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大结局(上)

    “害你们?”靳长恭笑得讽刺:“究竟是尔等害人,还是被害?”

    公冶筱蝶噎了噎,飞快地瞄了一眼神色不动的公冶夙,心口直跳,心虚地嗫嚅半响:“我,我没,没有想要害,谁?”

    公冶爝按住胸口,忍住气血沸腾,喘着粗气盯着靳长恭,狠声道:“好,好你个——我不管你是谁,反正今日,我定要让你有来无回!湘西六鬼,给我将她拿下,生死不论!”

    顿时,六道如鬼魅般的身影掠过众人眼前,两方相向而立,一边是人数众多,来者不善的湘西六鬼,一边是从仙女演变成的凶残第一魔女,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湘西六鬼凝神静气,靳长恭漠然对视,彼此互相打量。

    靳长恭见湘西六鬼双眸炯炯,神光湛然,一探之下,竟亦是深得正宗内功精髓的大宗师级别,再仔细观察,才瞧得出一两分邪气,心知他等想必是参透了正邪两派的上乘武学,另辟练功蹊径,达到了正邪合一,扭转阴阳的境界,不禁心中一动。

    竟一下派出六位大宗师,公冶爝倒是大手笔啊!

    难道大宗师当真不值钱不成,遍地的萝卜,一抓一大把,竟随随便便派来的人,都是大宗师级别!

    不,即使八歧坞家族底蕴再厚实,亦不可能藏着这么多大宗师,莫非他们是苍帝的人?

    “公冶爝,你跟苍帝合作,将来只有一条路可走——死无葬身之地!”靳长恭冷嗤一声,上挑的眼角,流溢的邪肆令人心惊。

    “你——”公冶爝铁青着脸,咬着牙道:“我倒看看,今天究竟是谁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还等什么,赶紧给我杀了她!等她死了,我再将她的尸体一块块地送还给靳帝,哈哈哈——”

    湘西六鬼听到公冶爝的命令,眼底纷纷露出一种不屑的神情,但却也动了,他们看着靳长恭,突然暴喝一声,强劲的气流令周围空气如炸开般,飞舞狂卷。

    靳长恭脸色一肃,朝着身后的公冶夙喊了一句:“退开些!”便先发制人,脚底地雪花凝冻成冰,她双掌如蝶舞翻飞,蕴含着千斤之重,似能撕破一切阻碍般势如破军。

    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凛厉的攻势,湘西六鬼不敢轻视,他们六人当即散落四处,如鬼影一样,再度蹿至其后攻击,却不料一掌如雷霆从天而降,他等脸色遽变,步形生花旋转,再度散开。

    “好厉害的女子!”湘西六鬼暗惊道,他等六人看向那一身血色嫁人,眸光妖冶着淡淡红光,不动则岿寂如山,动则奔腾如波涛骇浪,着实令人吃紧。

    他们六人相觑一眼,看来必须得用真功夫了。

    从腰间咻一抽出铁锁链,那一根根细如指头,咔喀轻响,赫然是九节索。他们本就是大宗师级别的能人,如今再运用上六人统一练就的九节索功法,便如千罗密网,非人力能够逃脱。

    风急雪凄狂乱一片,一道红影掠过,丝丝如竹蛇银链般的九节索六方鞭来,如盛开的一朵簇菊,而风起骤停间,周围人屏息猛紧,心脏呯呯呯如擂猛击,难以负苛,不得不说,这种简直压抑得令人寒毛孔都竖立的气氛,十年难得一遇。

    公冶夙看着白玉天坛,那道如火如焰,炙热如火却冽厉如冰的身影,神色一寸一寸地沉溺,他将软摊在他怀中的上官筠放至红木椅上,看向一旁的拄杖,面无表情的巫师。

    巫师得到少主的示意,手中畸形的木杖用力一拄地面,铃铃,铃铃~清脆的铃声顺风流逝。

    另一面,靳长恭一敌六,且还是战验老道的湘西六鬼,却不慌不怕,从综合素质来评论,她假使一对一,要胜便是轻而易举,但一对六,且是六个合作无间,心有灵犀的六位大宗师,却不敢托大了。

    他们打斗刮起的凛风,一般人扫到便是重伤,若差点的估计当场就是一个死透,所以不论是公冶爝等人,还是之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纷纷爬地爬,跑地跑,离得他们远远地,生怕被无辜波及,死于非命。

    高手过招,生死亦是瞬间分秒之事,他们打斗愈烈,激起漫天风雪凄厉嚎叫,风雪弥眼,刮得脸皮生生作痛,六鬼掠空引索吐蛇,在靳长恭翻身射避身体刚坠之际,翻袖从袖口飞出长鞭欲缠住其脚裸拖动。

    靳长恭轻蔑一笑,翩翩红衣如一团火焰飞速急转,荡起层层真气挡飞长索,而湘西六鬼因鞭力反弹之力又如六只展翅鸟般高高飞起,他们合作如一,再度手腕一甩,长索如银花火树哧哧地疾扫向靳长恭。

    无论是力道与速度都如电光火石,一般情况下靳长恭身影飘渺似烟,自然能够移形换影,但她却忽略一身装扮淑女似仙般的嫁衣,嫁衣逶迤拖地部分拖沓了身影迟缓避之不及,右手背“啪!”的被划道一道血口,毒素瞬间渗进。

    那幽墨般的血液滴落在地,地面当初被毒素烧得嗤嗤作响,靳长恭蹙眉,抚臂后退,举手以掌气划破急进的六鬼,脚尖踢地,倒退数十丈。

    “——!”公冶夙瞳仁一缩,张嘴欲唤,但最后一丝理智抑止住心中的担忧,怕扰了她心神。

    而前来的宾客等一众,看到靳长恭负伤中毒,一张张脸色焦虑异常,只觉灭顶之灾俨然已经来临,如果这位女英雄输了,那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看不出,你们湘西六怪倒是有些本事,竟能够伤得了我。”靳长恭长睫覆下,看着受伤的一只手臂,那殷红似血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乌黑冰冷的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显得非常清冷邪魅。

    “我等是湘西六鬼,小儿休得胡言!”将一鞭一索一击,当即地面粉碎龟裂一片,湘西六鬼之一,一脸煞气,显然已被靳长恭激起了斗气,一身战意难耐。

    “本以为当今世上,能在如此年纪达到武宗之境的只有靳国的靳帝一人,想不到,你一介女子竟有如此能奈,当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后辈啊。”湘西六鬼中一名模样端是庄肃,双眼不偏不移,精光烁烁的中年人,面露赞叹道。

    另一名却阴冷一声:“可惜了,可惜了啊,虽然怜惜你小小年纪,便已获大乘,但偏生不识实务,若再等几年,或许你能够独临九州,但此刻,你只能一颗明星陨落至此了!”

    靳长恭未言,但一些看不过眼的人,便忍不住帮腔了:“格孙儿子的,你们六个老怪,欺负人一小姑娘,还得瑟起来了,我真替你祖宗八辈子丢人,我呸!”

    “就是,一个个鬼模鬼模,净不干人事儿,我瞧着,便是几个生儿子没jj,生女儿没pi眼的种!”

    虽然他们声量不敢放大,只敢一个个暗地里腹诽低咒,但别太小看大宗师的耳力,方圆百里皆在他们耳中,六鬼一听这话,额上青筋直突,索链一飙,噗——刚才那几个出声之人,应声而亡。

    啊!靠近他们周围的人,被飚了一身的血珠,惊恐地尖叫退后。

    靠边儿上的人,则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个从刚才的龟儿子,变成如今的龟孙子,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浑身打哆嗦,吓得晕头转向。

    靳长恭见此,脸色一沉,刚才她正运功趋毒,一时阻止不及,竟让他们六人将人杀害,当即周身的寒意更甚,但唇色更白。

    她此刻不知道中之何毒,本来与玥玠换血后,她该是百毒不侵,但是此毒蔓延速度太快,来不及被血液稀释,全身气血被消耗得厉害,她不敢动弹,否则随时有晕厥可能。

    可恶!这帮人竟如此险毒,在武器上煨这种厉害的毒,若给她一点时间,她自然能够抗下,但上一次在练兵式的达莱湖落水后,她功力损耗得厉害,如今一度恢复,亦不过方七成,达不到巅峰时刻水平,是以才被这毒钳制住。

    湘西六鬼见靳长恭一脸阴晦黯灰的神色,不勉露出丝丝得意的神彩。

    此子中毒,看来已无反击之力,如今只等耗她一耗,便能将其轻而易举地拿下。

    正当他们放松之际,却被她手臂中突然冒出的一只翩翩起舞,莹彩光亮,似一半海水蔚蓝,一半火焰红舞的蝴蝶看怔了眼。

    那是什么东西?!

    它约一根食指大小,身带彩粉,突兀地出现,并围着靳长恭中毒的手臂,旋转起舞。

    靳长恭看到再次出现的阴阳蝶,眸露惊喜,特别是感受到手臂中的毒素,渐渐消失时,更是笑得阴寒森冷,那是一种即将血洗炼狱般的疯狂的预兆。

    “六鬼,不对劲!赶紧上!”公冶爝虽然谈不上是一个能算会卜之人,但亦有几分精明,他一看那只诡魅的蝴蝶,心中便涌上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不由得拂袖大喊一声。

    六鬼此刻亦有所察觉,只因靳长恭刚才那惨白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初,他等心中一跳,便招呼亦不打一声,再度出手。

    像这种程度的出招,在江湖中人眼中亦属于偷袭的范围了,但湘西六鬼并非中原大陆之人,并不讲究道义,在他们心中只有输赢之分。

    六道身影如鬼魅箭矢冲来,靳长恭宽袖一拂,便抓向六人中空隙最大的老三,老三见状大惊,矮身躲过一招,鞭索飞刺提气纵身,却不料人影一闪,双掌轻飘飘地击向老三背后,老三刚才一时错急,却使得自己背后空门大开。

    眼见老三命在旦夕,其余之人不敢本想先擒其,却不得不转战一刻:“老三躲下。”三老果然听话地头也未回地向左滑动,其余五子替其挡下这一击,而靳长恭收势不及双掌即将与六子相击,但下一刻,六鬼只觉一阵冷风拂过,哪里来的一势?六鬼惊诧,又一提气,只觉背后有异,他等双手硬生生将鞭索上移,如影随至抽至靳长与的各大要害。

    但数鞭下去,却如鞭空气,无一落到实处,他等再度大骇,难以置信,这时,老四心神浮动,行动慢了一拍,不知道哪里劈出一掌,击中了他的腰肋,顿时气血翻涌,身痛如割,嗓口一甜,忍不住地喷出一口血来。

    “老四!”

    五鬼纷纷掠至她身旁,惊叫一声。

    靳长恭轻飘飘落至他等面前,呼扇着优美翅膀的阴阳蝶落至它指尖,那莹莹双彩光泽萦绕指尖,闇幽诡丽,令人看不真切。

    “你谁今日要陨落至此呢?嗯?”空洞如嗜血修罗般的声音,阴阴冷冷,每一个字都令人毛骨悚然,胆颤心惊。

    连刚才同情靳长恭受迫害的人,都忍不住抖上三抖,心想,少主的新娘子究竟是哪里来的阎罗母夜叉啊,太tmd地吓唬人了,真跟死神似的!

    “你,你究竟是谁?”事到如今,六鬼只要不是瞎子,都看明白了,此女很强,或许她比那传闻中的靳帝更强亦不一定,刚才不过一时大意,便令他们差点损失了一名兄弟。

    “哈哈哈——我是谁?事到如今你等还看不明白,那就死有余辜了!”

    嘶啦一声,靳长恭将嫁衣的后摆用暴力撕裂,当即摇曳的袖摆腰裸,没有了后面一截,她动作愈发带着一种英姿飒爽,背挺如乔木,顶天立地。

    哗~周围人看直了眼睛,忍不住在心底喊一声:少主夫人威武,霸气一统江湖!

    而公冶夙则忍不住抚额,撇开脸。

    娶了一个比爷儿们更汉纸的少主夫人,少主的男性自尊伤不起啊!

    而上官筠却看瞠了眼睛,一脸激动颀慰,连喊几个“好”!这个媳妇,当真宜文宜武,不仅降得了丈夫,更御得了外敌。

    虽然说她丢了一个预定的恶媳妇,但来了一个令人更期待的好媳妇,不亏,不亏啊!

    且她那够狂的性格,越看越跟当初年轻时候的她有几分相似,上官筠是拽婆婆看狂媳妇,越看越对味!

    “狂妄小儿!别以为你施小计便能胜得了我六兄弟!且让你今日看看我六兄弟的真正本领!”

    六道身影再度呼啸而来,靳长恭当即身形摇摆如落花浮萍,在鞭影中随风闪避,若有似无,明明下一刻出现了身影,却又转眼失去了踪影。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犹如鬼魅的身影,湘西六鬼所用身法,乃婆娑教的幽冥功,以轻,忽,飘,如鬼般难以追觅著称,是以称轻功,他们敢称之为第一,别人就不敢称之为第二。

    但眼前这个女子,竟比他们的身法可难以捉摸,他们分明探到她的气息,但一掌,一索下去,偏偏扑了个空,有时候六方无死角全攻,却只打散了一个虚影,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难不成她真是一个鬼不成,明明打中却散了去,仿佛一段玄镜水月,可见不可触。

    “玩够了,那么现在轮到我出手了。”

    掌风响起,靳长恭身影落实竟不避不躲地迎上一击,手腕翻飞扣向老六手臂,“咔嚓”一声,犀利地折断六鬼的一条手臂。

    其它五鬼双目赤红,神情凄厉,但心底却惊惧不已,心中却认定她定然耍了什么把戏,当下长索再度甩向靳长恭,阻止她再追击六鬼。

    要说把戏,靳长恭的确用了一些手段,刚才她发现阴阳蝶翅膀的磷粉有迷惑敌人的作响,便一边攻击,一边将磷粉撒入他们身上,再发动傀儡术第三层,给他们下一种暗示。

    这样一来,在他们眼中,她的身影便是飘忽不定,实则她其实根本没怎么移动,他们大多数攻击是奉献给了空气。

    只要限制住他们六人的速度,与团结密集的攻击,便不足为患了,一对一,谁又能是她的对手?

    这一次,她依旧不退反进,直接欺近六人那如银电蛇之索之中,不愿意再跟他们继续玩猫猫,当鞭子扫过靳长恭头顶的金冠,那一头如丝黑发如瀑布般洒泻一身,荡出迷离光影。

    她手势一长索一缠,便扯住六鬼其中一鬼手掌,一抬宽袖,喀擦一声便再度折了一臂,她再如箭矢般飞纵出抬起膝盖朝上一顶,击中三鬼的腹部,趁他短暂失去身体的控制,一脚便踢飞撞入地面。

    黑如墨,丝如绸的长发无束无绑,迎风肆意飘扬,那一腿,风起雪舞那华美的衣裙层层叠叠遇风翻飞,配以宽大的衣袍仿若金壁华彩的鸟翅,赤红的眼,傲然的表情,华丽的姿态,犹如百鸟之王,翱翔之凤。

    而四鬼不经意被那只他们一直疑惑却忌惮的蝴蝶停靠了一下手背,当即便经脉急痛,这可恶的蝴蝶竟是毒虫!

    无法狠下心扯断自己手臂,四鬼只得弃鞭,手往下按,再迅速退出战局,赶紧运功逼毒。

    不计刚才她一直躲避,但见威武的新娘子一出手,不过一眨眼间,便毁了六鬼其三战斗力,简直太骇人听闻了!

    “六怪,对付你们,只需要区区五分功力而矣。”狂肆的笑容,上挑斜魅的眼角,红衣染血如焰如火,此刻的她,美得令人难以移开眼睛,只觉被一只无形的巨掌扼住心脏,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这便是他们的少主夫人啊……这真是真真地霸气狂狷拽啊!

    公冶爝亲眼看到湘西六鬼就这样节节退败,心惶如潮水袭来,当即扬臂愤叫:“放箭,放箭,给我射死她!”

    他的声音带着气极败坏,莫名的惊惧,在山中凄厉回荡,但隔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回应声。

    静,很静,一切都没有变,只剩他的声音一遍一遍于耳畔越来越低。

    “公冶爝,这一切的闹剧也该停下来了。”清越珠玉般的音色,打破了一切僵局。

    公冶爝脸色一变,只觉一身如堕冰窖,在他的耳朵里,他的声音就和末日审判的号角那样洪亮骇人,因为过度的紧张,使他脖颈发硬,很慢很慢地回头。

    他看到公冶夙镇定而从容地站在那里,明朗眉眼,唇边淡淡微笑,无端让人想起华月之下奔涌不回的一泓秋水,夜空之下安然绽放的昙花,又或是,那映在潺潺溪流中的艳阳浮云。

    一扫之前的隐忍晦暗,一身摇曳翩绖红衣,宛如一阵微风,一缕花香,这般安静中自有种温和的华贵。

    他身影虽然较之以往清瘦些许,却更加显得风华绝代,当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样的风姿神态,是公冶爝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他想到每一次无论他多么地努力,做出怎么样的成绩,别人眼中都不曾有过他的存在,只要他一出现,他就会被比得像一块污秽的地底泥,毫无存在感。

    公冶夙,他的存在便是一种藐视……

    公冶夙身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两个人,一个是青衣若竹般温雅的止兰,一个是玩顽稚嫩的青斛。

    他们一直被公冶爝派人监禁着,但两个人却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根本没有接到通知,紧接着,他又看到了八歧巫师,跟八歧巫师身后蛰伏涌动潜现的一批队伍。

    公冶爝惨白的唇色嚅动,再僵硬地旋目转了一周,他看到他集结召拢带来的全部侍卫跟埋伏在暗处的精兵羽队全部都将武器调转方向,对准他们几人。

    ——毫无疑问,他们反叛了!

    公冶爝只觉压抑在胸口的一口黑血噎得他呼吸不畅,心跳如擂猛敲,全身血液逆流,寒意从脚底贯至头顶。

    最终,真正属于他的人,只剩下尤保护着一脸茫然失措的公冶筱蝶那一位巨掌佝偻着的大宗师,与被新娘子重挫得狼狈不堪的西湘六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公冶夙,公冶夙,你好,你好得很,你简直好得太狠了!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什么族老要投靠我,什么举行婚礼,这一切一切这么顺利其实都是你故意整出来耍我的,是不是?看着我像小丑一样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是不是很好笑,看我慢慢爬到最高处,再狠狠地摔下来,是不是痛快!?”公冶爝眼睛越瞠越大,眼底流转着暗红的厉色,终于明白了一切,他癫狂地笑声,笑得声嘶力竭,笑得渗人。

    公冶筱蝶眼珠急转,花容失色,提着裙摆跑到公冶爝身边,害怕地抓着他袖摆叫道:“大哥,大哥……”

    她虽然单纯,却也不笨,看如今的局势,他们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她从小便知道她的二哥虽然身体不好,但却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这一次若不是因为苍帝的缘故,她必然不会这样冒险着跟二哥作对的。

    如今一切阴谋诡计被揭穿了,她念想着,到时候再跟二哥道个歉认个错,二哥自小疼她,自然会原谅她的过错,但她看大哥这模样,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心底真心产生了恐惧,害怕真的会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事实上,事情早在公冶爝兄妹跟苍帝合作那一刻,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公冶夙听到公冶爝的一番话,眼眸微荡,激起万千般情绪,他垂落眼睫,只轻轻道了一句:“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止兰瞥了公冶爝一眼,一脸难看,而青斛却讥讽地撇了撇嘴,真心为他的无耻呐喊助威,自儿个的错,却不懂反省,还怪别人挖个坑让他跳,他怎么不想想,牛不喝水能按得下牛喝水?

    公冶爝笑声嘎然而止,他眼眶涨红如厉鬼一样盯着公冶夙,一咬牙:“公冶夙,你别得意太早,老子就算是死,亦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公筱蝶,手迅速按向挟手内侧,“咔咔”一阵轻响,不给任何人反应,数十只暗器便飞驰而出,击向站在圆丘台上的公冶夙。

    “少主!”

    离公冶夙最近的止兰跟青斛率先做出反应,但箭矢太多,即便他们上前挡,也挡不下几只,靳长恭一早便留意到他们那厢情况,一察有异,当即身体甚至比思想更快。

    她飞掠挡至公冶夙身前一扬宽袖急转成旋,叮叮叮挡住暗器撒了一地,她身无中箭,但莫名地气也滞了一滞地险些散了劲去。

    “长恭。”公冶夙上前一步扶脚步有些虚浮的靳长恭,紧声道:“你怎么了?受伤了?”

    靳长恭暗中也着急疑惑,她功力竟渐渐丧失,之前至少有剩五成的,如今只剩二三万,究竟怎么回事?!

    听到公冶夙紧张担忧的声音,靳长恭看向他,笑了笑,道:“没事,不过等事情了结了之后,你如果不跟我好好地解释,那你就有事了!”说到最后,语气徒然变冷。

    公冶夙表情一僵,继而勉强笑道:“好,到时候任你处置,可好?”

    靳长恭翻了一个青葱白眼,推开他扶持,略一换气,但见六鬼中的三鬼,与那保护公冶筱蝶的那位大宗师,四股合一再度又杀向靳长恭。

    听到前面一阵杀意扑天盖地“呼呼”而来,她当即旋身举掌迎上,掠起一道惊鸿身影。

    她欲将战局引离公冶夙等人,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长恭,快退!”公冶夙一惯冷静自持的声音,竟破音惊悸地大叫起来。

    靳长恭心惊,这还是第一次,她听到公冶夙能发出如此惨烈的声音,莫非——有危险?!

    她迅速一回头,但见公冶夙身后掠出几道身影跟六鬼与那位大宗师缠交上手,看出那是他的暗卫,这六位暗卫武功诡魅犀利堪比大宗师级别,以六对四,自然,他根本不存在什么危险。

    正当她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鼻翼间拂过一道暗幽靡靡的香气,随即她便被强大地气旋震飞,脑袋一片晕眩。

    她如一只断翅的红蝶,如血一样张扬的衣袍飞扬起来,如风吹起的层层波浪,亦如霞光中的那绽入的艳丽牡丹,她智暂地失去了身体的控制被冲撞进了一道硬朗的部份。

    因为撞击的缘故,靳长恭似清明了片刻,但身体却如陷沼泽,动弹不得,她感到几缕冰凉的墨发拂过她的脸颊,痒痒的,淡淡的香气,朦胧焕散的视线移上,一张笼罩着层层黑纱下,隐约可见尖细的下颌,水润似花瓣般娇艳欲滴的红唇。

    腰间一双强势却温暖的手臂将她锢住,那力道稍微有些用力,令她感到痛,但莫名地,又令她感到安心。

    耳畔,似乎有凄迷的叫声由远处传来,是谁她辨认不得,而她已无力回应,头一歪地昏死过去。

    ——

    靳国皇宫御书房

    一只飞鹞落入一只黝黑结实的手臂上,契将飞鹞脚上绑着的信件取下来,卷开一看,当即使如遭雷殛,他的面色,一刹时地变了灰色了。

    “怎么了?”华韶执笔批阅奏折,头未抬便感觉到契的异样,淡淡问道。

    契一震,立即抓着信纸冲过来,力道大得撞散了一桌堆积如山的奏章。

    本来被契的莽撞惹得蹙眉的华韶,却在他吼出声那一句话之后,整个人茫然若失,呆若木桩。

    “华韶圣主,陛下,陛下她被人带走了!”

    华韶瞳仁一缩,一把抢过信件,冷目一看:一月初七,陛下于八歧坞紫荆天坛失踪,公冶爝一干等人,全部死。

    “立即去查!”华韶攥紧信纸,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如堕暗冥。

    契被华韶一脸戾吓一跳,心跳加速,亦慌惶,连忙应声道:“我,我立刻就去!”

    ——

    柔仪宫

    玥玠落闲逸柔静地坐在八角繁锦凉亭,目光停驻着亭外那风花雪月,纤白指尖有一下无一下地轻拨着琴弦,却没有吟唱。

    寒风轻拂,一片静谧清香,一地雪白静雅,闲度时光,但他心心念之人不在身旁,唯有与月相伴,与花相随,反而心生寂寞孤寒。

    绷!突然,一根琴弦断裂,心不在焉的玥玠指腹一颗血珠渗出,他垂眸,心中莫名地不安蹙眉,想了想,他暗中召唤了一下被恭曾调走的阴阳蝶,但半晌后,它都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

    他倏地起身,任他无论如何努力,都召唤不出与他血液共生的阴阳蝶,当即他脸色遽变,唇色惨白。

    抛下琴弦,他一路不停歇地奔向御书房,一路通行无阻,因为靳长恭早就给了他特权,宫人也都尊当他为陛下后院的公子,自然不敢阻拦。

    当玥玠赶到御书房之时,才发现里面已然来了不少熟悉的人。

    靳微遥、契、莲谨之跟代圣执政,站在书案旁的华韶。

    大太监见他们有事相商,便将房门闭上,派了侍卫守在门口,不淮任何人前来打扰。

    几人看到玥玠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一身风寒披雪,分明是一路跑来,未坐御辇,契遂问道:“玥公子,你怎么了?”

    他们一路已然熟悉,玥玠一直是一个稳重娴雅之人,甚少有这种惊慌失措的模样,除了遇到陛下的事情,他一般表现都是与外表不同的冷清无所谓。

    玥玠一一看过他们,发现全部都是靳长恭的亲信,便深吸一口气,似用尽全身力气道:“恭,恭,她出事了!”

    莲谨之脸一白,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你说什么……”

    刚才华韶将他们召来御书房,说有要事相商,可还没有等他说事,偏等来这么一个消息。

    玥玠面无表情,如一尊无暇白玉,浑身透着寒意,一字一句道:“我召唤不出阴阳蝶,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它被人封住了,二是,一位寄主生命垂危,阴阳蝶护主不肯听使。”

    “你真召不出来了?!”靳微遥当即目光冷酷,厉声问道。

    “召不出来了……如何努力,都召不出来,连用血契,都召不出来了……”玥玠垂下头,哑着声音道。

    “你说,有两种情况,一是被封住了,二是,寄主生命垂危,那么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寄主有事,而不是被人封住了呢?”华韶虽袖袍下拳攥得死紧,但仍旧保持着冷静地问道。

    玥玠眼睛空洞,艰难道:“能够封住阴阳蝶之人,据我所知,整个异域除了我父亲,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封住阴阳蝶并不简单,我不知道,这世上没有谁能有能力封住我跟恭由血液而生的阴阳蝶。”

    一时间,整个房内如死一般寂静,那压抑得令人心脏扯痛的气氛太过沉重。

    “她不会有事的!”靳微遥动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需要亲自去一趟八歧坞确认情况,这世上能带走她的人太少了,而你们继续留在靳宫,或许……或许,你们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华韶说了一句,亦离开了。

    莲谨之萎靡地坐于椅上,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烦躁地扒了扒额前发跟着华韶一块儿出去了。

    莲谨之低下头,神情掩住阴影之中,道:“我要去找她。”

    接着,他步履沉重地缓慢离开了御书房。

    而玥玠似被抽走的全部力气,看着御书房的每一个角落,似能看到她认真埋头办公,偶尔望窗思索的模样。

    “玥玠,天儿这么冷,别光站着那里,感冒了,不对,是生病了怎么办?”

    似又听到她似喝责又无奈的声音,玥玠眼底溢出晶莹,他抚住眼睑,呢喃道:“恭……”

    恰巧地路途中,看到咔哒神情惶张地一路奔跑的蝠,一时好奇,便暗中跟随,直到御书房外,利用潜探术,竟听到这么一个个惊爆的消息,他立即撕丫子飞回去禀报给主子知道。

    暗帝一听到靳长恭在八歧坞失踪,疑似被人掳走的消息,一张苍白的脸,更是无一丝血色,他的眼神却冷得像覆层了冰,嘴唇更是阴冷的抿着,整个人便如寒意渗人。

    “主子,您冷静点,现在这种时刻,你无法保持一颗冷静的心,你又怎么能想到办法去营救靳帝陛下呢?”蟒一句痛心疾首的话,便唤回了差点被冰蚕吞噬的暗帝的神智。

    “对!她不会有事的,她只是失踪了,再将人找回来便是了……”暗帝眸色暗黑,按住那被颗被无形千丝万缕扯痛的心脏,一字一顿咬牙道。

    ——

    采泉阁

    与金铭于一精致楼阁小酌笑谈风月的靳渊柏,此刻正懒洋洋地倚在漆绿栏杆上,幽怨望着粼粼湖光水色,道:“堂弟啊~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堂兄我寂寞难耐啊~”

    刚喝了一口酒的金铭闻言差点没一口全薄喷出来。

    “渊柏,你究竟闹够了没有。且不论你等身份问题,陛下岂是你能肖想的,不对,你不能出言亵渎陛下!”金铭严肃板着脸,重重搁下酒杯,义正言辞叱道。

    靳渊柏一双桃花眸溢满似水年华,带着淡淡情愁,睨向金铭,懒懒道:“你不懂~”

    金铭皱眉,满脸不赞成道:“我不需要懂!总之,你最好离陛下远点,省得到时候你当真惹怒了陛下,我也救不了你。”

    “诶~人生自古谁无死,牡丹花下死才是最美的死法啊,亦不枉我来这世间一遭啊~”靳渊柏眨了眨眼,眼波流转间,晶莹剔透,面上却一副羞涩不由自已的模样。

    金铭表示他的牙都快被他这番腐话给酸掉了,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想他堂堂正直不阿的平彻候,怎么偏偏就交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朋友呢?

    突然,一阵寒风冽冽从窗边卷来,金铭跟靳渊柏一惊,只见一道黑影豁然落至两人面前。

    “谁!?”金铭全身戒备,凭这人一身绝顶轻功便足以令他不敢轻敌,他拔刀便要攻上去,打算以快制敌。

    靳渊柏一瞬便反应过来,立即出声道:“金铭,是我认识的人。”

    金铭闻言,停下动作,诧异地看向靳渊柏。

    此人一身黑袍,很瘦,即使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袍,依旧能从他露出的手腕看得出来,苍白无血色,瘦骨嶙峋,他脸上戴着一张鬼面具,一身压仰的黑色带着深沉的死气,就像一个从地狱重临人间的死神一样,厉风阵阵,鬼哭狼嚎。

    仅一眼,金铭脸色一紧,便凭着本能地知道他绝非良善之人。

    渊柏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一个朋友……

    “你怎么来了,有事?”靳渊柏敛了敛神色,他了解暗帝,若非他真的有什么紧急事情,绝不会亲自出现在他面前,他从来都是大爷一般地召唤他办事,哪有啥事是需要他尊驾光临的。

    有这么一个嚣张又拽了八百的堂弟,他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她失踪了,你立即派遣全部人力物力替我查到她!”沙哑干涸,似油尽灯枯的嗓音从那个黑衣人嘴里吐出。

    靳渊柏听一愣,下意识问道:“她是谁啊?”

    但刚问出口,脑中便如一道闪电劈过,脸色乍变:“是不是堂弟失踪了?”

    除了靳长恭一人,他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够令暗帝动容,令他失去理智疯狂成性。

    靳渊柏的堂弟=靳长恭=靳帝。

    “什么?!陛下失踪了!?”金铭也震惊了。

    ——

    契在得知陛下失踪后,便卯足了劲儿,到处查探她的消息,亦联合了商族一众,广发各地暗桩积极寻人,因为担心陛下失踪一事会引起朝廷民野间的动荡不安,倒也秉承着华韶的嘱咐,底调行事,并没有铺张闹大。

    但事实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比如莫,红,阳,谷等四大家,一些需要联络寻求帮忙的现成势力。

    契秘密书信了二封,一封送给了夏帝,一封送给了祈帝。

    之前华韶带着夏帝进京,积极准备给他疗伤,但不料夏国传来紧急消息,令他不得不立马返国,华韶挽留不下,便替他准备了一些疗伤药丸,暂时稳住身体。

    接着,契去了卞州找尚不知情的花公公,花公公早些日子带着人马去了卞州寻张北城机械装置的原材料,此刻并在不在京中,也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陛下失踪的消息。

    ——

    寒冷的冬天,寒风呜呜叫着,树枝光秃秃的染满雪霜,大地一片苍凉,沿路唯有那松柏树,还勉强维持着那一点绿意。

    靳微遥一身绒装,带着竹,梅,松三老,一路快马加鞭兼程,从靳国仅耗三日便即将穿过蕖县的大峡谷。

    “主子,我等知你担忧靳帝陛下安危,可是如今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要去哪里找?”三老一路苦口婆心地想劝阻。

    即将进入大峡谷,凄厉的风声愈厉呼啸,那群山犹如起伏的层层波涛,连绵不绝,把这里团团围住,似预留一个猛兽的血盆大口供猎物自投罗网。

    靳微遥披肩如随风飘舞,黑发缕缕飞飒,他指节在攥迅速勒马止步,目光如寒星映月,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黎、城。”

    “主子!您不能去哪里!”松老一听,脸色微变,紧色制止道。

    其它两老亦瞠大眼睛,与松老同一神情。

    “主子,您要找靳帝——”

    “整整半月了——”靳微遥声冷语重地打断他们,似缓缓吸上一口寒气才能缓住那颗焦躁的心:“在这轩辕大陆,能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并掩埋一切存在的痕迹,除了黎城的那个人,我猜不出还有谁了!”

    靳微遥仰天,冰冷色泽的侧脸,如雪峰峻岭,高不可攀,亦如孤傲的苍鹰。

    “……是苍帝?”竹老眼睛被棘痛一下,一脸暗灰色地嗫嚅。

    靳微遥闻言,神色不动,他依旧冷酷而执钮地望着黯阴惨淡的天空,那茫茫飞落万千的细雪,染白了他的眉目:“三老,这一生,我便是按照他们设下的规定而走,如那棋盘上的棋子,无论是闻人之姓,还是靳姓,它都不是真正属于我的,唯有这份感情,唯有这份不在预料之中的感情一直是属于我个人的,它是真实的。所以,我希望能真真正正,亦是最后一次,努力地去拥有它,去重新挽回我悔失的女人……即使到最后我仍旧一无所有,但至少我确定我是努力过了,那么,我将来才不会后悔。”

    三老一震,脸上一阵悲切恸动,许久老人似一下苍老十岁,悠悠叹息一声,亦不再相劝了。

    主子,有时候执着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太执着一件连自己都不确定能否有回报的事情,会不会太过不计代价啊……

    策马奔进大峡谷,两旁峭壁如刀削凛寒而压抑,却在窄窄的道路之前,一道修长身影,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的人如一柄出鞘锋利的绝世宝剑,寸步不让地挡在路中央。

    吁~四人诧异勒马踏蹄,止步。

    “何人挡在路上,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了!”竹老施放宗师威压,厉声高喝,回荡在峡谷内。

    “来人,可是靳微遥?”他声如细丝,但却清晰地如同在耳边说话,竟比竹老的厉喝更令人心惊。

    靳微遥仔细观察此人,来者不善,他一身包裹得严实,连一根发丝都没有遗漏出来,声音太细,太低,一句话不好辨认,但莫名地,他感觉他该认识这个不知道是男还是女的人物。

    于是他道:“是。”

    “杀!”

    一句“是”就像开启某道闸门的按钮,那黑斗篷人便冲上来。

    竹老一掌拍在马头,飞跃而来,本想一他挡下,却不想那人的速度竟能够穿透他的防备,直杀而上。

    竹老大骇,松老跟梅老相继出手,但交手不过百招,两者便感觉到越来越力不从心,这黑斗篷的家伙简直就跟怪物一样,越打越勇。

    “三老,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都退下吧。”

    靳微遥眸如电光,他切入交手两方,替下三老,对上斗篷怪物,两人拆招打斗不分上下,整个峡谷因气势扫荡,岸壁松动滑落礁石,激烈异常。

    靳微遥不愿被此人拖住脚步,欲下死手,却在不经意见,看到那一双骤然闪过的红眸,当即动作缓了一下,表情呆滞,高手过招,只争分秒,那人一把转肘勒住他脖子,从背劈去一掌。

    噗——结实受了他这一掌,靳微遥只觉五脏六腑一阵移位,气血上涌。

    “主子——”

    靳微遥却不顾他等惊喊,转过头,含血沉痛地喊道:“影儿——”

    斗篷怪物再度出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改脚将他踢飞撞至飞身而来的三老,本欲再度下杀手,却不知道为何,看到那一双不动不动,执拗、霸道凄迷凌乱的冰雪眼睛,只觉脑袋一阵炸裂,狠下的手竟出不了手,他哼哧哧地出着粗气,一咬牙便抱着脑袋,不再恋战,转身便走了。

    而靳微遥身负重伤,情绪汹涌,只觉一并没坚持一会儿,地晕了过去。

    ——

    国院阐福寺后山,枫林一片银装素裹,一道黑色身影突兀笔挺立于雪中,他墨发染雪,衣袂翩翩,背影孤峭而狠厉,幽暗而死气,带着重重的阴霾色泽,那是连洁白风雪都浸吞不了的黑暗气息。

    “暗帝。”

    他身后忽闪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他似疑惑亦似确定地喊了一声。

    暗帝转身,他指尖攥着一张纸,今早有人送了这一封信给他,他本不愿理会,但他认出纸上的字迹是属于靳长恭的,以往她不爱学习,称之为目不识丁亦并不为过,但后来,她却写得一手方方正正的正楷字体,像那种量好横竖撇捺格子似的字体,除了她,他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模范得了。

    但来的却不是她,而是一个披着黑沉斗篷大衣的人,根据他一身啸潜暗涌的杀意,他知道这人是来杀他的。

    “靳长恭在哪里?”

    他只想知道这个。

    斗篷人似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便跟暗帝直接交手,招招下死手,但暗帝看出他的招式却不是属于杀手那种,并且招式越看越熟悉,他心咯噔一声,那令他难以置信的答案,令他通体发寒,正欲质问的声音被扼住在喉腔。

    呯!暗帝整个人撞倒在地面,上方,一双幽暗红猩的双瞳无一丝情绪,带着漫天的杀意。

    “是你?!”

    暗帝看着那压在他身上的人,整个人如灵魂出窍了,怔怔地看着要杀他之人。

    “你、该、死!”三个字,冰冷刺骨,从头顶而过。

    接着他感觉呼吸越来越紧室,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从心脏扩散出来,几乎要将他灭顶。

    她……她果然还是一直恨着他,从未原谅过他。

    ——她想杀了他,她竟真的想要杀他!

    暗帝一双与杀手如出一撤的红瞳溢涌着痛意与疯狂,那瑰丽的颜色浓郁得深沉,如墨汁般浓稠,带着毁灭性的死气。

    “放箭!”一声厉喝,从枫林间咻咻地疾射数百支密箭。

    杀手翻袍闪过,暗处的靳渊柏一身是雪地跑过来,想来他藏在暗处多时,由着靳国羽队作掩护,他潜到暗帝身边,出手一掌,欲救下暗帝。

    斗篷黑衣人蹙眉,看到靳渊柏那一刻,他知道他并不想杀他,他轻松地避开一掌,手中的意杀窒冷半晌,不知道该不该杀了这阻扰他报仇的人。

    而靳渊柏看此人莫名地停滞下行动,他一早便知道此人武功高强,亦不愿意跟他缠斗,便趁机便将暗帝飞身救走。

    羽队早被黑斗篷杀手震晕,他看着他们急促逃蹿消失在茫茫雪中的背影,斗篷黑衣人于寒风中不动不移,眼底闪烁着红光不定。

    ,

    仿佛游荡在宇宙中,浮浮沉沉,飘飘荡荡,无依无靠。

    她是谁?

    那个一脸冰冷,看着自己父亲杀了母亲的小女孩是谁?

    是她吗?

    那个在野兽群中挣扎生存,一脸是血,却充满了生机的小女孩又是谁?

    是她吗?

    脑海中,记忆中,过去中,想要被遗忘的太多,太多了……

    那就放弃吧,放弃那些记忆,一切重新开始,没有了那些痛苦记忆,你会活得很好……

    当思绪坠入黑暗前夕,似有人在她耳畔这么诉说着。

    放弃?可是——

    她不想放弃,她本能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坠入那更黑暗的深渊。

    前一世,她拥有一个神经质的母亲,一个冷情的科学家父亲

    一个经常歇斯底里,一个经常夜不归宿

    她以为这很正常,因为她从懂事起,他们就是这样的父母

    没有对比,就没有比较,没有对比,就不懂有什么不对

    他们两人本质上有着疯狂的基因,而她却继承着两重的疯狂变态基因

    她想,以后估计她也会跟他们一样

    一夜之间,她失去双亲,她以为她会疯,但实际上,她活得很好

    直到那一夜,他那通缉犯的父亲,潜回了别墅中,告诉她一个令她颠覆了一切的记忆——

    原来他的父亲跟母亲,真的跟别人的父母是不一样的,她的母亲根本算不上是一个母亲,她只是一个载体,只是一个孕育出她的生命体。

    而她的父亲,只是一个科学狂人,母亲只是一个他买来拿来当成人体实验的物品,他们根本不是因为所谓的爱而结合,只是一个疯子跟一个被逼成疯子生下来的一个新的实验体。

    那一刻,她并没有感到难受或者是伤心,她只是觉得茫然,茫然他究竟想告诉她什么,他所说的一切,她根本就不在意。

    接着,她那所谓的父亲,用着一双冰冷,此刻却颓废悲哀的眼睛笑了,又哭了,最后,他自杀在她面前了

    他躺在血泊中,一双灰瞳黯淡,却准备地看着她,咽气最后一句竟是:我去陪你妈妈了,可你怎么办呢,我的女儿……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我是他的女儿,但她并没有感觉到高兴,只是莫名地觉得很困扰。

    他问她要怎么办,她也不知道,从出生至现在,整整五年,她都没有踏出这座别墅一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当她陪着那具尸体几日后,便被一批人接走了,接走的人是她的爷爷,父亲的爸爸。

    后来,因为爷爷的教育引导,她觉得她不会跟父亲一样发疯,她只是变成更加冷静,冷静得像一具机械人。

    但爷爷说,人活着便是寻找各种感情的路程,感情是一种财富,拥有越多,便越幸福,他希望她能够拥有幸福

    于是,她放纵自己去交往人类,任何人类,学习感情,学习知识,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人”

    她一直觉得她做得很好——

    她会笑,会哭,会闹,会耍小脾气,但是,有一个人却告诉她:你根本就是感情缺失的一个人

    他是她第一任男朋友,名字她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一句话莫名地触动到她的神经,令她牢牢记住了它。

    最后,她想她可能真的有问题,她无法真真地变成一个被别人认可的人类,于是在爷爷死后,她放弃了伪装,只一心投入进考古学,她不在意别人目光,也不在意别人在心中会怎么评价她,她也不需要朋友,爱人,亲人。

    那段时间,一心一意地通过研究实物遗存来追寻人类的过去,研究范围从人类起源直到近现代的过程令她很满足

    这能令她遗忘一切烦扰的源头

    直到一次意外陪着几位教授出境考古,她意外死亡

    一切,重新开始了

    如一张白纸,当她的感情缺失在新的躯体内得到渲染与补充,当她的满心空洞茫然,被新身份赋予了前进的任务动力,她觉得,她或许可以活得很好,如爷爷所说,能够拥有她不懂的幸福,至少不会向上一世那样。

    直到死,她都不知道她活着究竟是因为什么,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任何感情,没有遗憾,没有值得牵绊的事情,没有值得她心动的人,当真人死如灯灭,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而在这一世

    她遇到了令她心悦欢喜的公冶夙

    妖娆绝色,情深不寿的花公公

    自卑又自傲青梅竹马夏合欢

    灰暗绝望便纠缠不休的暗帝

    如清水莲花,给予她心灵清澈的莲谨之

    帮助她甚多,给她跟前世爷爷在世一样安心的华韶师傅

    不离不弃的契……

    因为有他们在,她那一片空芜冷漠的世界渐渐丰满起来,长花长草长树,有河有鸟有动物,蓝蓝的天空,有绿绿的草——

    而这个世界,这些人她一个都不愿意舍弃。

    遗憾,难过,不愿回想的事情当然也有

    但这世界上有种感觉就是这么神奇,当苦尽甘来后,之前所有的痛苦就好像被赋予了意义,充满了值得庆祝,庆幸的存在。

    茫然,愤怒,绝望,快乐,欢喜,骄傲,激动,兴奋,依恋……

    这些感情,她是在重生后在“靳长恭”这个身份一一体会到了——

    所以她无法舍弃,亦不想舍弃……

    但耳边有一道呼吸一阵阵地喷在她脸上,温热温热的,有一股幽香诱人的气息,一种男人的气息。

    “你不需要任何人,你只需要我,只需要我一个人,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你,你不需要再经历任何痛苦,在我怀中,你只需要简简单单,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为我而活,你要的,我都会一一捧在你面前……”

    温柔地,如蜜糖般腻人的,带着如恶魔般蛊惑人心的嗓音,靡靡入耳。

    靳长恭的心忽然开始失去了频率,疯狂地跳动。她不知道,她的脸开始泛出潮红,她的嘴唇,变得粉嫩,水润,微微开启,像是诱人深入。

    她完全不知道,此时的她看上去是那么美,美得让他忘乎所以,几乎迷失了一切,只想深深沉陷在她如梦似幻的眼眸中,朝朝暮暮,永不清醒……

    “长恭……”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暗哑而性感。

    然后,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去捕捉她的湿润柔嫩。

    可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触到她的那一刻,靳长恭蓦地睁开失神的眼睛,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

    “你——你是谁?”

    “呵……你知道的。”有什么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腕,那力道似将他心底因为这个问题而产生的难受传达给她——几乎着被折断的痛意。

    “我知道……”似从异次元恍惚自语一声,然后靳长恭软软地阖上眼睫,浅浅呢喃道:“我知道,我知道的……那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会……至死方休。”

    是吗?至死方休,听着很动听,可是为什么要承诺是这四个不吉利的字呢?她希望是更美,更令她安心的词……

    ——

    沙沙声十分奇妙地广阔寂静的夜,靳长恭冲破黑暗挣扎地醒来,一切仿若梦中,她整个人怔忡失神,她隔着紫萦风纱,看着风起云落的窗外。

    空气中弥漫着破晓的寒冷,远处,薄雾淡云,看起来厚而不腻,如六朝金粉所凝,银灰色的天空,五彩斑斓不过一瞬,金黄,靛蓝,银灰,白洁,如渡上各种色彩,瑰丽唯美,美如仙境般多姿多彩。

    整到黎明彻底转换成光明,靳长恭终于如僵化的状态动了动,她眨开眼睫,一旋眸发现自己正躺着一张陌生豪华的床,陌生布置非富则贵的房间。

    “你醒了?”

    像是预料到她清醒的时间,床畔坐下一个男人,此时的气候转变,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他身上,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实则他是一身深腻的暗黑色,面罩密不透风黑纱,清晨的空气沁着他身上微微的芳馨,令靳长恭第一时间便将他认出来了。

    “……苍帝?”

    是那个在练兵式上遇到的那个“苍帝”。

    “你记性果然很好。”苍帝似轻笑了一声,语气柔软,带着轻腻的悦耳。

    “敌人自然是需要记得。”靳长恭蹙眉,淡淡道。

    她刚才暗暗运功,却发现体内竟然蓄不起一丝内力,这种感觉跟当初被莫流莹偷袭时,毁掉了丹田的时候一模一样。

    当即,她脸色不禁一白。

    “放心,你内力尚在,只不过是暂时被封住罢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苍帝伸出手,安抚着抚摸着她的肩膀,开口道。

    躲开他的举动,靳长恭眯睫道:“你究竟想做干什么?”

    苍帝透过那薄薄的黑纱,那双炙热而专注的视线,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他轻启薄唇,轻轻念道:“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这黎城唯一的女主人。”

    靳长恭整个人一僵,瞳仁紧缩。

    她并不是被前一句震撼,而是最后一句。

    黎城?!

    她竟在黎城?

    “你说,这里是黎城?”靳长恭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黎城”,在轩辕大陆众帝国中即使再孤陋寡闻的国家,也该了解“黎城”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传奇性的地方。

    它独立而遗世,传闻这一座城之中,住满了“神仙”,所谓“神仙”即是能人的尊称。

    “黎城”本意就像黎明破晓前的那一刻,冲破黑暗,却依旧浸淫于黑暗中,是以亦正亦邪,非黑非白。

    它可以在一念之间毁掉了一个国家,亦能在一念之间,拯救一个濒临灭绝的国家。

    据闻,三百年前,曾有来自黎城的十位大人,他们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脱离了黎城之后,来到俗世中,经过一番翻云覆雨,各自创造了一方国家,渐渐这十大国吞并了周围小国,国势强大渐渐独占鳌头。

    于是,这十国便被帝国统称为列强十国。

    经过三百年转辗如今,唯一遗留下来一脉属于当初列强十国的,便只剩下苍国了。

    这件事情,属于秘闻,即便暗帝这个正宗靳国太子也并不知道,而靳长恭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华韶曾经透露出几分。

    他猜测黎城是西方大陆欲植入轩辕大陆,而布置的暗棋,因为他探出某些痕迹是属于那边独有的,是以提点过她几分,要让她注意,等时间到了,估计黎城的人会插手干预她统一整片东方大陆。

    她以为凭她如今的实力,黎城的人估计并不在意,毕竟宰鸡焉能用牛刀呢,是以她并没有来得及去探听黎城的事情,如今却被毫无预警地劫了来。

    轩辕大陆大部分百姓都一直以为黎城只是一个传说,但如今黎城却真实的存在于她脚下。

    这么说来,苍国果然是属于黎城这件轶事,是真实的了。

    “你是谁?”靳长恭心思翻涌几瞬,便暂时按耐住,冷静地问道。

    “苍帝”侧过脸,目光遥望于窗外层叠翻腾的云海,勾唇道:“黎城城主——闾丘,你可记得你之前做过些什么?”

    靳长恭黑眸一荡,脑中因为他的问话而涌出如潮水般的记忆。

    回忆一瞬,她脸色瞬间铁青,自语道:“我去杀,杀靳微遥跟暗帝——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那两个人都该死!一个曾经伤透了你的心,一直利用你,一个一直伤害你的身体,折磨你的灵魂,我让你亲自去报仇,你难道不高兴吗?”苍帝笑睨向她,声音如情人般腻人柔软。

    靳长恭倏地看向他,目光凶狠狠地:“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干涉,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控制我?”

    一点没有被她眼中的寒意摄到,黎城城主微微侧过脸,浑身上下有一种极致的妖媚之态,油然而生,他轻笑如环佩轻扣,玉珠琳琅轻脆,勾人心神:“记得你上一次,曾为了那个叫玥玠的妖人,而出手欲杀暗帝的事情吗?”

    靳长恭因为他的话而恍神一瞬,神色一厉:“也是你?不可能!我本就练了傀儡术,你不可能操纵得了我!”

    黎城城主伸出一双如玉雕琢般完美的手指,轻轻敛了敛袖角,姿态婀娜,似欲乘飞归去:“并不是操纵,只是一则暗示,我只是诱发你原本的真实心意,你是想杀他们的吧,这两个人,曾经对你做的事情,你难道真的不介意了?你真的可以一笑泯恩仇,一笔勾销?”

    “没错,我心底的确不止一次想杀了他们两人。”靳长恭直言不讳,她起身一双桃花眸幽暗至深,薄艳的红唇轻吐:“但他们至今都未死,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黎城城主闻言,蓦地一怔,接着气息骤寒,周围温度瞬间跌入冰点。

    “别太自以为是了,人会变的,特别是女人的心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女人的心思就是小孩子的脸,一时一变吗?”

    靳长恭勾唇冷笑一声,垂眸观赏着自己这一身女装,不难发现,她的真实性别早就被他发现了。

    黑色的曲裾滚着深红纱的边,自腰间缠身而下,后摆成弧形拖曳于地,前端露出深红的衫裙,跟她皇宫的男装的衣袍类似,不过改成女装却偏柔气。

    宽大的云袖同样深红纱滚边,银红丝线交织的凤雀古纹刺绣,束腰长纱带简单系结,直垂足间。

    长发斜挽,她感觉有细细的银链绕过前额,她移至窗沿的一面铜镜,清晰地映出那额前垂下一滴泪形红钻。

    血钻?!

    她摸上那一颗能够一定程度抑止浴血魔功副作用的血钻,竟重新回到她额头,她记得她之前明明送给了暗帝……

    难道暗帝……因为想到不想的事情,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黎城城主看到她此刻的表情,看她神色疑滤紧张,心中醋意猛涨,他上前一把从她身后将她抱住,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似撒娇,又似诅咒般,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弃他们,那些像蛆虫一样的男人,只会令你感到恶心!别想他们……也别逼我……”

    突地,他张唇吻住她,贪婪地呼吸着她芬芳的气息,这一刻他紧紧锢住的怀中的女子是那么的真实,这一刻他有一种春暖花开的满足感。

    “长恭……成为我一个人的好不好?”

    这句话从心底深处缓缓游离上来,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不受任何事物的束缚。

    靳长恭蹙眉,脸色阴沉,然后用尽全力将他推开,闾丘心思荡漾间没有防范,被她推得连退几步,还没有站稳,靳长恭如影随形,追了上去,手高高扬起,然后狠狠地朝他脸上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闾丘的脸被甩到一边去,脸上留没留下清晰的五指印不知道,但这一巴掌的力道却是实打实的,是以那面纱被打斜了些。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房内静的似乎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过了一会,闾丘缓缓的回过头,她看不见他的脸色,他看着她,目光冷如冰,可是在这层薄冰之下似乎又有汹涌的情绪在翻滚。

    靳长恭冷冷地瞪着他,胸口剧烈的起伏,全身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地颤抖,脸色阴冷至极,她看着他的眼睛,一瞬不舜地盯着,然后当着他的面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神情动作间充满了一种赤裸裸的藐视。

    她冷笑两声,轻蔑地说:“哪来的疯狗,狗链没有栓紧,张嘴便咬人,也不嫌弃自己嘴脏!”

    闾丘瞳孔猛地一收缩,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他用一种阴晦莫深的眼神看着她,一动不动。

    靳长恭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不再看他,直接推门而出。

    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闾丘站在那里,目光依旧落在她刚刚停留的位置上,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向那名窗边铜镜,隐隐显出他扭曲的影子,他扯下面纱,伸手抚上自己火辣辣的左颊。

    “疯狗?”他冷笑一声,那一张妖孽精致的脸色更加白上几分。

    “疯狗。”他冷笑连连,但眉梢间却透露出一种噬骨般的恨意与戾气,还有几分自嘲。

    离开了房间,靳长恭站在走廊间,终于将整座黎城收纳入眼底,俨然一座空中之城,高高矗立,俯瞰整个世界,面临一片蔚蓝大海,背靠重重叠叠的峭壁大山。

    绝世,而独立于天地。

    瑰丽而雄伟,如一条盘旋蜿蜒的青龙,飞翔于空中,伸出四肢都有又尖又利的爪子,从颈部到背部一直延伸到尾部都有尖锐的刺做防护,防垒类似尖角以及骨板所构成的防护性头冠,身体与天空融成一体。

    这里,是许多强者梦寐以求渴望到达的地方,但对于靳长恭而言,它只是一座囚楼,一座如肆豪华的囚笼。

    倏地,靳长恭感觉脑袋又是一阵钝痛,脚步一晃,险些跌倒,所幸有一双温柔的手臂从背后扶住了她。

    “外面冷,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靳长恭轻轻靠在他肩膀,从这个角度抬眸看上去,能看到尖尖的下颌,一张唇型丰满润泽的红唇。

    是他将她从八歧坞的紫荆天坛掳来的,她想问,究竟公冶他们怎么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思绪越来越繁杂,连着眼皮就越来越沉重,她耷拉下眼皮,张嘴张阖了几个字,便再度沉睡了去过。

    黎城城主,抱着她,将她贴进他的心脏,寒风骤起,黑纱舞起,偶然间一双潋滟狭长的眸子眯起,波光流转,如千万琉璃莹彩,却伴随着一种疯狂决绝的神色。

    ——

    靳长恭感觉到身体不断地在欲海中浮浮沉沉,有一双温柔的手,柔软的唇,抚慰着她的每一寸娇肤。

    靳长恭感觉好热,身体与理智分开,她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说爱她,是谁说要她一生不离,永远的陪着他?

    心脏似被甜蜜的细丝密密缠住,红唇如火,身体空虚难耐,他的右手掌猛地托住她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细腻湿润的腰肢,一刚一柔的身躯牢牢贴近,嘴里全是他纯男性甜腻柔糯的味道,淡淡的醉人花香,唇舌柔韧而极具占有欲。

    风帐飘舞,床帷内偶尔溢出女声的呻吟,男人的低喘,激烈的碰撞,编织了成一夜的美丽乐奏。

    结局被我修了又修,耽误了不少时间啊。

    大结局下,我还得修点尾巴,明早,最迟明天中午奏上。啵啵~让大伙儿久等了,静诚恳地道歉。

    结局完了,还有一篇后记,接着就是番外,今天看了看那个投票,静谢谢大家的踊跃参与,不过真没有想到结果竟是这样!

    靳微遥竟然,竟然如此多票,这得多坑作者啊,作者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来凑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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