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内一阵骚乱,侍卫们训练有素,立刻集合起来,一队人追了出去,剩下的人有的严守城门,有的去向南宫营报信。

    倾群跑出城,夜已深了,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漆黑的背街上摸索着。刚刚在宫里绕来绕去已经让她筋疲力尽,此刻她的心就要跳出胸膛,喉咙处无比疼痛,好像一张口就能咳出血来。她跑不动了,可是身后还是有追兵的脚步声。

    她咬紧牙关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奔走,左转右拐,可是这茫茫黑夜一旦过去,她要到哪里躲避搜查,她的头也跟着痛了起来。

    突然一个人从阴影中闪出,一语不发地拉住倾群的手腕,倏地奔入一条小巷。

    倾群刚刚装完鬼,不由也感染了些惊悚的气息,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影吓得手都凉了,只觉被抓着的手腕一下了麻了起来,被拖着跑了好几步,她才缓过气来,“你是谁。”

    “还有谁这么好心。”黑暗中低低的声音带着怨气。

    倾群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反手抓住他的手,喘着粗气道:“你怎么在这……我跑不动了。”

    云溯已感觉她脚步的沉重,他走到巷口探头望了望,只看见远远的城门上狼烟四起,再回头一看,皇宫门楼上也有狼烟升起,两处遥相呼应。城门下士兵紧急集合,一片灯火通明。

    云溯重又躲进阴影里,黑暗中他的眸子明亮狡黠如夜里的狼,“走不成了。”

    倾群眉头皱了皱,她没想到无是说的接应她的人,竟是云溯。她本没想能立刻出城,甚至以后能不能出城都是未知。她心里有些难过,这下很可能把云溯也给连累了。

    云溯侧耳听了听,四周都有追兵,想安然而退是不可能的。他拉着倾群,“走!”两人冲出小巷。

    巷口举着火把搜索的追兵发现了他们,“是谁!别跑!”说着就围了过来。

    云溯不说话,转眼间已冲到士兵中间,扼断一个侍卫的脖子,劈手夺过一把刀,反身划破了一个侍卫的喉咙,他根本不待人还手,最多两招便置人于死地。一会儿他脚边便躺了几具尸体。

    倾群虽和他一同长大,却从未见过他这般狠辣地下死手,平日里的他倒一直是用嘴杀人。

    云溯扔了刀,跳过来一拍她的头,“愣什么,快走啊。”

    两人绕过这条血路,绕了几圈,追杀声渐渐远去。倾群已经迷失了方向,云溯却似乎是轻车熟路。走进一条背街,他忽然停下,推开虚掩的木门,带倾群走了进去。黑夜中看不清楚,倾群只觉这似乎是一个后院,不远处是一座小楼,楼后面的一座厢房里有隐约的灯光,他们走了进去。

    浓墨般夜色渐渐被冲淡,倾群坐在木床上,紧张地听着窗外。云溯走进内室将血衣脱下,换上一身灰得发白的布衣。

    这时一个女子走了进来,端着茶水,又黑又长的辫子搭在肩头,“容姑娘,压压惊吧。”

    倾群抬起头,“小珀?你怎么在这儿?”

    “这家酒楼是公子秘密开在弘国的,多年来终于等到一个任务,就是救小姐。公子不放心别人,况且我一个女子,住在京城不会有人怀疑。我就来到了这里等候,没想到真的等到了。”

    倾群心里一暖,“谢谢你。”小珀对她一直是没有缘由的好。

    小珀羞赧地低头笑了笑,“以后姑娘就住在这里,尽量不要出去,等风头过了再作打算。”

    倾群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小珀走过去接过云溯的血衣,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云公子,我这就去烧了它。”

    云溯应了一声,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顺手拿起一杯茶,一夜的奔波后终于能松口气了。倾群看他悠然得几乎没心没肺样子,和刚才杀气腾腾的杀手判若两人。

    “你怎么在这?”

    “我护送依沅到离河,便来接应无是,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非要我亲自来他才放心。”云溯说着有些愤愤,“没想到,这该死的弘洛竟然劫持你,幸亏救了你出来,不然一旦开战你沦为人质就糟了。”

    倾群关切地问道:“就要打仗了吗?无是可有准备?”

    “这你放心,这一年他把相思之苦都发泄在了练兵上。”

    倾群一时被抢白得无话可说。小珀想了想打破了沉默,“既然弘洛身边的侍卫都有公子的人,为何不杀了弘洛。”

    一语既出,却带来了更长久的沉默。倾群和云溯相视一眼,这看似浅显的道理,背后却是为君治国的大道无形。

    倾群叹了口气,娓娓说道:“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要处在平衡的状态,才能不荣不毁,长治久安。弘洛死了,弘琰对峙的平衡被破坏,弘国势必被不同的势力瓜分,天下便将进入群雄逐鹿的乱世,寻找一个新的稳态。而这个过程,可能是几年,甚至几十年,没人愿意舍弃盛世,去成就这样旷日持久的霸业。自古也只有区区几个帝王有大动干戈的野心。”

    小珀仔细地听着,她过去从没想到,波诡云谲的权力角逐背后竟有这样的道理。云溯接着说道:“现在早已不是弘琰独大的时代,多方势力虎视眈眈,誉国,陈国这样的小国方兴未艾,今年东方又出了一个墨国,迅速扩张,一旦弘琰有任何异动,他们的力量也可能掣肘。所以即使弘洛有野心,他也选择用战争来蚕食琰国而非一朝之变,这样可以步步为营。”

    小珀点了点头,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世事竟是这样复杂,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争斗,百年后还不都是宏图霸业终成空。”

    清晨的晨曦透进窗来,又是一个平凡的早晨,三个人坐在屋子里,静静的,谁都不愿动,仿佛听到了响彻了千载的战鼓马蹄声。

    白天京城里的气氛明显的紧张起来,听说南宫营竟下令封闭了城门,百姓们不能自由出入,一时怨声载道,猜测纷纷,传说宫里走失了一个很要紧的人,皇帝的亲卫已经将皇宫搜了个遍,马上就要挨家挨户地查人了。

    小珀听到了消息,忙来到后院,“容小姐,今天是第一天,京城里难免查得紧,委屈你到暗室里躲一躲。”

    倾群站起身,无是倒是考虑的周到,在弘国京城开的酒楼就建了暗室,“不要紧,你和云溯不会有危险吧。”

    小珀摇摇头,“小姐放心,我在酒楼卖酒,云公子扮成了小二,也没人认得我们。”

    倾群微微吃了一惊,云溯扮成小二,若不是碍于官兵,她可真想看看去。小珀看透了她的心思,抿嘴笑了笑,挪开一张黄花梨的桌子,用力按下墙角的一块砖,地面上的几块砖便沉了下去,她伸手沿着中间的缝隙将砖向两边一推,便露出一截石级。

    “小姐,下面我已经收拾好了,被子都是新的,万一我不能给你送饭,还有足够吃五天的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倾群看了看暗室,里面似乎很宽敞,有一股微风吹出来,通风也不错。

    “我没有熏香,怕香气被人发现。”小珀歉然地看了看倾群。

    倾群笑了起来,夸奖了一句,“小珀,你真是能干。”

    小珀听了十分高兴,倾群是公子最看重的人,能得到她的夸奖,比得到公子的夸奖还要开心。

    离河边界的夜晚,长风低低的掠过秋草,带着萧瑟的啸声。高大的帐篷在静夜的草原上星罗棋布,其中一个威严华丽的帐篷被几个矮一些的帐篷围在中间,黄罗覆顶,守卫森严。

    “混账!”

    弘洛拔出剑架上的宝剑,寒光一闪便将御案劈成两半,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漆黑的眸中怒意翻涌。侍卫跪在地上,深秋寒夜,他头上却还有豆大的汗珠滚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皇上,东方玖和南宫肆失职,已经领罪,要怎么处罚。”

    “不用问朕!杀无赦!”

    “要不要审……”

    “滚!”弘洛怒吼了一声,一剑飞出,直掷到侍卫身前,入地三分,剑柄还在兀自地颤动,吓得侍卫浑身一僵,颤颤巍巍地起身退了出去。

    “一定是费无是,一定是他!”弘洛看着闪耀的灯烛,眸中也有火焰熊熊燃烧,杀机骤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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