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舞今日出去逛了一圈庙会,看上了不少东西。看见有卖钗子的,她伸手拿起了一支钗子,货郎一看就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支鸾凤玳瑁钗,是这里最贵的了,这玳瑁乃是取自……”谁知他还没说完,就见那姑娘放下了,货郎笑意僵在嘴边不说话了。

    又见这姑娘拿起了另一支钗子,货郎又笑道:“这支钗子不及刚才姑娘您拿的另一支好,这支金爵钗虽然样式精巧些,看着像金的,实际上只是铜胎的,不值几个钱。您刚才挑的那个……”

    他话又没说完,被这个姑娘给打断了,“这金爵钗怎么卖的?”

    货郎嘴一瘪,“三十文。”

    这姑娘一手拿了金爵钗,一手往荷包里掏钱,摸了半天,给了他一堆铜板。货郎一数,整整少了五文!他不高兴了,皱眉道:“姑娘还差五文。”

    “只有二十五文,卖不卖。”这姑娘倒是一点也不含糊,这不是青天白日里明着抢?他瘪瘪嘴,挥挥手,嫌弃道:“走吧走吧。下回别遇上你了!”看着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怪斯文的,没想到,真抠!

    更没想到的是,这姑娘临走了还说:“你给我留着那支玳瑁钗,我将来会来买的。”

    货郎嗤笑了一声,她哪买得起那个?这姑娘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口气真够大的!于是乎,摇摇头,没搭理她,只当是玩笑话。

    月舞回了嫣红楼,此时已经是饭点了。她回了自己的屋子看见摆了一碗饭,她拿起碗来嗅了嗅,就甩下碗,下楼找教坊嬷嬷了。

    “妈妈,今天又送一碗馊饭来是什么意思?”她站在教坊嬷嬷面前,已经气得双手握拳。

    可是教坊嬷嬷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还在一手拨弄着算盘,一手掂着银子,瞥了她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瞧瞧别的姑娘给妈妈我赚几两?你给我赚几两?你真以为唱两个小曲就能红了?真当自己是天上的凤凰呢?还以为皇上还会来找你叫你做宫里的娘娘啊?要想不吃馊饭,行!今夜就挂牌子□□,妈妈我保证你明天就是想吃天上的月亮都吃得着!”

    月舞冷哼一声,扭头上楼去了。

    没过多久,嫣红楼门外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嫣红楼月舞娘子明夜□□。”不少人围着看。一个人看了起拍价,皱眉道:“这个月舞小娘子是个什么来头?怎么直接从一百两开始算?狮子大开口啊。”

    有人听到,嗤笑一声:“这你都不知道?坊间有传言,三五年前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爷的时候包着这个小娘子,但是皇上登基之后就没找过她了。都说瘦死骆驼比马大,这个呀,是宫里娘娘的价!”

    “真不真啊?要是真的,那得尝尝鲜!”那人一听,咧嘴笑了,摩拳擦掌。

    “比珍珠还真!实话告诉您,这我是从教坊嬷嬷那听来的!”

    “二爷,二爷!”小厮拍了拍听愣神的杨二公子,“二爷,咱们走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您又流连烟花之地可不会像上一样手下留情了!”

    杨二公子皱着眉头一脸的难以置信,甩开小厮的手,就往嫣红楼里跑去。跑了没几步,就遇上了教坊嬷嬷,教坊嬷嬷一伸手,杨二公子为难了,眼见着小厮就要追上来,他扯下了腰间的玉雕鹦鹉配饰丢给嬷嬷,抛下一句话,“给我拦住行止。”

    嬷嬷接了玉佩,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赶忙拦住了追上来的小厮,说道:“哎哟,你家二爷累了,就让他上去歇会儿,不碍事儿的啊,走,到后院嬷嬷请你喝碗茶——”

    “月舞!”杨二爷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推开一扇门,也顾不得里面是什么场景就喊道:“不是让你等着我吗?”

    彼时,月舞正坐在铜镜前梳头发,屋里没有其他人,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想到楼下的牌子,他又心痛地无以复加,他快步走到月舞的身后喃喃道:“你再多等我一天不行?我和我爹商量了就迎娶你过门……”

    月舞通过铜镜瞟了他一眼,把梳子往桌上一砸,怒道:“杨永,我警告你,以后我的房间你再不敲门就进来,我可就喊人了!”

    杨永一听,赶紧赔不是道:“月舞我不是着急吗?下次、下次绝不敢了……还有,你明晚别接客了行不行?”

    月舞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眸子,“你以为我愿意?我吃了半个月馊饭了,你来试试?说着要娶我娶我,说得多好听!你爹这个朝廷二品大员肯让我做你妻子吗?说不定门都不肯让我进!”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杨永往门外推,“出去、出去……”

    等门啪的一声关上了,月舞靠在门边,浅浅一叹。

    当天夜里,杨二少爷喝了个烂醉,半夜里才回的家,没想到已经夜深了,杨老爷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行止是杨永的小厮,他见了那光亮只觉得大事不妙,赶紧架着少爷往小道上溜。没想才没溜了几步就被人逮了个正着。没过半时辰,行止就被老爷喊了跪在堂下了。

    老爷看了看烂醉如泥,瘫倒在地上的杨永,冷冷问道:“他是不是又去找那个歌姬了?”

    行止皱着眉,挠挠耳朵说:“是也不是……”

    “你少给老夫装蒜!”老爷听了一拍桌子,屋子里都是回响声,“你给老夫老老实实的说清楚!不然就拿你是问!”

    行止一听吓坏了,只好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包括月舞要□□,少爷去买醉的事儿都说了个干净。只见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青,“不给他银子出去胡闹,没想到连祖传的玉雕鹦鹉配饰都给人了!这个歌姬害人不浅呀!老夫必须断了这个逆子的念想!”

    第二日,杨永晌午时分才醒来,一醒来就慌忙自行穿衣袜,把屋子里的东西,值几个钱的,全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匆匆忙忙就要往外出去。没想到被行止拦了下来,行止抱着杨永的腿,不让他走。杨永几乎快哭了出来,对行止说:“行止……你自小跟着我,你不知道月舞就是我的命吗?”

    “知道啊!”行止道,“自少爷你十二岁起第一次见月舞姑娘,到现在弱冠之年,哪一次缺席过月舞姑娘的大事?连她的生辰八字小的都能替少爷背出来!”

    “知道还多说什么!”杨修给了他一记脑瓜崩,指了指墙垣边,说:“快快快,快趴下,别被我爹发现。”

    “得,又得挨打了。”行止揉了揉脑门,嘴里嘟囔着,虽是极不情愿,还是趴下了。杨永踩着他的背一下就翻过了墙,他挂在外墙边上,只露出一个脑袋说道:“行止,老办法,你怕挨打你就砸晕了自个儿,就说是我把你砸晕的啊。”说罢,他放了手,彻底消失在行止的视野里。

    行止眉头都皱成了八字,挑来拣去,找了几片砖瓦叠成一摞,试了几次没下得去手。可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前院传来了动静,“来人呀,少爷跑啦!”行止一听,一横心,往头上一砸,晕了。

    杨永出了府绕了几个弯子,确定把追兵给甩开了,他才大大方方地进了当铺。他进了当铺,把那一布袋子东西放到了柜台上,小学徒一见他,连忙赔笑:“杨二爷来了,快请上座。我去叫师傅。”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来了,先是溜须拍马说了一大堆好话。杨永也不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最后看着日落西斜,天色渐晚,才忍不住打断道:“掌柜的,我杨二是常客了,给个实价,我还有急事要办。”

    掌柜的连忙赔不是,摸了摸一尊玉观音说道:“这些一共给杨二爷八百两如何?”

    “哼!”谁知他冷哼一声,“我杨二虽然平日里玩世不恭了些,但不是傻子,这些东西少说也值一千两。特别是那观音像,祖传的,我爹过两天肯定派人来赎回去,你中间指不定赚多少呢。一千两银票,不多说,快拿来,小爷我赶场!”

    等杨永到了,嫣红楼已经是人满为患。还好他是常客,门口早有人接了去二楼包间里候着竞价了。杨永来得迟,过了不一会儿,教坊嬷嬷掩着嘴笑得头上大红的芍药花花枝乱颤,介绍道:“各位爷,今天出来表演的姑娘可是我们嫣红楼的头牌——年方二八的月舞姑娘。待会儿月舞给各位爷带来白纻舞。舞蹈完毕之后,各位爷可以自由出价。”嬷嬷说完之后,便退场了。随着她退场,舞台的烛火光一下暗了下来。

    少时,幽暗昏惑处,出现一丝光亮。只见一个身姿窈窕袅娜的姑娘身着白纻舞衣,宛若仙子遗世独立。忽而,见她凌空而起,长袖飘曳生姿,渐渐走近,她舞步轻巧,宛若在空中飞行。渐渐地,她走到台前,离得最近的看客与其相距不到一尺,只见她掩袖轻笑,顾盼生姿,然后缓缓转身时,用双手微掩面部,只见半面红妆。

    宾客之间立即起了欢呼声。坐在二楼包间的杨永见此情景,气得从座位上站起,咆哮道:“本公子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给挖出来!”

    可是就在他说话间,舞蹈变得急促,也从四面八方涌出七八个伴舞的姑娘,衣饰并不如月舞华丽,可是衣裙样式统一,宛如绿叶衬红花。舞女们争相挥动双袖,如同波涛翻滚,大浪淘沙。舞台之下尽是惊愕地倒抽气。一舞毕,只剩下月舞姑娘还站在舞台中央,一如来时。

    教坊嬷嬷这时候又上来了,笑道:“各位爷开始竞价吧,价高者得。一百两起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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