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云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公寓里只她一人,她松了口气,心情沉重。情/欲这种东西果然容易上瘾,她现在回想昨晚的一切,身体好像还有记忆似的,心慌又意乱。

    她觉得不可思议。在此之前,她对男女之事几乎没有幻想,更没有春梦的经历,可一旦有了亲身体验,那种美好的、美妙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让人不由自由沉沦的感觉就像烙印在了她的身体和脑海里,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有欲望的。

    她像是站在一堵高墙前,有一天骆丞画伸手把她推进墙门,她才发现墙里面是个秘密花园,花园里的景致与春光让她眩晕流连。

    云暖浑身酸软地起床洗漱,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身上不对劲。她身上清清爽爽的,穿着干净的睡衣。

    床不对劲。床头柜上的饼干袋牛奶盒不见了,床头书架摆得整整齐齐,连被褥的四个边角都挺刮如新。

    客厅不对劲。旅行箱里的衣服都被挂叠起来,食盒放进冰箱,还有……云暖猛然想起昨晚泡的那堆衣服,再看如今空空如也的浴缸,风一般冲到阳台。

    看着阳台上迎风飘动的一长排衣服,里面不乏内衣内裤,云暖捂着脸摔回床上。

    骆丞画竟然又把她的衣服洗了!

    而且还是手洗!

    .

    一整天风平浪静——除了早上收到骆丞画的短信,问她醒了没有?想吃什么?

    明明早就拉进黑名单的号码,竟然又冒了出来,云暖当场换了新的手机密码,把骆丞画的号码再次拉进黑名单。

    结果晚上回公寓,看到公寓门外的骆丞画,云暖差点儿崩溃:“你又来干什么?”

    白天她给家里打电话,云妈妈说她周末去外婆家碰到骆丞画,知他要来s市出差,就顺路托他带些东西。是不是真这么巧云暖不知道,但骆丞画以前从不主动提及工作,更别说出差这种小事。

    每次骆丞画想跟云暖好好开始,觉得两人应该浓情蜜意的时候,云暖的态度都是翻脸无情,一副不想和他再有任何干系的冷漠绝情。这让他生出几分自我怀疑,忍不住也想问问自己,为什么又犯贱过来了?

    看他不说话,云暖扔下一句“别跟进来”,进门后反手关门。骆丞画抬脚卡在门与云暖之间,像是妥协又像是恳求:“宝宝……”

    这轻轻一声唤,仿佛把云暖带回年少时光,那些让人觉得温暖、踏实、快乐的日子,似乎从不曾远离。

    可是,现在的她哪里还是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头宝?

    云暖低头黯然的光景,骆丞画已经伺机挤进门。

    .

    云妈妈带来的菜不少,其中有道葱烤河卿鱼,一直是云暖的最爱。但云暖不擅长吃鱼。小时候她常被鱼刺卡住,这会儿吃得急了,卿鱼背上的细刺又不听话的卡在喉咙里。她费力咳嗽,呛得满脸通红,还是没能去除鱼刺。

    骆丞画进来后像个透明人似的被晾在一边,这时却第一时间跑进厨房:“没有醋?”

    云暖很想白他一眼,以厨房的光洁程度,一看就知从没使用过,会有调料才怪。骆丞画也是急了,反应过来后他大步走到云暖跟前:“咽饭。”

    云暖连吞几口饭,又灌下一大杯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是没有奏效。见骆丞画递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看也没看,接过来塞进嘴里囫囵往下咽,然后就听骆丞画大吼:“让你含着不是让你吞下!”

    “什么东西?”酸酸甜甜硬硬的,卡得云暖好生痛苦,来回吞咽几次才成功。

    “话梅。”

    云暖差点儿没蹦起来:“你想谋杀啊!”

    骆丞画将话梅罐“砰”地放回茶几,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每次出行云暖都会带上一罐咸话梅,以免坐车久了不舒服。她记得这罐话梅被她随手扔在床头柜上,早上起来不见踪影,还以为被扔了呢,原来是放回茶几了。

    话梅是酸的,酸可以软化鱼刺,等云暖后知后觉的联想到此,才发觉喉咙里的鱼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清清嗓子,又喝了口水,确定鱼刺确实没有了后,抬眼看骆丞画。

    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侧面的线条眉目深邃,那清冷静默的模样不知触动了云暖哪根神经,竟让她觉得嘴里犯苦。好半晌她才涩声问:“连话梅核也吞下去了,不会有事吧?”

    没有反应。

    刚才呛咳得太厉害,云暖的眼角还有些红红的,她就这么楚楚可怜地扯扯骆丞画的袖子,也不说话。

    骆丞画低头凝视着袖子上多出来的两根手指,良久后转过身来,抬手抚上云暖的眼角,动作缓慢一如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刹那沧海桑田的感觉:“乖,不会有事的。”

    云暖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心跳急烈。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想被听到恼人的“卟通”声,那指尖却如影随形,沾着她眼角的湿意,滑过她的脸颊,落在她唇上。

    云暖脑中“轰”一声响,慌忙别过脸,微凉的指甲在她唇上划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印记,她拧眉正要开口,下一秒,下巴已被人扣住抬起,随即唇上一暖。

    .

    骆丞画在她的唇舌上辗转流连予取予求,等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云暖才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嘴,冷冷地道:“骆丞画,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骆丞画蓦然起身:“我把你当什么你不知道?”

    你看,即使到了这份上,即使她再一次把主动权交到他手中,他仍是不肯给她一个明确答案。云暖难过得几乎落下泪来,心灰意冷:“我虽然追过你,但现在已经放弃了,所以请你以后离我远点儿,谢谢。”

    骆丞画眉峰一陡,欺身逼近云暖,幽深的眼眸说不清是喜是怒:“你什么意思?”

    云暖好整以暇地笑笑,心底竟生出一股前有未有的痛快:“听不懂吗?我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最好把我当成空气,见面也能视而不见!”

    “空气?”骆丞画微微眯起眼,意味不明的轻笑,“你真的想我把你当成空气?”

    云暖不知怎么的背后一寒,有种危险的直觉与害怕的本能。但她还是挺直脊背,平静地道:“是,我希望你以后能把我当成空气……”

    话未说完,嘴又被封住。这个吻霸道又激烈,两人一个全力进攻一个顽强抵抗,不像亲吻,更像啃咬厮杀,到最后不得不分开时,彼此都气喘吁吁的,嘴唇沾着血,也不知道是谁的,或者两人的都有。

    等缓过来几口气,骆丞画再次吻了吻云暖。这次他动作轻柔,伸出舌头舔干净云暖嘴上的血迹后,还柔柔地嘬了口她鲜嫩的唇:“云暖,这可是你说的,是你要我把你当成空气,那么我一呼一吸、一分一秒都离不了你。”

    .

    云暖心里巨震,第一反应就是落荒而逃。

    但她没有逃,她只是一字一字,声音艰涩:“骆丞画,对你来说我算什么?是你寂寞时的一段消遣,还是你年少时的一场旧梦?”

    骆丞画浑身一僵,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中的冰冷像是能化为有形的利刃。可惜云暖不仅不躲避,反而挑衅似的迎视,战士一样想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取胜。

    最后还是骆丞画挪开视线,声音低得听不清情绪:“这么多年,原来你从来不曾明白。十五岁时不明白,二十七岁仍然不明白。”

    云暖看着他一步步离开,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会吃鱼就别吃鱼了,扔掉也比博命好。”站在玄关穿好鞋,骆丞画打开门,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云暖一眼。

    云暖不知自己怎么了,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毫无征兆、不可控制。她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骆丞画扔去,声嘶力竭:“我明白得很!说搬家就搬家、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就像从来没有我这个人一样,十二年后却还要做出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骆丞画,不管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年后,我都没有对不起你!”

    .

    云暖扔得很准,烟灰缸正中骆丞画的额头,摔落在地。

    骆丞画不躲不避,手握着门把手,身形一晃。云暖看到他额上淌下来一抹红,随即门在她眼前合上。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门,数十秒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跳起身冲出去。

    骆丞画背靠着墙,衬衫解开两颗钮扣,微微仰着脸,下巴到锁骨的曲线完美得好似范本。从云暖的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他额头有血蜿蜒而下,顺着鬓角,滴落在他肩胛处。那鲜红渗开来,衬着他脸上的冷漠表情,像是一朵噬血的罂粟,在他雪白的衬衫上恣意舒展。

    云暖被眼前的红色吓住,她刚才情绪失控,到这时才知自己做了什么,顿时又慌又怕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几乎迈不开步,手哆嗦着伸出去,一碰到那些粘稠的液体,整个人都筛糠似的发起抖来。

    门里几乎同时响起手机铃声。

    是云暖的。然而她此刻根本顾不上,手中的液体像是流不尽似的,那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像是被魇住了心魂,眼中看不到其他,耳中听不到声音,只感觉到心口一下一下承受重击,痛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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