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疆掐着云破的脖子,盯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碧水,悲嚎:“莫不是要从这巨池边绕过去!这好好的林子里面,哪来这么大的塘子!”

    “你现在是虚弱,御不了水,御风的话,我怕你御到一半,在池中央淹死!现在我,体力不支,自也飞不起来。现在有两条路:一是,你抱着我继续步行,咱们沿湖绕圈圈;二是,你给我弄几条大鱼,等我有力气了,我就载你飞!”云破扑闪着翅膀两眼放光。

    “做你的春秋大梦!咱们就在这儿歇几天,等我好些了就可以走了。”

    “你就不怕那群大南瓜追上来!这儿离南暮又不是太远,他们兴许追得来。当下之际,是应该是赶快赶路,走得离南暮越远越好,他们感受到的气息是很微弱的,我们不容易被逮到!”云破摇头晃脑得倒是头头是道。

    于是,在云破的苦苦纠缠下,来疆万般无奈地折了根韧性极强的树枝,扯下长发拴在树枝上,绑几条蚯蚓,弄下自己心爱的发饰,象征性地整了个鱼钩,算是钓具,这才立到岸边钓起了鱼。

    暮色渐近,来疆打了个喷嚏,搓搓双手,好冷。低头数了数小水坑里的鱼。五条,也不算少。

    抬头望天,无边阴云遮挡,圆月已然升空。皓月之下,秋风瑟瑟,湖水泛着粼粼的白光,映在树干上,斑驳的碎影摇摇晃晃,竟让来疆想起那夜竹林中如星子般的月光和萤火虫。海生,你在哪儿?

    云破吃着鱼很是高兴,虽然这些只够塞牙缝,但不知怎么,它睡了一下午,体力已经完全恢复,倏地变大,叼起来疆就往自己屎黄色的背上甩去。

    来疆大笑,这颜色可算新潮?

    云破没理她,抖抖羽毛,瞬时又变回了魅惑的蓝色。

    连夜赶路,是要补下一日来落下的路程,飞远一里,就会少一分南暮冥盘的束缚。

    但老天总愿意捉弄人,并且乐此不疲。

    云破“嘎——”一声惨叫,还没飞多远,不知怎的就一头往地下栽去。

    几百年前,清林掌门游历西漠偶遇一头身受重伤的雪色母狼,它嘴里叼着只同样纯白的小狼崽走到清林跟前,两眼一闭,去了。清林会意,认为跟那小狼缘,便收下那小狼,悉心照顾起来。

    哪知那雪狼越大,本性暴露,成了嗜血怪物。一日偷吃了清林炼化的神丹,一步升天,变得愈发血腥残暴。那狼六亲不认,在清林山下胡作非为,血洗千山。

    整个清林一带,连人烟都再寻不到了,没人敢涉足此地。清林山,因而成了彻底的狼窝。

    清林闭关,自是理不了世事。妖狼更是肆无忌惮,妖魔神仙,只要踏入清林山,与之作对,它便断不肯放过。

    位居群狼之首,它在一方也算是不容小觑,没人敢冒犯它。那些妒忌清林,憎恶清林的神仙,倒是很乐意在一旁看清林的笑话,没人想插手。

    直至那日,一血气方刚的青衣少年,手持长剑,在一场恶斗中,雪狼身负重伤,胸中内丹被那剑气震碎。少年见它法力尽失,仁慈之下,放了它一条生路。

    此后,再没听见妖狼为祸的传说,清林山重归于静。但,那山谷里,时常会有狼群在夜半时分发出凄冷的惨叫,以致,寻常百姓不敢入清林山。

    这是,来疆所不知的。

    ……

    云破这下一摔,便看见上百头恶狼咧着嘴,朝她们发出奇怪的声响,那獠牙比一般的狼尖利,且稍长,它们的身形也不知比寻常的狼大了几倍。

    来疆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从云破的背上摔了下来,连抓起手边的石头一下砸了去。狼身手敏捷,自是轻易躲过。

    “快跑!”来疆见自己势单力薄,那群狼又是来势汹汹,抓住云破的长尾巴就叫。

    云破愣了愣,大叫起来,叼起来疆甩回背上,展翅将众狼震了开来,就往前飞去。

    雾气越来越重,云破不分东南西北地乱窜,底下的群狼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一直在下面追!

    “我的乖乖,这些家伙跑得怎么比我飞得还要快!”云破大叫。

    来疆使劲地捶了一下它的背,差点没被它的蠢气得倒地:“蠢!它们前后夹击的啊!这是另一群!”

    “不是吧!我们连塞牙缝都不够,它们这么多狼欺负我们干嘛啊!我快不行了!飞不动了!这是哪儿啊!”云破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当初为何要一时冲动,带着这个死丫头出来啊?命丧群狼之手,不是吧,它的一世英名!

    “嗷呜——”狼群逐渐逼了过来,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来疆!不好!前面有一层屏护!飞不过去!啊那边有!那边也有!”云破打着旋,不知该往哪儿飞。

    “遭了!它们是想困死我们!”来疆一眼看透,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道,“不管了!那边没有屏护!去那边!”

    飞了许久,底下的群狼也朝这个方向如潮水般涌来。如此数量的狼群,脚掌落地却没有一丝声音,似乎是在忌讳着什么。

    它们越跑越慢了,最后,似听到了什么指令,竟停住了脚步。

    来疆暗自高兴,它们终于放弃了。

    却听云破一声惨叫,又坠下了云霄。这,到底是什么世道!摔不死人吗!死云破!

    “啊!”来疆在空中翻转,也不知是不是身子太虚了,这风楞是御不起来,就在以为又将成为肉饼的那一瞬间,耳侧传来那熟悉的热流和那落叶般的声音:“姑娘这一日可摔了两道。”

    来疆一把抱紧他的腰道:“救救云破!”

    只见,底下,一只麻雀似的鸟儿,扑腾着翅膀,正快速坠落。

    他一笑,倏地,倾身接住了嘎嘎乱叫的它。

    来疆一看云破应是无碍,扯着他的衣袂一句话也没说,然后安然地晕了过去。

    少年叹了口气,望着她,无奈地摇头。

    “云破快跑!”来疆惊出一身冷汗,平躺在一块巨石上蹬着双脚,张牙舞爪。

    “姑娘,莫怕。”少年正逗着云破玩儿,见昏睡的来疆突然立起身来,忙移步到她边上。

    “来疆!你醒了啊!”云破扇扇翅膀,一下朝她扑了过去。

    “你没事就好!”来疆扯着云破的翅膀,笑。

    “姑娘可是当真不客气。”少年抓过云破,扭头,“我好心救你,你却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

    来疆一听,立马从石上跳了下来,躬身道:“恕来疆怠慢,我这条命是公子的,公子的大恩大德,万俟来疆没齿难忘!”

    少年终于展露笑颜,抬头捏住她的下巴,忽而又冷声道:“那我要你去死,你肯吗!”

    来疆愣了,忙拍开他的手,怔怔地退了几步,道:“虽然我现在还不想死,但,你若愿意,我便肯。只是,还望公子不要如此轻薄。”

    少年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一脸认真的她,笑道:“有趣的姑娘。在下开玩笑的,你还当真。”

    来疆一听,面红耳赤,转身皱眉道:“看在公子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

    “在下,姓洛,名掩风。姑娘,可不要再公子长公子短的叫了。”他却是不问自答。

    “哦,洛公子。”来疆点头。

    “都说了,不要这样叫。”他继续逗云破,话里没有语气,却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

    “那好,洛大哥!”

    “姑娘愿意就好。哦,万俟来疆。来疆,这名字,姑娘很特别,但……那好吧,来疆。”洛掩风捏捏云破的爪子,对着它笑。

    云破也当场脸红,好吧,鸟是看不到脸红的。但来疆坚信,它就是脸红了,她才没见那只臭鸟这副样儿过。

    来疆看着眼前看似亲切,实际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少年,突然就没那么讨厌他了。虽然他给她的感觉,让她很不适,但,不知怎的,她现在不但不讨厌他,反而有点倾慕他的感觉了,她觉得,他虽看来年少,但肯定经历过很多故事。

    “云破,你们这是去干什么?来清林山做什么?”洛掩风坐到巨石上,手里捧着肥肥的云破。

    那样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来疆觉得他好像孤独了很久,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啊!我们呐!我们路过这里,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洛掩风眨眨眼,注意到来疆项上的蓝色玉坠,微微一笑:“来疆是巫族后人?你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来疆一把夺过云破,瞬时没有了几日前的病态,看来恢复得还挺快,:“洛大哥!不是的!”她想掩饰。

    洛掩风看破了她的心思,好笑道:“我又没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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