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趟在祥哥家的书房了。屋子里外静悄悄地,我喊了几声也没人应。过了一会儿凤儿推了门进来,见我靠着床垛子坐着,松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我往门外望了望,问:“芝生呢?”正说着,芝生缓缓地走了进来,低着头,掰着手指,说:“我,在,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说完话,芝生掉头跑了出去。
    “哎,你这孩子……”凤儿正要追出去,我连忙喊住了她,凤儿说:“这孩子,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嘛。”
    “一点小矛盾罢了,没什么,对了祥哥回来了吗?”我问。
    “没呢,估计是明天吧。”
    “那这事,还是不要告诉祥哥了,免得他担心。”
    “好,不说,你好好休息吧,为也过去了。”凤儿出去关上了门。
    晚上吃过饭,我正在躺着,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声音并不高,我估摸着应该是芝生,我起身去开门一看,果然是芝生,手里还端着一个搪瓷碗。
    ”你身体好了吗?”芝生双手递过来碗,”这是莲心帮我熬的鱼汤,给你喝。”
    “好很多了,你进来吧。”
    “不了,你好了就好,我走了。”芝生转身离开了,走了不多远,他又回过头来,眼神清清爽爽地,看着我说:”你还需要我的保护吗?婶子。”
    我愣了一下,笑着对他说:“当然了,你是男子汉嘛。”
    “嗯,嘿嘿。”芝生冲我招招手,“那我走了,婶儿。”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芝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去找心莲,我们说好了要出去一下。”说完几步跑开了。
    第二天早上,我和凤儿说起了芝生和心莲的事情,一边地春心笑出了声,我一问,才知道自从我昏迷以后,心莲就去找了芝生,两人关在屋子里,哭一阵,笑一阵,不知说了些什么。现在想来,芝生肯叫我一声“婶子。”这之中应该少不了心莲的劝说。
    “我看他俩今天一见面就眉来眼去的,指定是有好事儿了。”春心笑着指了指外面,“不信您瞧。”
    我们望外一看,果然看到芝生和心莲正有说有笑的往柴房走,凤儿笑着说:“我还以为是小蝶和芝生走得近呢,没想到会是心莲。”
    “这个心莲可靠不可靠?”自从那天的事以后,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总是不大喜欢她。
    “我看这丫头不错,心眼儿不坏,寡言少语的。至于家里嘛,有个瞎娘,好像还有个大点的姐姐,也在别人家做丫头。”
    “怎么,你还在为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凤儿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天会对你那么无礼,平常她可不这样。春心,你们到底对莲心说什么了?”
    春心行了个礼,“回奶奶的话,真没什么,只不过那些天心莲开口闭口都是说钱,听得我们烦透了,这才和她开了那个玩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去找凝奶奶了。唉,以后我再也不和她说话了。”
    要钱?除了家里困难,还能是什么原因呢,她的母亲说不定还在等她的钱去治病,想想自己那天那么冲动,真有些不分青红皂白了。
    傍晚的时候,小蝶急急地跑进来,说:“老爷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女孩儿,全身绑着,给关在柴房了。”
    我正坐着绣花,赶紧摇醒了凤儿,凤儿揉揉眼睛,说:“我都听到了,估计是抓到了女犯人,祥不忍心她吃苦就带回来关着了,我身体不舒服先睡了,你自己出去接他吧。”
    我刚出去,祥哥就迎面走来了,我们径直回了书房,我帮他换了衣服,砌了杯茶端过给他。他喝了一口,递给我,摸着肚子,说:“好饿,有什么吃的吗?我填填肚子。”
    我把茶杯重新沏满,问他:“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祥哥想了想,“就做碗面条吧,好久没吃了。”
    来到厨房,我刚把面条拉好,坐在灶前一看,灶火已经灭了,便打算去柴房拾些柴火。走到一半,莲心突然蹿了出来,低着头问:“您,是要拾柴吗?我帮您。还有……”莲心从兜里摸出那条小银链子,“这个还给您,我…不需要了。”
    我连忙推给她,“你喜欢就拿着吧,不喜欢就卖点钱拿给家用。”
    “真的不用了,我娘的病,已经治好了,是姐姐请京城的名医给治好的。”
    ”你姐姐?”我很疑惑,当时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算上打赏一年也不过二两多银子,我在王府的时候,柳妃一有个头疼脑热就会请名医来诊治,光出诊费哪次也没下五两银子,这还不算药钱的,如果心莲没说慌,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姐姐会挣来这么多钱。
    来到柴房,门上挂着一个大黑铁锁,管家见了跑过来说:“老爷说了,里面关着杀人犯,不能开。”
    “不是个小姑娘么?”
    “小姑娘,小姑娘也是杀人犯,万一跑了……”
    心莲说:“我们不过是去拾点柴火,拿根蜡,弄完就出来,而且她不还绑着呢嘛。“
    管家想了想,说:“好吧,出来记得把门锁上。”
    管家开了门就回屋去了,心莲摸着黑从木橱里取了半截蜡烛点上,小小的柴房一下子被照亮了,在一个黑黑的堆满柴火的角落里,我们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女犯人,她背对着我们,身穿一身灰色碎花罩衫,后脑勺一条红绸带绑着的粗粗的辫子垂在湿土上,鞋,胳膊肘,都沾满了泥。
    好瘦小的女孩儿!若不是祥哥亲口所说,我实在是很难把她和杀人犯联系在一块。
    “她压着咱们的柴了,我去叫醒她。”莲心说着慢慢地走了过去,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女犯人的胳膊,“醒醒,醒醒呀。”
    女犯人动了动腿,轻轻地“唔”了一声,揉揉眼睛爬了起来,眼神迷离又恐惧的看向了心莲。
    “姐…姐姐!”突然心莲大叫一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使劲地摇着女犯人的胳膊“姐,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儿?家呢?娘呢?”
    听到莲心的惊喊,我连忙跑了过去,等我走近一看,我也惊呆了,天,女犯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春!
    “二,二奶奶?”小春把目光移向我,惊恐地眼神里闪出一丝喜悦,随即又黯淡了下来,背转身去,用手抱住头蜷缩回了墙角。
    犯人是小春?心莲的姐姐?会不会是祥哥弄错了?我一口气跑回书房,祥哥正在坐着看书,见我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怎么了?你不是煮面去了么?”
    “是,是那个女犯人……”我把情况和祥哥说了一遍,祥哥听罢,说:“那个小春,居然是李思渊府里的人。”
    “是啊。”我说。“她是个好孩子,我不相信她会做出杀人这种事。”
    “可这确实是真的,人证物证都有,她自己也承认了。”
    “她承认了?可她为什么这么做。”
    正说着,管家敲门进来说:“老爷,刚才心莲妄图放走那个女犯人,在门口被我拿住了,您看…要怎么办?”
    “把她们带进来吧。”祥哥招了招手,然后对我说:“这个小春,我推测是背后有什么人指使的,可我问了她几百次,她就是不开口。这次正好有你,好好的问问她,或许可以免了她的死罪。”
    “进去!”小春和心莲被管家一把推了进来,祥哥冲管家摆摆手,管家微微躬身一下,关上门出去了。心莲馋着小春,上前跪在地上,磕着头央求说:“老爷,求求您,饶我姐姐一命吧,她也是一时糊涂哇,求您,求您了。”
    祥哥看着小春说:“你现在还是不准备说么?这里都是关心你的人,你真打算让她们伤心?”
    小春抬眼看了看我,又扭头看了看泪眼婆娑的心莲,深深地低下头去:“我真没什么好说的,我杀人偿命就是了。”
    “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你可以不死,还可以照顾你娘。”
    心莲在一旁摇着小春:“姐,你听到没有,快说,快说呀。”
    心莲闭上眼睛,“没什么说的,就是我看不惯瓦拉人罢了。”
    心莲又急又气,“姐!”。
    祥哥摇摇头,对我小声说:“还是你和她说吧。”
    我点点头,对心莲说:“心莲,你姐姐不想说就先不要问了,你去烧些热水,我帮她梳洗一下。”
    等心莲烧好了水,我和心莲一左一右馋着小春来到书房并帮她脱掉了脏兮兮的衣服,小春扭捏的走进澡盆,手里却还紧抱着自己衣服说:“这衣裳是娘给我做的,千万不要仍啊。”
    “好,不扔。”我把衣服交给心莲,让她先出去洗衣服,然后自己绞了帕子帮她擦身子。当一瓢瓢舀起的清澈的热水顺着小春的头发流下来的时候,小春捂住脸呜呜地哭了。
    “怎么了?”我顺势搂住她,小春趴在我怀里呜咽咽地说:“二奶奶,我不想死,可是我不死,我娘就得死。我该怎么办!”
    我拍着小春的背,安抚她:“不死,不死,你有我们大家,还有妹妹,我们都会帮你的,但是你要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帮你啊。”
    小春抬起头看着我:“真的吗?”
    “我发誓。”
    小春擦擦眼睛,想了一会儿,小声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他让我做的。”
    “你认识他吗?”我问。
    小春想了一会儿,“不认识,我只是以前见过他几次,好像是以前在六王府做工的一个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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