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薄怒,这让我冷静下来放弃了挣扎,侧目朝声源处探去。

    但见一欣长的紫色身影负手挺立在绿荫下,威严震慑的气势充斥周身,寒气尤胜从前,玉冠束发,乌丝随风而扬,俊逸的脸庞凹陷,下巴因未打理留下了些许青色胡渣,微蹙的剑眉,深邃的双眸带着厌恶,隐含怒气地化作一道道利刃缓缓地扫过周遭众人。

    本是不耐的目光待对上我复杂的视线时半咪的凤眸停转,直直地在我的身上停留数秒方移去,沉下神色不悦地盯着缓过神来的凌紫晴。

    “晴贵妃,你适才的作为可知已扰了本王的清静。”

    上官熙赫恼怒的声音,威慑的气势让凌紫晴情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了几下。

    看到这里,我暗自窃笑,没想到趾高气昂的她竟然会惧怕上官熙赫。

    被上官熙赫凌厉的眼神震慑住的凌紫晴暗自深吸口气,壮起胆子昂首迎上这双锐利的凤眸。只见她僵硬的身子硬是挺直,煞如苦瓜般的脸上摆出了她自认最迷人的笑靥,正襟道“王爷莫恼啊,本宫适才只是想惩戒几个奴才,以此整顿下宫纪。却不想这些个奴才竟不知好歹喧哗了起来,这才吵到了王爷,是本宫疏忽了,扰了王爷的心绪。本宫这就让人将她们押下去,来啊!”

    “把这几个贱婢押下去,本宫要好好地严惩她们。”凌紫晴厉声一挥手,几个侍卫便欲将我们推拉下去。

    糟了,如果真被他们带下去,以凌紫晴如今的心态定是会将我们折磨地半死不可。这些宫婢的生死对他们来说犹如草菅,死一个两个也不会有人追究,不行,我不能连累她们。如今这样的情势只能向上官熙赫求救了。

    我挣扎着,见上官熙赫正欲转身离去,忙用真声朝他泣喊道“王爷,求求您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想死,王爷…”

    我的呼喊声成功地让上官熙赫停驻了脚步,只见他身形顿了顿却未回首,而后似充耳不闻又再复离去。

    随着他渐去的脚步,我的心随之下沉。我怎么忘了上官熙赫本就是冷血之人,以他的作为根本就不会对这些下等的宫婢伸出援手。真要她们因我的连累而丧命吗?不,上官熙赫,你是冷血,但我不信你无情,只要是她的事,我相信你一定会帮的。

    “王爷,我们是公主的侍婢,求求您看在公主的面上,救救我们啊!王爷….求您…”我的呐喊被凌紫晴无情地打断,“来啊,还不快把她们押下去。”

    侍卫得令将失神的菊儿与几个被吓傻的宫女连拖带拉地往外带去,拽着我臂膀的两个侍卫将不愿挪动的我狠狠地架起,我的心七上八下地连连侧目朝那抹紫色身影探去。

    “慢着。”

    果然他没让我失望。

    紫色欣长的身影回转,朝我们所在的方向缓步走来。

    只见上官熙赫近得前来,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们几眼,转而对怔住的凌紫晴问道“她们是月儿的侍婢?”

    “这…本宫还未向她们问及,只是本宫猜想她们应该不是公主的人才是,试问,以公主的涵养又怎会教导出这样目中无人的侍婢呢?”凌紫晴煞是有理地愤然道。

    上官熙赫闻言,目光淡淡地视线扫过菊儿,而后神色莫名地由将目光投注在我身上,在对上我求助的双眸时,凤眸凝注,向是透过我的眼睛看到了他心中念想的爱人般,双眸充满了柔情,隐含深情的目光久久地与我交织。直到凌紫晴的一声叫唤才回神。

    “她们究竟所犯何事?”

    凌紫晴犹豫了一刹,纤手朝我一指,缓缓道“她们目无尊卑,触犯宫规。这个贱婢冲撞了本宫非但毫无悔改之意,还敢怒意相向,让本宫颜面无存。”

    上官熙赫蹙眉地看了我一眼,“晴贵妃你说她冲撞了你,可本王却不见你身上有任何伤迹,反倒是她脸上那显然可见的巴掌印红肿异常,这你要作何解释呢?”

    “这个贱婢敢怒视本宫,本宫这也不过给了她轻惩罢了。”

    “这么说来晴贵妃你已惩戒了她,那你这口气也该泄了才是。依本王看她们现在也有悔改之意,不如本王就替贵妃你做个主,就此放过她们,让她们回宫向自家主子领罚去吧!”

    上官熙赫的话让凌紫晴暗恨地撰紧拳头,上升的怒气无处可发泄只得吞回腹中,人前不好拂了上官熙赫的面子,她唯有隐怒地点头,假笑道“既然王爷你开了口,那今儿个这事,本宫就不再追究了。但也希望你们好自为之,要知道宫规的可不是你们小小的宫婢挑战得了的。”

    “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见我谦恭地认错,凌紫晴斜了我一眼,纵使是不甘也只有一笑置之,得体大方地对上官熙赫点点头,在宫婢们地簇拥下拂袖而去。

    几个宫女一经释放便软倒地抱在一起抽泣起来,就连菊儿也惊魂未定地与她们哭作一堆。

    轻吁了口气,抬眸便见上官熙赫正静静地注视着我。

    整了整神色,我换上感激的笑容朝他福身谢道“奴婢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上官熙赫回过神来,凝着我的眼神变了变,神色落寞失望,自嘲地摇了摇头,对我挥袖道“行了,回去吧!”

    说完返身向他来时的方向缓步行去,清冷颓然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我眼前。

    他还未对我忘怀吗?为什么他要如此执着?把自己折磨得这般消瘦。

    如今的他清瘦孤冷,再也找不到往日的一丁暖意,这都是我的错吗?害得他失去了一身的武功,从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变成今日这般的庸能,他的抱负因我而终,是我误了他一生吗?

    垂下眼睑,挥去心中的酸涩,收拾好散落一地的物品,搀扶起菊儿她们,往月华宫而行。

    扶着失魂落魄的她们回到月华宫,菡月公主向我们了解了大概情形后,只是叮嘱我们以后小心点,让我们几个好好养伤并没有做出责罚。

    是夜,夜幕星点,灼然其华,皓月当空,轻风幽幽。

    几个起落,我安然地到达了赫王府。

    看着底下清冷静寂的王府,一年未归此地,不想依旧未曾变过,只是较比从前要黯色萧条了许多。

    熟悉地穿梭过道道回廊门院,不出意外地终于在他所处院落的亭子里见到了那抹紫色身影。

    一走近,才感酒味薰天,白天那孤冷的人儿此刻竟颓废地伏倒在案上,一手拎着酒壶,嘴里念念有词地不断呓语。完全没有设防,更没感觉到我的靠近。

    轻轻一叹,将他手中的酒壶夺过,擦拭着他唇边的酒渍,抚上他清瘦的面容,轻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不知是感觉到我的触碰还是听到我的叹息声,他缓缓地睁开迷蒙的眼眸,眨了眨了眼,待看清眼前的我,双目闪过光亮,伸出臂膀将欲躲开的我紧紧拥住,嘶哑的声音死胡言似地倾述,“凝儿,你终于肯入我的梦里了。你可知这半年我日日夜夜期盼着,心里想着能梦到你,可又怕见到你,如果能在梦里与你相见,那就表示…我不敢想。凝儿,我一直都不愿相信你已逝去的事实,请你告诉我,这不是梦,你还没死对吗?你还活着对吗?凝儿…”

    衣襟上已濡湿一片,我能感觉到他滚烫的泪水渗入了我的肌肤,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今夜他将所有的感情释放了,毫无保留地对我倾述。

    “凝儿…如果真的只能在醉后才得以相见,那我宁可长醉不得复醒。”

    “凝儿,为什么那时你要对我死心?为什么要听信谗言?为什么要在我确定了自己的感情后离我而去?为什么我不能早些确定自己的心?为什么…距离你越近,你就逃离得越远?难道你就这么得厌恶我吗?”

    “不是这样的。”我在心底呼唤着,却说不出口,紧咬着唇,伸手拥上他轻颤的身子。听着他说出的心底的话语。

    “为什么要拒绝我,凝儿….一直以为对你感情能深埋在心底,可是为什么在我看到你决心与他殉情时,我的心会那样痛得无法呼吸,本想着放手,让你得到幸福的。救活了他,默默祝福你们,或许这就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因为那时的我已经没有勇气站在你身边了,我没了这个资格。”

    “本以为你会幸福,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你竟然这般毫无留恋地离开我们。这般地比我还无情。凝儿…求你回来好吗?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对你放手的,我爱你,我爱你….凝儿…”

    声音越是渐小,慢慢地他只是呓语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呼吸变得平缓,沉沉地伏在我的肩上睡死了。

    就让他认为这是一场梦吧。

    心愧地将他扶回内室,为他除去外衣扶上床,掖好锦被。看着他紧蹙着剑眉,睡得极其不安的样子,轻叹了一声,抚平了他拧紧的眉头。静静地凝着他的睡颜,愧疚地轻声对睡去的他道了一声“对不起。”

    出得房门便见庭院树下倚着一抹纤细的身影,黑色的束身衣裳将她玲珑的身段凸现,娇美的面容如今却是冰冷,完全不见从前的娇柔楚楚,弱不禁风的摸样。

    但见我现身,看清我的面容后,平静的神色怔然了一瞬,美目闪过欣喜慰然,轻声呼唤我道“小姐…你真的没死…”

    看着眼前满脸冰冷眸中却闪着欣慰的菲儿,我平静地朝她点点头。

    菲儿是上官熙赫的暗卫,这也是我在幽谷时烈日查明后告诉我的。

    自在知晓我欲离开晨曦国的那刻,上官熙赫就派遣了她扮作孤女接近我。这么做也是因他看透了我的心理,知我心善定会出手相救于她,便让她保护我,随我们上路。一方保护我的同时也将我每日的动向飞鸽报告于其知晓。而他半年前之所以会突然亲自到访暮夜国也是因我与翊的关系得到确认,才以借口停止了与烈焰国的战役匆匆赶来。

    从没想过菲儿是上官熙赫的人,曾经给予信任的人竟是细作,虽然未曾伤害过我,只是奉其之命在我身边保护,可却将我的所有都告知了上官熙赫,俨然将我出卖。

    虽然她这样做是职责所在,但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所以如今的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半是相识的陌生人罢了,再无其他。

    “好好照顾你家王爷吧,别要再让他这样酗酒了。”我面色冷淡地说着抬脚欲步出庭院。

    在经过她身侧时,却听得她轻声的问话,“小姐,你恨菲儿吗?”

    我怔了怔,脚步未停地继续朝外走,声音清冷,“不恨,因为你只是奉命行事,忠心为主罢了。虽然不恨但我却厌恶欺骗,所以你我以后断不会有任何交集。也请你莫要将我还活着的消息告知他人,当然也包括你的主子。尽管他如今的状态并不好,不过我相信时间能消磨所有。但如若你想他从此痛不欲生的话,你也尽可告诉他。”

    “小姐….你…”

    “话已至此,告辞。”

    不再作停留,我加快了脚步,远远的听到了菲儿诚挚的话语,“属下感激小姐能来探王爷,无论如何,小姐你永远都是菲儿心目中的女主人。”

    执拗坚定的声音随我远去,我飞身离开了赫王府,往丞相府的方向掠去。

    夜已深,人已静,黯淡的灯笼随着冷瑟的秋风轻摆,光影摇晃,四周一片寂然。平静得让人心惊,纵身一跃,几道几不可闻的气息让已进入相府的我蹙眉。

    暗处隐有高手?

    这个认知让我神色变了变,这是谁的人?

    既然行踪已败露,那我也没必要隐藏了,坦荡地飞身进入凌天的院落,恰见凌天的房间烛火刚息,轻身一展,一跃而起,掀开屋瓦,但见凌天闪身入暗道,瞬间没了人影。

    见暗门关闭,我飞身入内,在书桌、壁画、书架翻找机关,何奈处处不见。

    “这机关到底在哪?”挫败地坐到红木椅上,懊恼地扯下面罩,握拳重重地捶于椅把,木椅坚不可摧,一点也撼动不了半分。这让我感觉古怪,遂起身施力地将椅子挪动,“轰”

    暗门打开,我扬了扬唇,复戴上面罩,闪身而入。

    暗道内灯火通明,引领着我前行,不到一刻便到一石室。

    只见凌天背对着我坐于靠椅上,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凝视着石壁上的一幅美人画像,神色不定,英勃的脸上时而柔情,时而暗恼,时而懊悔,时而悲怆。许是太过专注致使他丝毫不察我混浊的气息。

    画中之人形容绝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得动人心魄,美得让人着迷,美得让我失神,这眉,这眼,这面容,这美人是….这画中人竟然是我干娘,叶若然?

    他怎么会有干娘的画像?他和干娘什么关系?难道他….一切的猜想在他的自语中得以答案。

    “然儿,你可恨我?”凌天摇摆着身子朝壁上的画像走去,珍宝似地轻抚着画中人,自言自语道“二十年了,然儿,你可知我每日想你念你已经足足有二十年了。”

    “自当日那件事发生之后,你就彻底地消失,离开了我的视线。我知道是我让你伤心难过,我知道是我破坏了你和他,我也知道是我害了你的一生,让你如今与我阴阳两隔。可是尽管如此,我也不曾后悔。如果当初不是轩辕蝶,或许我就无法接近你,更不可能得到你。你可知与你在一起的那夜是我这一生中度过地最美好的一夜,那晚让我真实的拥有了你。”

    “你可知在你救我脱离歹人虎口时,我就已经爱上了你。我无处可去,你收留我,我们日日相对,可惜你都看不见我,却一直深爱着萧遥,为了他不惜与姐妹竞争。萧遥成了你们角逐的对象,可也成为我憎恨的对象,我恨他太出色也恨自己没出息。所以那时起我开始发愤图强,终于让我考取了功名。本是兴奋地赶回欲向你证明自己,可却传来了你们已经成亲消息。看着你情我浓的你们,我心里妒忌的发狂。因为我实在太爱你,所以在轩辕蝶的唆使帮助下,我成功地得到了你,而萧遥也弃你而去。虽然你伤心难过,可是有我伴着你。我本是以为日夜的陪伴安慰,你就会接受我,和我幸福地过日子的,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跑了,消失地无影无踪,让我寻觅不得。”

    “我不死心,我不愿放弃找寻你的机会,所以我一步步地往高位上爬,只愿能得更高的权势可以更快地寻到你。”

    “阴谋诡计,机关算尽,终于让我坐上了宰相之位,可还未等我寻到你,却先重遇了你的好姐妹轩辕蝶。她见我当上了晨曦国的丞相,便以揭发我当年与她合谋之事为挟。为了名誉,更是为了你,万般无奈下,我只得同意成为她手上的一颗棋子。”

    “然儿,你知道被人操控在手的滋味是如何的吗?如今我拥有世人所追求的权势财富,可是我却没一天感觉到快乐,没有了你,我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凌天呢喃着合上了眼眸,懊悔道“然儿,难道我的爱对你来说是一种负担伤害吗?为什么到死你都不愿来见我一眼呢?”

    “那是因为你的自私,所以纵使她还活着,也不可能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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