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剑招既出,后招迭使,只不过一炷香时辰,便已相继使出“素娥描眉”、“树影怅依”、“黛粉无色”等二十多记剑招,每一招皆舞得有气无力、步履蹒跚,满倾悲怆之怀,那群乡人本是无比粗鄙,只觉在她的剑舞之下,仿佛是月宫上思念丈夫后羿的嫦娥亲临此处,只觉让人止不住的怜兮、叹兮、伤兮。乱尘虽为男子,但日夜心念师姐,用情极深,竟亦被她这一桩剑舞所感,只觉眼前愈来愈花,到后来这少女已成了师姐模样,每一颦眉、每一哀叹,都如洪吕大钟般敲在他的心里,观到后来,他心伤的无以复加,再也支撑不住,哇啦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一软,半跪在地。

    那头领见乱尘无故呕血,心想时不我与,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只听他高声吹了一个厉哨,那帮倭人纷纷喊道:“风紧,扯呼!”一个个拔足飞奔,欲要逃了。皇甫嵩心想此行意在打探出蔡琰的下落,自然不能让这帮倭人轻易的逃了,呼道:“嬛妹子,不能让他们跑了!”那少女目光一直停在乱尘身上,满是殷殷关切之色,皇甫嵩连呼了数声,她才回过神来,道一声:“是!”只见白影一闪,向倭人追了过去。

    那头领只是惧怕乱尘,见这少女不依不挠的只身追上前来,目露凶狠之色,心道:我有五行乘侮大阵相倚,也就惧怕那小子一人而已,你却得了便宜卖乖,反倒来阻拦与我。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硬闯。你这小妞儿虽是生的漂亮,但这般不知好歹,便休怪我这帮兄弟辣手摧花了!他使了一个眼色,停下数人来,刀剑齐耀,尽往那少女刺砍而去。可那少女身法极快,只听刀剑交击之声叮当不绝,身子却左飘右忽,从数把刀剑里穿出,向那头领欺近。那头领右手被废,只得左手使剑,方要挺剑前劈,孰料她人影有如鬼魅,在眼前稍稍一晃,已转至他背后,纤手轻轻一挥,长剑随之回撩,众人只见白光一闪,再听得哧啦一声,那头领的整条左臂已被她一剑卸了下来。

    这一剑迅如电闪,那帮倭人眼见她攻向头领,纷欲阻截,以求缓得一缓,可哪里还来得及?那头领断臂处的鲜血尚未喷出,已有五名倭人追到少女身前,五枪齐搠,均是刺向那少女的腰间。少女却是不慌不忙,揪住头领衣领,高声道:“起!”手腕一抖,将那头领猛地一掷,这才转身挥剑抵挡倭人枪刺。此时五枪已是逼得极近,距她柳腰已不逾一寸,她长剑左一撩,右一挥,上一挡,下一划,这四下潇潇洒洒,却将五枪尽数卷在一处,右手猛然从衣袖间伸出,攀上长枪,身子旋即倒跃而起,刷的一剑,同扫五人喉咙。那五名倭人怎料这少女的武功如此诡异,只觉脖颈一寒,似是被蛇蝎咬了一般,正欲拿眼细瞧,却见颈下鲜血涌流如柱,五人齐齐哇啦了一声,身子晃了一晃,瘫死在地。那少女却是瞧也不瞧,长剑在一人尸身上一点,身子借着反弹之力跃起,身形甚速,竟在半空中追上先前被她掷出的倭人头领,伸脚在他屁股上猛力一踢,道:“跪下罢!”

    那头领断臂与屁股处同时吃痛,惨呼了半声“哎呦……”身子已摔落在乱尘身前,也不知是他自己着地不稳、还是那少女有意为之,这一摔他竟是以双膝着地,但听咔擦两声脆响,他的膝盖骨已跌的粉碎,当场就昏死了过去。事出突然,在场围观的百姓全没料到方才还如星辰仙子般的翩舞少女转眼间杀了数人,更将这官军首领模样的汉子四肢尽废,仿佛鬼魅一般的杀人恶魔,吓得四下奔逃,数十人尖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官爷被人杀啦!”

    那帮倭人虽是狗狼之徒,但倒也不是忘义之辈,眼见五名同伴被杀、首领又被废了手足四肢生死不知,反而激起他们凶悍暴戾之气,均是不再逃跑,拿了兵器将这少女团团围了起来。日行者心道:“嬛妹子久侍于恩公之侧,武功高强自不必说,竟连她老人家的戾气都学了进去,如此下去,恐怕要坠入魔道……我兄弟二人新附恩公,自是不能让恩公日后被魔道所岔,当想个办法才是……”他正思忖之间,却听皇甫嵩在耳边唤道:“日兄……日兄,嬛妹子有难了。”他抬眼一瞧,见倭人将那少女围在垓心,脚步四窜乱走,又是方才对付自己三人的阵势。他三人此时已恢复了几分体力,对视一眼,均是心想上前相助那少女一臂之力,孰料丹田气息陡然一窒,却是均被乱尘点中紫宫、玉堂、膻中三穴,身子动也不能动,皇甫嵩讶道:“公子这是何意?”

    乱尘仍是半跪于地,缓缓道:“三位先生休要乱动,方才三位所战之阵名唤五行乘侮阵,这阵法本为玄门正道,但传授倭贼阵法之人心肠歹毒,竟在这这阵法之中做了手脚,要的就是对阵之人心脉受伤。“皇甫嵩三人仍是不解,乱尘道:“我封了三位紫宫、玉堂、膻中三穴,绝非不敬,只是此阵毒辣之处便在于此。依在下所想,应是授阵之人生怕对阵的敌手武功太高,这帮倭人制压不住,被他破了去,便在阵法运行之中藏了玄机,对阵之人倘若不察,被阵中所含的五行乘侮之气侵进紫宫、玉堂、膻中三穴,隐匿在这三穴中,如长堤白蚁、燎原火点,数个时辰之内便可直攻脏腑,颠倒紊乱人体奇经八脉内的五行轮转生克,实乃天下间至毒的招法。只怪在下愚笨,至现在才瞧出这其中的狠毒之处,耽误了三位先生疗伤之机,我方要说出,又见三位要上场再斗,更是加重体内气息之伤。小子这才冒昧出手,以内力逼得各位体内真气五行归正,各位这一个时辰万万不可行力运气,否则气逆丹田,神仙亦是难救。”

    皇甫嵩三人皆知乱尘品性高洁诚挚,断断不会妄语诳骗他人,这才明晓其中的利害之处,夜行者是个率性人,哈哈笑道:“公子恁得这般谦虚,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这颗榆木脑袋早掉了。”日行者却是另有所思,心道:“我兄弟二人随卑弥呼,与这帮倾奇众也算是熟识,只知他们武艺稀疏、本是不入流的货色,平日里瞧他们不起,心想单是二弟便可轻松料理了,怎么这才过了一两个月,就学来了这般稀奇古怪且又阴毒诡谲的阵法?难道……”他正思忖间,听到刀剑交击声渐次响起,抬眼一看,那少女已与倾奇众再度交上了手。他与皇甫嵩对视一眼,均知对方心意——这少女武功看似武功极高,实则修为有限,毕竟底子薄弱,方才瞬间败敌乃是出其不意,仰赖恩公新近所传的身法与剑招之功,这阵法既如乱尘说的如此狠毒,当以内力硬捍,并非灵矫取巧之术便可取胜,心中担心她安危。原是想乱尘他武功奇高、内力淳厚,一招之间便可破了此阵,但又想恩公千叮咛万嘱咐,为的就是乱尘不来蹚这趟浑水,他们已经捅了篓子,怎么还能老着脸去求乱尘相救?可同伴不得不救,不如三人齐上,纵是事后毒发身死,也不枉侠义辈的本色,便齐声道:“恳请公子解了我三人的穴道。”

    乱尘知晓他们心意,好生钦佩,心道:“皇甫先生久为大汉名臣,一生率义任侠自不必说。这日夜行者能二人改邪归正已是莫大善事,眼下同伴有难,竟肯舍己救人,此等赴士厄困、存亡死生,我当年海船上毁了这两位先生的精钢铁棒,倒是颇有些不敬了……”夜行者耳听少女呼喝之声越来越急,果是抵挡不住这桩怪阵,而乱尘又仍是默然不语,心中焦急,他性子爽直,大声呼道:“公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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