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六王爷?”祥哥听完我的话,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也难怪,自从那次行刺事件之后,芝生的父亲被问斩,六王也在不久后以“识人不慎”这么个理由主动自请降为侯,到巴蜀过闲散生活去了,他能有什么原因去做暗杀这种事呢?
    我把小春叫了过来,祥哥又仔仔细细地问了她一次,但小春左右还是那句话:“除了他是六王府以前的下人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我把小春安顿好,便煮了些稀饭端到书房,祥哥正一筹莫展,直接就问:“你说真的是六王爷么?可他为什么要让小春毒杀了那些瓦拉杀手,那些杀手居然也乖乖就死了?”
    我在稀饭里添了半勺糖用筷子搅拌着说:“你是说,刺杀的事也和六王爷有关系?实话说,我不信。”
    “我也不信,可现在所有的事都指向了六王爷。”
    “可六王爷为什么要刺杀太尉呢?”我记得以前思渊无意中提起过,太尉和六王爷的交情可不赖。我把稀饭端给祥哥,“我觉得,以六王爷的人品,肯定不会做出给小春母亲治病又威胁小春这种威逼利诱的事情的。”
    祥哥端起碗喝了一口,砰地搁在桌子上,捏了捏眉头,“唉,还是等朝廷的决议吧。毕竟这是大事。”
    我心头一颤,“那小春的事…”
    祥哥笑了笑,“放心吧,我在折子上没有提小春的事,只是说他们畏罪自杀了。不过小春的事情县里很多人都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她赶紧离开,免得出事。还有心莲也是。”
    “可是你怎么办?”我生怕会连累到祥哥。
    “不要顾忌我,你想做的总是我想做的,我们的心意是相通的,不是么?”
    第二天鸡叫二遍的时候,我和祥哥就叫醒了正在熟睡的小春和心莲,等我告诉小春昨晚祥哥的决定后,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又惊又喜的问:“这是真的吗?我不用死了吗?”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是啊,不过,这里不安全,你们得带着你们的娘另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了。”
    “走!”小春泛起了愁,“可我们能去哪儿呢?。”
    我从怀里取出昨晚写好的信交给小春,“拿着它,按上面我写的地方去找一对姓乔的夫妻,他们会帮你们的。”
    小春仔细的把信收好,眼里闪烁着泪花点点,一下子扑在我怀里,“二奶奶,我舍不得你。”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抽了抽酸涩的鼻子对她说,“有缘千里能相会,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小春用力地点点头,转身对心莲说:“你呢?怎么打算?”
    心莲也抽泣着说:“我…我不知道,我想和你,和咱娘在一块儿,可我也想留下来。”看的出来,心莲是舍不得芝生。
    “我和你一块儿走。!”芝生哗啦一下打开门,穿着睡衣跑了出来,冲到心莲目前,握住心莲地手说:“不是说好了么,咱们到哪儿都在一起。”
    心莲犹豫着看了我一眼,“可……,一定会很苦的。”
    “我不怕。”芝生说完,坚决地看着我,“婶儿……”
    “你想去就去吧,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的人。”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
    “婶儿。”芝生抱住了我,“我会的,会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汗,不让你担心,谢谢你,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为我做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带给我的那些美丽的梦。”
    收拾完行李,芝生到外面叫了马车来,小春把包袱挎在肩上,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二奶奶,您真的不打算回王府了吗?”
    “应该是不会回去了,你希望我回去吗?”我问。
    “不希望。我很清楚您以前在府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小春摇着头,“我只是觉得,孩子要是一出生就见不到他的父亲,总归挺可怜的。”
    我和小春刚从书房出来,恰好凤儿也与心莲一起走了出来,两个人都眼泪汪汪的。来到大门口,芝生扶了小春和心莲上车,自己坐在前面驾车的位置,冲我招了招手,以示告别。
    “保重!”我嗓子哽咽着,好似横着一条千里长堤,把肚子里的千言万语都挡在了里面。
    “婶儿,凤儿婶儿,祥叔,你们也保重。”芝生长鞭一挥,马车便向前飞奔而去,裹挟着飞扬的尘土,很快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尽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但我相信,这条尘路的尽头一定是通往幸福的方向,对此,我深信不疑。
    这天晚上,月光如瀑布之水,清霖霖的自长天洒落下来,又变作一位白衣仙女,自窗棂悄然而入。我独倚在窗前,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知怎么的,我对小春临走时说的那句话特别在意。想想自己自从那次大火之后,就这样冒冒然地离开,也没有和家里说一声,已属不孝。何况千错万错总归孩子是没有错的,我就这样随意剥夺了这孩子享受父爱的权利,是不是太自私了?
    “在想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祥哥已经出现在我的身后,”没什么的。”我已经答应了祥哥要与他在一起,实在是不能再让他失望了。
    “你有心事,我看得出,你是想家了。”祥哥总是这样,对我的内心看得透透地。
    我回头看了祥哥一眼,“嗯。”希望他不要再问下去。
    “那你想的是哪个家?娘家还是……那个王府?”祥哥终究还是问了。
    我说不清楚,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我来说家就是思渊,思渊就是家。
    “你果然还是忘不掉他么?”祥哥的神情突然变得很沮丧。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孩子没有爹,会不会很可怜。”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待他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相信祥哥,不仅因为他心里有我,更重要的是他的善良品质,但,那份自然的亲情是很难代替的啊。
    “凝妹,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信我么?”
    “没有,只是觉得,这样你会不会很难,毕竟有好多事情你会做的很力不从心。”
    祥哥张了张嘴,沉默了下来。野外的稻田传来了蛙鸣声。
    半晌,祥哥才缓缓地说:“你…是想回去了么?”
    “祥哥,我,我不知道。”我心里像糅着一团麻线,乱糟糟的。不可否认,我有回去的悸动。从我怀上这个孩子的那一刻起,一幅幸福的三口之家的画面就印在了我的脑海,在画面里的,是思渊,孩子和我。我日思夜梦,天天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在那次大火之后,我对思渊的恨意占了上风,只想离他远远地,这个美丽的梦幻也被我打入了万丈深渊。可是,我终究还是输给了时间,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对思渊的恨意也一点点消除,曾经那个被我丢掉的梦竟又一次浮现了出来,而且一天比一天清晰一天比一天强烈。
    “凝妹,你不可以回去,你比我清楚,那是个火坑!”祥哥紧紧地把我抱住,急切又热烈,“答应我,别回去,好么?”
    “嗯,我不回去。”我尽量想着祥哥的温柔和思渊的不好。
    再过三天,就是我和祥哥约好的婚期,仪式当然是一切从简,大门不挂红,也不请宾客,也不往外说,只是在书房贴了个大喜字做新房。祥哥也似乎没有停下手上的事情,依然是早出晚归,免得让人落下话柄。第二天晚上,祥哥从县衙回来,一走进书房就满脸的不悦,我问他原因,祥哥轻哼一声,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明天来,真扫兴。”
    “谁呀?”我问。
    “还能是谁,当然是钦差,我折子递上去那么多日子都跟石沉大海似的,却又偏偏赶在咱们办事的时候来,你说,这不扫兴么?”
    “什么时候来?总不会是明天吧?”
    祥哥“嘿”了一声,“还真巧,就是明天,弄得咱俩婚期还得后延几天。”
    我和他开玩笑,说:“延几天又不妨事,你是害怕我长翅膀飞了么?”
    “是,我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离开我,像流沙逝于掌心一样,一个不小心就突然不见了。”
    “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么?不会离开,会永远陪你。”
    “让我抱抱你。”祥哥张开了双臂,我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搂住他的脖子,问他,“这样,安心了吗?”
    祥哥吻了吻我的发髻,长舒一口气,“嗯,安心多了。”
    第二天一早,祥哥穿戴得整整齐齐便出门了。我和凤儿吃着早饭,听到外面敲锣打鼓,人声鼎沸,估摸着应该是钦差大臣到了,小蝶兴冲冲地跑进来,说:“两位奶奶,你们快出来看,是钦差大臣,阵仗好威风啊。”
    凤儿问:“哪位大人来了啊?听这声儿就知道排场不小啊。”
    小蝶笑着说,:“刚刚就打听到了,这次来的是七王爷,叫李思渊,多好听的名字,您说是不呀?”
    思渊!他来了!他怎么会来?我心里一慌,筷子掉在了地上。凤儿按住我的手,说:“别担心,他应该不会到这来的,你从现在开始就在家里,千万不要出去,我去外面安顿一下,让他们都把嘴闭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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