周日中午,奶奶吃完午饭上楼休息,幼陵要打扫大厅,就听门外有人按门铃。
    “难道是卓先生回来了?”幼陵猜想着,放下抹布,赶紧跑出去开门。
    门刚打开,幼陵就闻到一股刺鼻而来的香味,只见门外黛子穿着米黄色的修身短外套,下面是杏色的长摆裙,脚上穿着钩花织毛线拼接皮靴,一头黄色的长发此时整整齐齐地扎在一起摆在前胸,头上还带着一顶米色缀花的帽子,胳膊上挎着一个牛黄色的软面皮包,整个人看起来又文艺又妩媚,幼陵都看呆了。
    “奶奶在家吗?”她问道,不等幼陵让路,便径自走了进去。
    “哦,在家呢,您今天过来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呢,我们刚刚吃完午饭。”幼陵说道,关了门跟了上去。
    “不用了,我过来看看奶奶,待会儿还有事情呢。”黛子说道,不等幼陵跟上她,自己宛若女王一样朝屋里走去。
    黛子今天没有吃错药,之所以今天过来看看奶奶是因为她爸妈和弟弟最近见她和卓禺求处于白热化阶段的紧张关系,都一致要求她干脆放低一下姿态主动和卓禺求求和。
    然而黛子始终不然,可又怕卓禺求这次要闹真格,就想着通过奶奶这边,然后让卓禺求被主动来找她。
    进了屋后,黛子让幼陵给她榨一杯果汁,幼陵心想着刚收完午饭碗筷,她却要喝榨果汁,真的够麻烦了,又问她芭乐汁是否可以,黛子点点头,手翻着杂志。
    几分钟后,幼陵把榨好的果汁端了出来,却见奶奶也在客厅里。
    “再怎么说,禺求再忙,也能抽出时间和爸妈吃顿饭吧,可禺求为了这事就和我闹别扭,我也知道奶奶前阵子住院的事情,我当时没有首当其冲,可那时禺求也没告诉我呢!昨天我打他的国外手机,他也不接,想想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黛子说着,一副委屈的样子。
    幼陵走过去,放下果汁,只听奶奶说道:“禺求那孩子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其实并不是蛮不讲理的那种,只是这阵子他确实比较忙。再说了,夫妻之间应该体谅一些,你爸妈那边他是应该过去看看,可也不在于这一时半会,等国庆他回来的时候,不就有时间了嘛。”
    黛子听奶奶这样一说,脸色有些难堪,本来过来是诉苦的,现在到弄得像她不懂事一样。
    “是呢,我也会体谅他啊,可是,就吃顿饭而已,我爸妈那边我都给他们承诺了好几次,禺求自己也不打个电话过去,弄得好像是我逼着他去的!”黛子抱怨着,眼睛盯着桌子上放的芭乐汁也没有胃口喝了。
    奶奶精明人一个,见黛子这样说,已经知道了她这次来的目的,便把心中积压已久的那个要求又说了一次,“所有的家庭都一样,需要一个第三者去调剂,去丰满和完美它,黛子,你和禺求是时候要一个孩子了!”奶奶说道,满眼的期待和乞求。
    黛子没想到奶奶又把这个话题给扯出来了,一时半会哑口无言,只听她继续说着:“时间过得都很快呢,不要总想着自己的工作事业,我和禺求都希望你能要个孩子!”
    “可是,可奶奶,我觉得我现在是最好的工作状态,我可能要过两年再要宝宝,我现在还没准备好!”黛子感觉自己今天冒失了,有点入虎穴的感觉。
    “两年后,也太久了,我未必等得到那个时候,再说要个孩子而已,又不指望你来养,你可以不用工作的。”奶奶有些急了。
    黛子听奶奶说不让她工作,就等于说不让她活着那般恐惧,激动地站起身说道:“怎么可能呢!奶奶,您怎么可能等不了那么久,再说了,我觉得女人有自己的事业对以后孩子的教育力度更有说服力,您不用担心那么多,不管怎样我还是会按照我自己的计划来,谁都不能干预!”
    一旁的幼陵听到这里,为奶奶感到不公平,差点都想把真相说出来,然而黛子拎起包包却说道:“奶奶,我下午还有事情要处理,要不您早点午休吧,等禺求回来了,我再和他一起过来看您!”
    奶奶有些失望,但她对她这个孙媳妇又不能怎样,两人都是比较强势的性格,“好吧,你有事就走吧!”孙奶奶说着,脸上的疲倦之色让人看上去有几分担忧,然而黛子依然挎着包包,转头而去。
    见她走后,幼陵有些不满了,“奶奶,你干脆告诉她那件事情好了,否则她可真要等两年后再打算要孩子了!”幼陵好心劝解道。
    然而,奶奶眉峰一转,严肃地瞟了幼陵一眼,说道:“这个是绝对不行的!我不能告诉她,你更不能对他们提一个字!知道了吗?”
    幼陵嘟着嘴,心里在呐喊抗议着“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见幼陵不说话,奶奶动气了,她走到幼陵跟前,抓住她的手吼道:“你说啊!说你不会告诉他们的!”幼陵见奶奶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那犀利的眼神让她有些害怕。
    “好,好,我答应过你不说的,我不会说的。”幼陵老老实实地,直到奶奶松开她的胳膊,幼陵这才感觉,奶奶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把客厅清理一下,下午没事就好好看书吧,晚上要考试!”孙奶奶平静地说着,转身要朝楼上去。
    幼陵心里叫苦,只见奶奶突然又转头过来,“那被果汁如果她沒喝,你就喝掉吧,不要浪费了!”说完,转头朝楼上走去。
    幼陵见奶奶上楼后,吐了吐舌头道:“谁稀罕她的芭乐汁,一个骄傲的孔雀!”
    然而,她想着晚上的考试,头大了,怎么办啊,这次铁定又过不了了!她叹着气垂下了头...
    第二天中午,幼陵准备好了午饭,浑浑噩噩地等待着奶奶下来吃饭,“哎,也不知道过了没有,昨天晚上的试题貌似没有一道和第一次重复。”幼陵想着,一阵揪心,见奶奶从楼上走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试卷,幼陵一紧张,知道那张决定自己是否能留在这里的生死呈堂证供已经摆在了她的眼前。
    “啪”的一声,幼陵不小心一个颤抖将筷子大落在地上,“奶奶,过来吃饭吧。”她说道,赶紧把筷子拾起,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张卷子。
    “试卷成绩出来了。”孙奶奶平静地说道,然后走上前来,把试卷塞到了她的手里,“丫头,继续努力吧!”
    幼陵心一沉,打开试卷一看,54分,心都要流出泪来。
    “怎么还是不及格啊!”幼陵欲哭无泪,此时奶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拿起筷子开吃起来。
    “奶奶,第三次考试要什么时候呢?”幼陵怯怯问道,握着试卷的手都在发抖。
    “和以前一样,都是周日啊。”奶奶说道,夹了一块花生红豆饼吃了起来,看起来胃口超好。
    “这么快啊!可不可以延迟一个星期的样子,国际贸易我都没有底子,从零学又没人教,我觉得....”
    “那你就不用考了,卷铺盖滚蛋啊!”孙奶奶依然嘴上不饶人,寸步不让的样子。
    幼陵做出那可怜兮兮的表情此时也无济于事,“唉。”她无奈,叹了口气,拿着试卷朝楼上走去。
    三天后便是国庆节,幼陵懒得出去,至于诗嘉那边,自从她们互存了电话后,幼陵到发了几条短信,而诗嘉则是爱理不理的样子,索性幼陵也懒得理她了,只想着如何赶紧通过接下来的考试。
    下午的时候,幼陵做完事情,她像平常一样,拿着课本学习着,“幼陵,电视机遥控器电池没电了,去买两个电池回来吧。”孙奶奶在二楼朝下喊着。
    “好,我现在就去。”幼陵应声着,心里觉得这几天学习学的太累了,简直可以用三月不知肉味来形容,人都瘦了几斤,幼陵想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肢,果然那里纤细了不少。
    “唉,如果再过不了怎么办呢?”一路上幼陵都在想这件事情,确切来说自从上次成绩出来后,她都为这个苦恼着。
    买了电池和几瓶牛奶后,幼陵无精打采地走进了小区里,她不愿意立刻回去,就想在小区里走走,都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两个多月,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为这周边的美景驻足欣赏过。
    前面湖边有一个凉亭,拟古造型的撮角亭子,只瞧朱红色的鸳鸯瓦顶翕合而下,瓦顶中间耸立着一个圆形如宝珠的琉璃珠子,珠子如孩童手般大小,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斑驳的光,像是要吸收太阳的精华,又如金蟾口里喷涌而出的水晶仙珠。
    亭子沿边翘起来六个角,亭角飘逸有型,玲珑有致,如六龙回日一般浩荡。虽是静态,但光照之下,亭子神态栩栩如生,宛如镇湖宝刹,赫然牵掣着湖水的躁动,只见微风之下,满湖荡起一层縠皱,隐隐约约,像是要掩盖住湖底下面的别有洞天。
    远处青山迢遥,树林青黄交映,绕着半圈湖水,像是吊在湖水颈上的半弯碧玉流苏珠子。
    幼陵看得心旷神怡,心里的烦恼此时也消退不少,她漫步走到亭子边,坐了一会儿,便又走到石阶下坐了下来。
    石阶旁边的绿化带中,小叶女贞一棵棵紧紧挨凑着,像是排队整齐的队伍,个个精神饱满,神气昂扬,围着的中间栽种的是结满颗颗粒粒的冬珊瑚,只瞧小树上探出头的小豆豆正处于青橙色的阶段,一个个的圆脑袋,在绿叶之间戏谑嘲笑着路边落下的苍黄梧桐叶。
    幼陵眼睛直盯着那些豆豆看着,看出神了。
    一个身影从她背后走过,然后来到她旁边坐了下来,幼陵转头一看,惊住了。
    “是你,卓先生!”她叫着,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卓禺求微笑着,然后开玩笑道:“是啊,我大老远停车的时候就见到你在这边游荡了,心想你肯定是要偷懒,所以就过来看看。”
    幼陵一个尴尬,脸一红,不知所措,卓禺求赶忙说道:“好了,开玩笑的呢。刚刚停车的时候,见你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怎么这里风景不错吧?”
    卓禺求说道,眼睛瞟了一下幼陵手里提着袋子。
    幼陵赶紧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牛奶递了过去,“喝牛奶吧!我刚在超市买的。”
    卓禺求一愣,摆摆手道:“我不喝呢。”片刻,他觉得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卓先生,有什么事情那么好笑?”幼陵大胆地问道。
    卓禺求看着她,仍旧肆无忌惮地笑着,直到幼陵脸红的像落日时的夕阳,卓禺求才适可而止,解释道:“还从来没有人问我喝不喝牛奶的,你啊,招待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幼陵觉得委屈,不满道:“牛奶又怎么样,再说了,我只买了牛奶。而且,喝牛奶有什么不好,又解渴,又补钙...”
    “呀,别动!”卓禺求叫道,幼陵莫名其妙,只瞧卓禺求抓住了幼陵一边的胳膊,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然后朝幼陵胳膊上抓去。
    “毛毛虫呢!”卓禺求说道,满以为幼陵会大跳大叫。
    然而幼陵却平静地说道:“毛毛虫啊,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怎么?不怕啊?”卓禺求问道。
    “为什么怕呢?虫子而已啊,再说了,我小时候还抓过知了吃呢。”幼陵神气地说道,眼神朝湖面瞥去。
    “呵呵,味道怎么样呢?”卓禺求问道,眼睛也往湖面看去,只瞧粼粼波光之上,偶尔荡起一层水波纹,应该是鱼尾巴笔下挑动起来的画符。
    “怎么说呢?我忘了那种口味,但如果再给我吃一次,我一定记得。”幼陵说着,耳畔的发丝任微风吹动。
    “那就是美味哦。”卓禺求说着,手里还握着刚刚用掉的纸巾。
    “算什么美味啊!小时候家里面穷,平日饭也吃不饱,村里面的小孩子又没有零食吃,大家闲的时候就会去抓天上飞的知了,地下跑的野兔,还有水里的龙虾,鱼和黄鳝那些,久而久之,这些就成了我们那个时候美好的回忆。现在想想小时候要求的真简单,能吃饱,有零食吃就认为是幸福的,而现在呢,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自己满足开心了。”幼陵怅然所失,眼睛里明亮闪动的流波像是清晨叶子上沉淀下来最闪亮的一颗露珠。
    卓禺求转头看着幼陵,满脸爱护之情,幼陵知道他在看她,有些羞赧,便赶忙问道:“你小时候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去捉过鱼知了那些?”
    卓禺求笑笑,温和说道:“我小时候在经济上是要比你们幸运很多,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很好的,甚至从国外进口的。不过,我也没觉得那个时候有多幸福,我爸妈很忙,我就和爷爷奶奶待在一起,一家人能两个星期吃一顿团圆饭就算不错了的。所以,我从小时候到现在的愿望就是一家人能吃个团圆饭!”说完,卓禺求不再微笑了,他目光深沉地看向了远方。
    “那有什么,我觉得你算是幸运了,纵然你爸妈很忙,可他们毕竟在你身边啊,我十二岁的时候爸爸就不在了,从那时候起,我们家就没有了团圆饭。”幼陵努力做出旁观者陈述的表情,可她眼神里掩藏不住的凄冷和惆怅让人心疼。
    “是啊,那又怎么,现在都不在了,结果不还是一样吗。”卓禺求叹着气,他想起了三年多以前的那场车祸,心又不自觉的难过起来。
    幼陵听他这样说,兀然想到他现在身边也只剩下了孙奶奶一个亲人,便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赶忙又向他道歉,说道:“对不起,卓先生!我..我刚刚说错了话,我不应该那样说的,亲人不管陪伴自己多久时间,现在不在了,终究是一样的伤痛的。对不起啊,我口无遮拦,您别在意。”
    “没事,你没说错呢,不需要道歉。再说了,本来都已经过去了,何必总为他们神伤呢!”卓禺求口不随心的说道。
    幼陵没有说话,她现在想起了孙奶奶肝癌的那件事情,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呢,正当两人各有所思之时,幼陵的手机响了。
    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孙奶奶打过来的。
    “喂,哦,我现在就回去了。”幼陵说道,眼睛和卓禺求对视着,片刻又感觉害羞,又挪到别处。
    挂完电话后,幼陵提起袋子,起身拍了拍衣服,说道:“我们回去吧。”
    卓禺求笑笑,两人一同朝别墅里走去。
    因卓禺求下飞机就往奶奶这里赶去,时差还没有倒过来。
    孙奶奶心疼他,让幼陵帮他铺好床,愣是让卓禺求先休息好后再回去。
    幼陵也舍不得让他走,心里一直在念着:“别回去,别回去....”
    卓禺求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也就答应了。
    直到晚饭时候,卓禺求才睡醒,见客厅桌上摆的几道菜都是他喜欢吃的,便知道奶奶又用心了,心里感觉很温暖。
    三人一起用晚餐,奶奶夹了一块儿酱排骨到他碗里,嘴里念叨着:“唉,才出国几天啊,瞧你都瘦了!公司是你一个人的,但工作上的事情不是非你一个人要去完成的,奶奶还是希望你多注意身体啊!”
    卓禺求笑笑,只是点头吃饭,眼光一瞟,见旁边的幼陵像小兔子一样嚼着青菜吃,知道她腼腆,便说道:“幼陵,怎么不吃肉呢?我和奶奶吃不了这么多。”说完,夹了一个鸡腿就朝幼陵碗里送。
    幼陵来不及拒绝,只见鸡腿已经躺在了她的碗里,她有些受宠若惊,但又不好意思把鸡腿往回送,有些害羞地说道:“谢谢。”声音很轻,脸颊也开始泛红。
    “有打电话给黛子吗?”奶奶问道,见卓禺求平静的表情,接着说道:“你们两个前阵子是不是闹矛盾了?”
    卓禺求摇摇头否决道:“没有啊,我们挺好的。”
    “骗人!”奶奶果断说道,片刻觉得自己要露出破绽,又缓和语气说着:“禺求,黛子虽然高傲自尊心强,可她爱你,单凭这点,有些芝麻大小的事情,你让着她也没什么,再说了,你们俩都多大的人了,还要都闹小孩子的脾气吗!”
    卓禺求静静地听奶奶说完,然后笑笑道:“奶奶,你也知道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可怎么总把我们当孩子呢?我和黛子的事情会好好解决的,她那个人就是像你说的那样高傲自尊心强,只要我先去给她道个歉,一切不就雨过天晴了嘛!”
    奶奶瞟了他一眼,瞧卓禺求那鬼马的样子,摇摇头道:“你呀,给你们说正经的事,你们不能总是这样给我打哈哈。哎,今年的生日一过,我就要81岁了。耄耋之年的老人按理来说应该要颐养天年,可奶奶不能这样自私,奶奶我...”孙奶奶说道这里,心里已经控制不住了,眼睛都盈润了,她喝了一口汤,卓禺求夹了一块儿花生饼给她。
    “禺求,奶奶23岁的时候生了你爸爸,然后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是27岁,我常在想,为什么你和黛子结婚后不赶紧生个孩子,我们卓家人丁单薄,奶奶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我们卓家的血脉得以延续,奶奶我...”孙奶奶哽咽住了,卓禺求不好受,赶紧从桌上的纸筒里抽出纸巾。
    奶奶的这席话何尝不是卓禺求心里所想呢,他都30岁了,到了而立之年,不想要个孩子,那是不可能的,可生孩子这件事情光他自己愿意哪能行啊,黛子那边对这件事情一直很敏感介怀。
    “奶奶,您说的是什么话呢!您啊,一定能长命百岁,一定能看到你的重孙出生,然后上学娶媳妇的。”卓禺求微笑道。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幼陵听他们说这些,心里不是滋味,此时真的想大声告诉卓禺求:“你懂什么呢!你们懂什么呢!奶奶是肝癌末期了,可能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能体谅她呢!要一个孩子就那么难吗!”
    幼陵是个好心的女孩儿,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关心孙奶奶起来,可能是得知她得肝癌的那时起,或者更早的时候,比如当她知道她算是茕茕子立一人。
    卓禺求和奶奶针对孩子的这个话题又聊许久,直到晚上八点多钟,卓禺求才站起身说道:“奶奶,不早了,我回去了,关于孩子的事情,我会好好劝劝黛子的。您呀,别操心那么多!”
    孙奶奶慈和说道:“唉,不是给你压力,你和黛子好好商量商量,这是奶奶的一个愿望。”
    “啪”只见幼陵不小心将一个喝汤的白瓷勺子打在地上,摔碎了,原来她正在收拾碗筷,听到奶奶这样说,难过的克制不了自己,眼泪都流了出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幼陵慌张地说道,赶忙弯腰用手去捡摔碎了的瓷勺残渣。
    卓禺求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怕他们要责备她,没等奶奶说话,便呵呵说道:“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有一个朋友这次去景德镇那边旅游,我托他给我买一些新的家用瓷器,其中就有瓷勺。你这里打了一个,等明儿我再送一套过来。”
    说着,过来便要拉起幼陵,而幼陵因为心不在焉的,只听她低声哎呀地叫了一声,卓禺求赶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伤到了吗?”
    幼陵摇摇头,起身把手放在身后,低头说道:“我去拿扫地刷和吸尘器过来。”
    说完,朝阳台走去。
    “小郑这姑娘善良又能干,可怜了,是个苦家庭的孩子啊!”孙奶奶见幼陵走后,对卓禺求说道。
    卓禺求笑笑,心想奶奶是从来不夸这些家政保姆的,前几个保姆都那样被她无情地赶走,看来幼陵这个女孩儿真的是让她满意了,自己心里也欣慰许多。
    随后,卓禺求又叮嘱了奶奶几句话,不放心她的身体,让她隔段时间就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孙奶奶怕说久了自己会露馅,便挥挥手,打个哈气,下了逐客令。
    卓禺求才笑着转身要离开,刚走到门外的时候,只听身后有人奔跑的声音,他转身一看,见幼陵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卓先生,我,我想和你聊聊。”幼陵怯怯地说道,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着,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刚奔跑的缘故还是此时和他独处的原因。
    “好啊,你的手没事吧?”卓禺求关心地问道,趁幼陵不备,伸手拉住了她刚刚受伤的手,只瞧大拇指上面已经歪斜地绑了一圈白色的卫生纸。
    卓禺求顿时心疼起来,赶紧把卫生纸轻轻扯掉,嘴里嗔怪道:“受伤了怎么能用卫生纸包扎伤口呢,小心伤口感染了!”
    边说边把幼陵拉到了他车子旁边,“幸好我车子里放得有急救箱,能随时预防你这样的情况发生。”
    卓禺求说完,已经将车后备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医疗箱,然后又将后备箱里面的车灯打开。
    幼陵心里感动,没有阻止他,只是带着爱慕的目光看着他从医疗箱里面拿出消毒药水和创可贴。
    “小女孩儿一定要爱护好自己,你看手指都受伤了,能这样马马虎虎地处里伤口吗!”卓禺求边说边用消毒药水帮她擦洗着伤口,只瞧那大拇指指肚上面一条约莫2厘米长的口子,伤口裂开,像是粉嫩的樱桃果上划开一道,里面隐隐约约嫩红色的肉。
    卓禺求小心翼翼地帮她清洗伤口,而幼陵则是一直沉默着,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眉毛微蹙,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手指上的伤口,而他那双有力温暖的大手此时和她的相触着,幼陵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存在,甚至此时有种情不自禁,她心醉了,鼻息间偷偷地贪婪吮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那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还有残存了白天晴朗阳光的味道,晚风习习,幼陵的发丝被吹乱了,有几丝长发被吹拂到卓禺求的脸上,痒痒的,卓禺求抬起头微笑道:“我脸上好像有东西,有些痒,我现在手不方便,你帮我擦一下吧。”
    幼陵“啊”了一声,朝卓禺求尴尬地笑笑,这才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而卓禺求则是把脸靠近幼陵,幼陵手和心都在发抖。
    “魔姆,魔姆,我有一个愿望。”人鱼七公主在深海中游荡着,来到了魔姆身边诉说着。
    “真的要这个愿望成真吗?”魔姆问道。
    人鱼公主点点头,“当然。”她坚定地说道。
    “值得吗?”魔姆痛心疾首,她见人鱼公主此时已经没有了原先那头美丽的长发。
    “值得,因为我爱他!”她说道。
    .........
    幼陵每次回想起美人鱼的故事,心里都很难过,可悲她那么傻,然而她自己现在不也是这也奢求吗?
    她的手透过那层薄薄的纸巾贴到了他的脸上,他像是一个神圣的佛尊,让她小心翼翼,虔诚卑躬。
    “卓禺求,我喜欢你啊,你知道吗?”幼陵心里此时在呐喊着,眼神里溢满而出的温柔和爱慕让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永恒地印在了她的心里。
    “是有什么毛毛虫吗?”卓禺求朝她微笑着。
    幼陵的脸嗖的一下红了,赶紧回过神说道:“哦,没,没呢。”她的手伸了回来,然后不经意地抚了抚自己的脸,好烫啊!
    “包好了呢,我这创可贴是防水的,这里还有几个,你拿着用吧。”卓禺求说道,将剩余的几个创可贴塞到了幼陵的手上。
    “谢谢啊。”幼陵声若蚊蚋,眼睛再也不敢看向卓禺求。
    “对了,你刚刚说想和我谈谈,要谈什么呢?”卓禺求问道,关上了车后备箱的车灯以及后备车厢门。
    “我...”幼陵犹豫了,她不想让他难过,“我,我想问你喜欢孩子吗?”她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
    卓禺求笑笑,点头道:“当然,怎么了?”
    “哦,我,我,我想问为什么喜欢不赶紧生一个呢?”幼陵脸红的厉害,心里后悔自己这样问了,卓先生肯定会不高兴,觉得自己太喜欢管闲事了。
    然而卓禺求轻松轻松一笑,说道:“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我太太她现在事业心很重,都劝了一阵子了,她还是不想这么早生,我也是无能为力呢!”
    说完,他叹了口气,眼睛瞟了幼陵一眼,问道:“咦,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来这事情了?”
    幼陵赶紧解释道:“别误会!我,我就是觉得奶奶可怜,一个老人家的愿望就是要个孩子,再说了,早晚都要生,干嘛不早点生呢,老人家等的心焦呢!”
    卓禺求表情有些不悦,喃喃道:“妹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
    幼陵有些尴尬了,又赶忙说道:“对不起,卓先生。我,我也不是喜欢好管人家的事,我就是真的觉得奶奶可怜...”
    幼陵咬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了。
    卓禺求轻轻叹出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幼陵的肩膀,诚恳地说道:“谢谢你!”
    幼陵没有说话了,可她心里责备自己的要死,为什么那么多话,说出来却这样笨拙,让他不开心呢!
    “轰隆,轰隆..”只瞧不远处的地方此时放起了烟火,五彩的烟花,腾空而散,像游离的魂魄,须臾泯灭而逝。
    两人都看着,看着,仿佛要过了一个世纪,他们才反应过来。
    “卓先生,我先回去了。”幼陵有些挫败感,她低声说道,头也垂着。
    “嗯,早点回去休息吧!”卓禺求温和道。
    幼陵“嗯”了一声转身朝屋里走,而在关上门的那刹那,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喷涌而下,
    “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想告诉他?”幼陵的心痛了,那样的难过,那样的无助,那烟火也许就是一个好的说明,他们都如烟火,都会寂寞,都是短暂的,希望会有稍微好一些的结果,她暗自祈祷着,然后擦干泪水,朝屋子里走去。
    卓禺求回家后,见黛子没在家,感觉有些疲惫,也懒得打电话给她了,洗漱一番后,便躺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卓禺求一起床,便打电话给高嘉铭,了解一下公司这几天的状况后,又交代他一些事情,便挂了电话。
    随后,他又翻了翻通讯录,拨通了黛子的电话,准备了一大堆道歉和讨好她的话。
    然而电话那边一接通,就听到喧哗的吵闹声。
    “喂,喂,听得到吗?”卓禺求提高分贝喊道。
    “喂,什么,我现在和朋友在狎鸥亭的一家ktv里,不方便接电话呢!”黛子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很明显,她熬通宵了。
    “什么?你去韩国了!”卓禺求有些震惊,“你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呢!是不是又熬夜了,你怎么能这样子呢,身体还重不重要啦!”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呢!”电话那边的人生气了,“要不你过来,要不你就别管我了!”
    黛子生气地说道,随即便挂了电话。
    卓禺求仿佛呛了一口烈酒在胸口中,他觉得自己这次不能再和黛子这样闹下去了,黛子这样的举动很明显是在抗议,抗议自己姗姗来迟的道歉,也顾不得什么了,随即就给航空公司打电话。
    “喂,你好,我要一张上午飞往韩国的机票.....”
    下午的时候,幼陵正在复习功课,孙奶奶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mp5,平静地说道:“这里面都是英文听力来着,我打算第三次考试挪到一个月后,但别开心的太早,第三次考试,可是要考听力的。”
    幼陵瞬间感觉这是晴天霹雳的噩耗,错愕地问道:“怎么还考听力啊?这个...,这个,这个不是等于让我去死吗?”她压低着声音,皱着眉头,又不好抗议着。
    “好了,好好复习吧,考好了,这个mp5就送给你了,考不好,那就再见了!”孙奶奶洒脱地说了这些,便离开了。
    幼陵心里烦躁,可想想不还有一个月才上断头台嘛,心立刻又舒坦起来。
    晚上六点钟的时候,卓禺求拽着黛子从一家豪华的ktv里走了出来。
    黛子喝了些酒,有些醉了,她恼怒地甩开他的手,愤愤说道:“你来这里干嘛?关心我吗?没看到没有你我过得多开心啊!”
    卓禺求心里又气又心疼,他下午三点钟就到这里了,来之后,打她电话她不接,然后他找了几家她常去的ktv才找到她,现在他手握得紧紧的,心里再怎么恼火,可半天也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一夜没睡了,找个地方休息吧。”
    黛子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卓禺求没办法,只得跟在她的后面。
    这个时候的狎鸥亭像是睡醒的花仙子一样,整条街的霓虹彩灯开始亮了起来,像是在花仙的裙裾上缀满了五彩的宝石,街两边高档的店铺中,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路边的行人和车辆,貌似都是满载而归,大家都在享受着这里的繁华,这里的美景,这里的美食,以及这里消费带来的快感等。
    而街上,黛子落寞的身影,脚下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她索性脱下鞋子,光着脚在路上走着。
    身后的卓禺求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上前默默地帮她拎起那双鞋子,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不知走了多久,夜幕降临,一个警察上前询问黛子的状况,黛子摆了摆手,转身指着卓禺求用英文对那个警察说道:“no,thankyou.heismyhusband,andhecantakecareofme.”
    卓禺求再也忍不住了,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了黛子,把她背了起来。
    “我错了,我们回家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他的表情充满了怜惜和关爱,他想就算黛子怎么错,也许在她脱鞋子流泪的那刻起,自己已经犯了一个比她还严重的弥天大错。
    黛子没有像刚开始那样挣扎,她像个疲惫的孩子一样乖乖地趴在了卓禺求的背上,被他背着两人默默地走在这条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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