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沸扬扬的喧闹声依旧不绝于耳,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看来下面还有不少人在努力着要争上台面来,许是在边上不远的地儿又有擂台架子陆续搭了起来,或许真的是唱戏的台班,或许是跑江湖卖艺的杂耍班,又或许是某个才刚组建好的小帮小派在江湖里大肆招募门派弟子。总之听得出来,这是一种引人热血沸腾的粗犷呼唤,也是一种容易让人分神的呼天抢地。

    可…之前如此安静的环境,这样的热闹又怎么会被释放进来?

    而且不只是一面,我慢慢转过身位四下静听,等待中是几乎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射穿我仅剩的所有感官。

    于是我心悸的发现,我不能听到呼吸声了!我无法再从那一轻一重的呼吸声中判断出剩下的两人,因为我一惊找不到了方向!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一丝清凉的甚至可以说是适时的晚风吹入我的后衣领,就像每次洗完热水浴以后走出洗浴室的那种感觉,于是我知道,只是窗子被全部打开了。

    我转头狠狠道:“你耍诈?这应该算是犯规吧?”

    只听见那女子尽量拔高了声音地回到:“一千人再加上你我两人,春夜更深露重人也难免燥热,开个窗通通风,难免情理之中吧。”

    “你…!”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威胁道,“那你就别怪我了!”

    说罢,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进人堆里,抬脚就踹,一脚一个,只听一声声弱不禁风的女子惊叫在被我踢实后呼喊出来,心下越发的狠劲无限上涌,“你们可别怪我呀,就算你们全都是国色天香的下凡仙女,奈何我现在盲人摸象,连金银好坏善恶美丑都分不了了,再加上你们的头头又给我两耳通通风,我就只能抬脚泄泄愤了!”

    说罢就是一脚快准狠的。

    “我的腰!”

    又一记!

    “我的腿!”

    再接再厉!

    “我胳膊,胳膊!”

    趁胜追击!

    “哎呀!你干嘛踢我屁股,明天怎么接客那!”

    我愤愤笑道:“哈哈哈!那你就趴着接客吧!”

    “公子当真别具一格,率性而为!”那坨东西又在嘲讽我看好戏了!

    我左右夹攻:“姑娘你真爱说风凉话!你还是别颠来颠去只管好好看吧!”

    “拭目以待!”她也在风中肆意而笑。

    左脚踢完换右脚,右脚踢完换左脚,约莫记得在四下慌乱的尖叫和逃窜中我也有踢了几百个人,就想这么一直踢下去了。

    侧身一记飞身旋腿,“嘭”的一声落在一个稳稳当当的目标物上,我暗叫一声“接得好!”然后正想将腿收回来,哪晓得就这么被四平八稳地托在了来人的…手里?而且毫不费吹灰之力,普通女子竟能做到这般?

    这是我踢过下颚的高度,我却能感觉到这只手几乎不怎么用力,随意的就像在端着一只青花瓷茶杯,甚至我觉得这才仅是他当胸的高度。

    “小四。”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那人轻轻松开了我的腿,我收腿,一阵风贴颊而过我身边算是出列。

    果然猜对了!

    能将我的乱七八糟飞腿接下并且接得如此儿戏的,又比我长身玉立不止一星半点的只有阎充。

    “怎么样?服是不服?”我傲然一笑,也不知道转的方向对不对,有没有对着那陀东西,反正姿态还是不错的。

    “他们四个都是男人自然要选出来不难,关键是你要能选出千寻,那我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她说。

    我冷笑两声:“不必多言!”

    我刚想装作绊倒来引她出来扶我,却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乎她们在搬运什么东西,这个怪人又想搞什么花样?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不是疑问的疑问,可现在想来却是心沉大海。

    适才这第七层宝塔虽多面环窗,但因着紧闭的隔音效果我蒙住眼睛之后很是安静并没有听到什么脚步声之类的异动,可立即就被无数只手托住了后背,那么她们的出现难道是我的幻觉?

    不可能!刚才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女子之声我不会听错,那么多双手的触感我不会失忆!

    那么,她们难道是飞进来的?从天而降?

    也不可能!不带那么快的!

    难不成,这是鬼楼?这些是女鬼?

    更不可能,要真是鬼我刚才踹的这么多飞腿不可能惹不毛她们,她们早就将我被抽筋扒皮了,更何况有小四他们在身边压阵,就算是阎王他亲自披挂上阵我都毫不畏惧胜券在握,再说了我也正是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就算信耶稣他老爸会异想天开赐我一城堡的美女做女佣,也不相信这万丈深渊之下有一座奈何桥。

    所以,只可能是她们早就在这里了,那么是什么让我看不到她们或者说视觉盲点是什么呢?

    听着沉重的木质东西摩擦着红毛地毯…这屋子里会有这么重的东西吗?为什么我记得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一张座椅和数只立地烛台呢?

    到底疏忽了什么?在耳畔的鼎沸声越来越哄闹,我甚至想怒吼一声“别烦了,让我一个人静静想想!”但我知道,喊了也不会有人听得见,七层高塔除非有人会千里传音。

    风声依旧适时而又温柔,带着江畔潮声弄心而来。

    我却有种被孤立赤裸呈现在天地间中的感觉,感官几乎完全失灵。

    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好可怕!什么都无法依靠的发现让我觉得这简直是一个阴谋,但我想不出可以自救的办法。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风,却猛然间豁然开朗!

    对啊!我还能抓住风,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风!

    怪不得这第七层打破了往常的建筑规律竟然一反常态有如空旷坪地,又不似其余六层的八个折面,竟然是为了能藏下这么多人。

    “公子莫急,你不用闻也不用踢,最后一关我给你寻了个过关的法子,你只要能够隔着屏风将千寻的手从这么多女子的手中摸辨出来,我不仅宝船相赠,我还再送你一箱珍奇异宝,让你满载而归不虚此行如何?”

    “哟哟哟,姑娘你这是在加重赌码逼我放手一搏?真不知道我这个碰巧路过的旅人究竟哪一点吸引到你了,姑娘你要不惜倾家荡产在此摆擂等我只为让我尽心完成这个小小考验。”我不解道。

    “不算为你,你应该清楚。”她婉转一笑。

    我不屑道:“就是知道,才不想说出来,她究竟有哪一点好了!”

    “她可是我在这世上最崇敬的人那,公子你怎好这样说。”她声音都有些委屈道。

    我不想再继续话题,便突然说:“隔着屏风?姑娘真是太会指鹿为马信口开河了!”

    原本婉转的笑声猛然一震,接着是无止境的沉默,在一阵意犹未尽地等待之后,她才急喜开口:“你果然不是一般!”

    “你会知道的!”

    在阎充的搀扶下,我慢慢走向第一个伸出的手,然后阎充松开我走到一边。

    我握住第一只手,感觉指尖纤细,有些小巧了。

    第二只,骨节分明,也够修长,不过可惜了肤质不够顺滑。

    第三只,非常清瘦,背面的青筋都略能粗粗感觉凸出。

    第四只,五指粗短,指根屯着厚茧。

    第五只,相触之时手感异常舒适,不过相较于不长不短的五指长度,掌心的长度就相较偏长,应该是十指常年不沾阳春水,锦衣玉食长供缺乏指部运动的表现。

    第六只,与刚才正好相反,是手指长,手背短,比例极佳是只好手不过可惜指关节过于暴突,应该是经常劳作但是劳作过多的表现。

    第七只,柔弱无骨,过于柔软不似是从小练武的表现。

    第八只,冰凉僵硬,毫无生机,这样的手应当是握不住武器的吧。

    第九只,初握时略有生刺的毛干,细细推摸才发现是几道类似于伤口结痂的疤口,但是这只手骨感柔软韧性极佳,纤长的手指,温暖的指腹,让人觉得有力又不会太束缚甚至这只手让我感觉到手的主人是想要逃离我的。手指的长度与掌心距等比,就好像一切都是规范而生,只可惜这原先应该是极好的肤质现在却让人感觉有些风霜。

    第十只,质感极佳,也是一个等比的完美比例,瘦长的手指轻轻在我手中辗转,舒展到让人不想放开的绝好手感,冰凉的香气若有若无。

    我几乎就要大声说出她的名字,可是却有一个唯一的缺陷在我脑中叫嚣“绝对不是!”因为它没有一个武者应有的霸气,尽管我能感觉出她对我的依恋和不想放手。

    到底是不是,我在两种抉择指尖摇摆不定,几乎就要放手,手掌已经分离,接下来就是指尖…

    “啪”!

    那只手在我们指尖即将分离之际毅然决然地再次握住我的手,牢牢地桎梏住。

    我下意识一缩,她却是毫不动摇地再次将我牵回。

    “嗯?”我下意识出口了一声。

    凭着我的第六感这只手总是缺少了什么,可是这份执着和依恋却让我相信是她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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