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出生时,她便带了好多饰物,心里约莫估算了一下,有一把折扇、三只桃子、一缕剑气、一只鸟。

    昆仑山日出日落不知过去多久,陪在她身边的东西徒然改变样貌。一缕剑气化成寒光凌厉的利剑,剑身上蜿蜒落下两个字,星辰。青鸾离鸟更是霸气,摇身一变,成了一位面若芙蓉,娇美明艳的女子。

    一日,离鸾问她有没有兴趣到昆仑山外面走走,她摇头。

    望着外面,树影婆娑,她想起数百年前,在离鸾还未化形时,她悄悄出去过一趟。

    外面人都长的和她一样,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

    打从出世她就没见过同类,可把她高兴坏了。

    和她一样的人,张嘴便问她,你叫什么。她一呆,摇头。那人眼神瞬间泛出一丝怜悯。他来回望了她许久,见到她手中的星辰剑,大惊的问她,你师父是谁。

    她来回眨眨眼睛,‘师父’是何物。

    有了那次经历,她回来想了多年。

    她是没有名字,也没妨碍。名字取来是给别人唤的,她从出世起便自己一个,没有不便。

    可是,‘师父’不一样。

    他洋洋得意的说起‘师父’对他如何如何好,‘师父’如何如何漂亮,‘师父’如何如何温柔,还告诉她世人都有‘师父’。

    她也好想要有一只‘师父’。

    在没有抓到一只‘师父’前,她绝不下昆仑山。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昆仑山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山峦叠嶂分为九层,北边有碧树、瑶树、琅玕树,树上生长五彩斑斓的美玉,她常拿琅玕树上生长美玉喂养离鸾。

    那天她背着篓子登到昆仑山最高处,五色琉璃的琅玕树下伫立一抹身影,白衣胜雪,长发漆黑如墨简单的束起,他背对她而立。

    她望着那抹背影良久,眼眉吐露一丝好奇。他似乎感到身后视线,微微转过身来。

    她恍然大惊,头也不回地飞奔下山。

    后来离鸾问她:“既然好奇,为何不看看他长何样?”

    “没了想象,我怕会失望。”

    她蹙眉思考,她望向那一袭白衣身影,心里无端觉得他该有,一双漆黑如墨,宛若星辰的眼眸。那身影徒然转身,她没有心里准备,万一眼睛不是长那样,平白让她失望。

    “可你心里又觉得不甘心,是不是?”离鸾一边抓了一把五彩斑斓的美玉塞进嘴里,一边若有若无瞥她,拿背篓的手。

    她撩了衣袖,笑着对离鸾讨好:“你那玉也快吃完,我上山去给你存点。”

    奈何。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她接连三次上昆仑山,都扑了个空。端着有些黯然的神色回来,瞥见离鸾‘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眼神,她心生一计。

    “离鸾,你不是很喜欢琅玕树上的五色琉璃。我到有个法子,让你每天都能吃到,如何?”

    离鸾眼眉一挑,斜眼看她笑意如花的脸。

    是日,她们在昆仑山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的地方。

    安家了。

    如果你期望等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她的答案很简单,在见过他的地方等他。直白点说,她连脸都没见着,惊鸿一瞥过一个背影,就在昆仑山顶安家,等他出现。

    离鸾说那是执念,执念是毒,坑心焚骨。

    她笑着不以为意,离鸾说的执念,是画本故事里,为了见恋慕男子而烧了一座寺庙的女子。

    爱之深,恨之切。

    她指着鼻翼,对离鸾说道。

    “我见他就是为了消除心里的执念。

    你想,我那惊鸿一瞥什么也没看清,脑袋里影响全是自己杜撰出来,美化他。只要一见真人,什么翩翩浊世佳公子都消失殆尽。

    人还不是那样,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不同。”

    离鸾颇为怀疑来回打量她,最后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铜镜递给她。

    训诫的口吻说道:“记住,比‘她’长得难看的通通忽视。”

    离鸾端着铜镜往她脸上一照,铜镜里折射出一张容颜钟灵毓秀,眼眸漆黑宛如明镜,清明透彻,纤尘不染。

    她眼眉一挑。离鸾喜欢她这张钟灵毓秀的脸皮,赞‘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她倒是更中意,离鸾那张芙蓉如面,娇美明艳的脸,‘皎若太阳升朝霞。’才是阳光美人。

    这只能印证一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笑着拿过铜镜,往离鸾脸上一照:“放心,比‘她’差的,我都没有兴趣。”

    离鸾娇俏的脸,勾起一抹笑容:“傻丫头。”

    她有时候看着这样的离鸾会晃神,就好像数万年前她有意识开始,一直陪伴她的青鸾离鸟,是有记忆的。

    离鸾一直都是面若芙蓉,娇美明艳的女子。

    只是恰好变成一只青鸾。

    如今,她又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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