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歹徒,外加那个被查出来负责修改数据的女性办事人员,成为这起严重犯罪和贪污腐败案的当然结果,哪怕首犯已经命丧黄泉,但确认定性以后才过来表态的县领导表示了一定会继续查处惩戒,这种贪污挪用、截留私分、虚报冒领、雁过拔毛、强占掠夺的恶形恶状堪比“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齐雪娇看那念稿子的领导,都为他拗口的发言感到着急,估计回头要把写稿子的秘书臭骂一顿,没事儿卖弄什么文采,谁知道这段话的典故是什么啊。
    石涧仁现在不会拂袖而去了,表情认真的倾听,甚至还能跟对对子一样回应:“对,这种向老百姓伸黑手的习惯,损害的是老百姓切身利益,啃食的是群众幸福感,挥霍的是基层人民对政府的信任……”
    对方县领导叹为观止的频频点头,赛诗会到此结束,在回县城的路上,双方坐在县领导的车后座进行了友好的交流谈话。
    齐雪娇全程坐在副驾驶,都懒得回头去看,愈发不想让丈夫在沉浸到这其中去。
    所以原本石涧仁还打算在这个自己成长中接触的第一个大地方住一晚,反而被老婆拽着离开了。
    现在齐雪娇终于明白石涧仁为什么不可能当官了,那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但曾经的小县城确实是发展了,以前这里最大的交通障碍就是没有快捷的交通,最近的铁路在旁边擦过没站,航空、河运更没有,所以去年刚刚经过的高速公路给了这里巨大的发展便利,闭塞的小县城立刻就有了四小时能够抵达省城的脱胎换骨变化,晚上都还有夜班车前往,齐雪娇一刻都不想让石涧仁在这里待下去。
    躺在都没坐过的卧铺客车上,齐雪娇把头靠在丈夫怀里:“实现你的理想不一定非要去体制内摸爬滚打,对么,或许这样你会干得更加有效。”
    石涧仁有点出神的享受着高速公路的舒适:“其实我早就说过,我们正在经历盛世,也不能否认现在的政府局面或许是几百年来发展最好最迅猛的时候,但这其中是多少代人努力才换来的,也是各行各业齐心协力的结果,单独归结到任何的谁身上都是不要脸,如何把这一切延续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齐雪娇现在能听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公正的看待问题?”
    石涧仁点头:“我们不过是正好享受到井喷的光景,所以千万不能飘飘然洋洋自得,真正有眼光的人这个时候反而应该是如履薄冰的小心谨慎,而不是只会拍马屁,这时候需要的不光是埋头苦干,还要有清醒的认识,独立的思想,如果所有人都跟着阿谀奉承的去跪舔抱大腿,慢慢就没人说真话说实话了,有道是,欺君易,欺天下难,与其说在一个上行下效的体制内艰难挣扎,我更愿意选择清醒自我的旁观审视,这是我从小就塑造的独立人格,假若跟上徐大人,可能还会稍微装个傻,结果偏偏命运让我,更清醒的明白这就是我要坚持的。”
    齐雪娇完全洞悉:“哈哈,命中注定才会遇见我!”
    石涧仁也笑:“嗯,说起这个来就是大话题了,其实我在想,我们这就是命运,为什么你出身长大在齐家,我只是个被老头儿捡到的弃儿,冥冥中还是有命运一说的,也许老头儿捡到我晚个半天一天,没准儿我就冻死了,你的家教松散恣意些,可能价值观完全就是另外的模样,哈哈,有些研究科学和哲学的人为什么到最后都去研究星象、神学之类了呢,说不定就是顺着这条路思考去了。”
    齐雪娇甜蜜的惊吓:“你不会突然想着出家当和尚吧?”
    石涧仁摇头笑:“我可不是和尚的面相……”
    齐雪娇还想追问,结果亲密的两口子忽然听见旁边的卧铺床间传来了那种喘息和摩擦声,最近新婚燕尔一直略微频繁的两口子多敏感的对视一眼,完全想不到还有这种操作!
    这种两边靠窗中间一溜的三排床位分上下,宽度仅够一个成年人勉强躺着的,本来是能杜绝此类事情发生,但齐雪娇和石涧仁多恩爱的选了最后一排挨着的铺位,没想到真有人干这种事儿。
    不过他俩再蜜里调油也做不出来,只能被迫听现场直播,结果后来发现全程居然不止一个男人到后面来,原来是在做皮肉业务的。
    得悉真相的齐雪娇都愤怒了,差点暴起准备揍人或者抓现行,还是石涧仁把她给挡在窗户边:“这就是现实,你能打掉这几个人,待会儿一群人来对打,然后又跟我们昨天的情况类似,最终我俩又得摆出身份这样讲一番官话,对,现在我们还没把握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算是搞定了,你认为对这种现状有什么改变么?”
    齐雪娇剧烈呼吸很快就压下去了,专心的点头思考:“对,这就像你以前教我的,不要动用自己的特权,我现在已经习惯用自己的力量来解决了,对,对,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真的石涧仁仿佛能把咫尺之外,其实就隔着一个身位的啪啪声隔绝掉:“你不是暴躁的脾气,你是嫉恶如仇,这是你的价值观决定的,所以你在遇见不平的事情时候容易激动,这也是在放纵自己的情绪,现在我们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什么?”
    借着外面偶尔闪过的丁点灯光,居然能看见齐雪娇脸上有些笑意了:“好好调研,然后用心思考,提出解决这种问题的完整方案?”
    石涧仁点点头:“或许这就是我们从现在开始旅游的意义所在?”
    齐雪娇也笑了,甚至还梗起点脖子悄悄去看,不过这回知道拿个什么把脸稍微遮一下,不然那些人干啥的时候看见旁边这张妩媚的脸,那联想也太不堪了。
    总之这两口子也真是够了。
    居然到了省城以后,也就住在了鱼龙混杂的长途汽车站附近,然后开始自费搭乘各种周边客车,正儿八经的调查起这档子事情来。
    要说调查这事儿危险不?
    在现如今已经基本打掉了车匪路霸的前提下,最多也就是点小团伙,大多还是单干的女性,所以两口子搭档调查,还都是武力值高于普通人的,石涧仁买了支拐杖带着以后,也没多大危险。
    等到齐建国通知说已经把齐雪娇那小公寓给挂出去卖给了中介公司,提醒她看看银行户头上的金额时候,绝对想不到这两口子已经起码近距离观赏过几十对儿野鸳鸯了,甚至连他俩被骚扰的次数都有好几回。
    所以一份大概一千五百字的内部建言带着详尽的数据、出现比例、特点和相应的解决方案被归纳提炼出来,江州市新知协发一份,市委统战部那边发一份,杨秋林那边发一份,最后石涧仁还很不要脸的改动下变成专栏文章,骗了这个月的稿费!
    其实他俩提出来的解决办法很简单,从本质上就应该取消这种卧铺客车。
    因为往往出现这种情况的多半是长途客运四五个小时以上,不光有在车上做皮肉生意的问题,这种车往往都是晚上运行,客车司机疲劳驾驶的概率非常大,同时为了设置更多的床铺让经济效益超过普通座位车,这种车往往重心偏高、过道狭窄、被褥等易燃物多,只要发生事故,伤亡很可能非常惨重。
    所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皮肉生意都是小事情了,最后总结出来的问题把石涧仁两口子都吓一跳,但这其中涉及到多少亿的客车产销市场和客运市场?
    岂是两个年轻人,哪怕有相当傲然背景的年轻人就能只手逆转的?
    苏以德在电话里跟石涧仁有长谈,结论是这又是个典型的只能等着看的案例。
    先把一切能提出来的东西罗列好,通过一切渠道传递到相关部门备案,然后就等着出事儿,特别是等着出大事,只有出了惨案才能用血的教训去铺平政策的实施道路,这就是标准的国内政策实施途径。
    朱宏涛略微奇怪石涧仁这从来不写建言献策的家伙,怎么忽然搞起这么不搭边的项目研究来了,还以为石涧仁要进军客运市场了呢,听闻石涧仁两口子居然是在到处游荡调查,有点下巴都惊掉了的感觉:“你突然开始专注于建言献策,我当然是觉得很开心了,但……你知不知道全国最大的两家客车制造厂之一就在江州,如果江州发出这样的声音,要么本地这家企业会强烈反对,其次另一家会认为是我们江州的企业在趁机搞坏市场,更不用说这会给我们江州市减少多少财政税收?就为了这个突然而来的理由……”
    石涧仁反问:“您的出发点首先还是税收,而不是假如出事故?”
    朱宏涛像看待孩子那样有点笑意:“我又不是主管单位,更不了解实际情况,主要是你这个跳跃性太大了,仅仅是因为脉银瓢苍开始调查,却变成了质疑这种类型车辆的安全性,最后还要求取缔这种车辆,你觉得可能么?我们统战部最多能做的也就是从我们的渠道把信息反应上去。”
    石涧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苏以德是以律师的渠道走,这边通过政府发声算是增加点砝码,不过朱宏涛最后倒是给了石涧仁一个意想不到的主意:“江州那家客车企业前两年被收购了,所有者是你的熟人,陶玉峰,你何不跟他聊聊这事儿,他也是江州的全国代表呢。”
    这倒是个意外的结果,所以要做事,还真是得先立功,有了成绩地位,才有平等交流的资格,所以石涧仁想想还是给陶玉峰打了个电话,这位当初也是在统战系统里认识的摩托车大老板少东家,在大唐网的体系里面也有合作,大家也算是比较谈得来了。
    而这时候,齐雪娇也在跟她妈打电话,这个就要稍微难解释些:“还不是请你那能跟交通管理部门打交道的那谁,雷姨嘛,有空把这个发给她看看,不求要做个什么,起码脑海里面有印象,有人在提这个,万一有什么事儿的时候能想得起……”
    因为杨秋林的关心点很难集中在那个讲什么客运车辆的事情上:“你们现在在哪里?妈妈来看你们好不好?听建国说,你俩都去流浪了!我现在有点后悔让你嫁给这家伙了……”光是听听就心疼得要命。
    齐雪娇无语,这算是典型的过河拆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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