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英子的男人确实有些不全,可是他却是英子的守护神,怎么说了,应该从英子到农村插队说起。英子是从学校报名去的农村,所谓的农村距离这座小城不过几十里地,现在看来,开车半个小时的路程,但是那时却感觉几远,因为所有的路程要用脚来测量。尽管是他们坐着车感到农村的。她与几个知识青年安排在金河,这算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他们刚还的时候正赶上春天,金河岸柳树婆娑,袅娜多姿,河水清澈见底,整块整块的青石,他们在河岸能够看到,防洪堤修得齐整,他们听说是前几年公社带领社员们修筑的,英子刚到生产对的时候,大队书记专门带着他们来到金河,介绍了这防洪堤,看样这应该是他们生产队唯一的荣耀了。
    英子在生产队干活从不偷懒,她也不是那种偷懒的人。并且她长得漂亮,瓜子脸蛋,双眼皮,皮肤并没有因为在阳光下暴晒而产生黑斑,想必越晒竟然越白,还有她那长长的秀发像瀑布一般,干活的时候,她是决不能显露出来的,可是到了宿舍——生产队专门给这些知识青年盖了几间小瓦房,虽然彼此相连,但是还是显得与其他村民有隔阂了。在干活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他们参加劳动,村民们看着他们笑个不停,也当然,他们中不乏干活偷懒与不成形的,成为人家的笑料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英子不是,英子的美还表现在她的身材也好,比一般的女孩高出一头,站在她们中间,她算是鹤立鸡群了。
    好在,英子的美从不外露,尽管这样,还是无法来掩饰,别的生产队的知识青年还是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公子哥。鸿雁传书,邮局投递,信中夹着男生的照片,这一张张照片便在女生宿舍传开了,成了他们墙壁上的一张张小图画了,当然也是她们戏谑的象征,还有买通同宿舍的女生,他们买通的好处便是小恩小惠,当然还是相识的,不相识的,谁也懒得传信。更有经过村民来提亲的,那自然是村里的后生们了。半年一来,英子没有动过心,但是时间一长,那年冬天下了雪,她去供销社买肥皂,一不小心崴了脚,不能动弹,幸好来了一个后生,他说他背她走,起先英子不许,她说能不能想办法搭个牛车,可是已经傍晚,查寻四周,不见任何车辆经过。无奈,英子同意了他的请求,这个后生也像个知识青年,他说他是齐村二屯生产队的,他也是知识青年,家在窑上。他长得眉清目秀,尽管穿着棉衣,但是还是能清晰看到他的眉宇与脸庞。他说他叫君,君子的君。英子还给他开玩笑说,这的是君子吗?君说当然了。英子说是梁上君子吧!两个人都笑了。英子透过他的笑,同意了他的建议。君背着英子来到了金河生产队,君将英子安顿好,还专门跑到附近的村庄请来了大夫,大夫说需要到供销社抓药,君又去了供销社抓药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早就漆黑一片了。面对同宿舍的女生的玩笑,君一点都没有在意,英子只是笑,此时,她开始对他有好感了,就这样他们相识到相知,最后私定终身了。
    一年后,英子去二屯生产队找君,有人告诉英子说,君已经返城了。英子说他走的时候没有留下话吗。那个后生说什么也没有,人家爹娘都当官,到这里只是来锻炼。英子当时都懵了,她走在路上,哭了一路,最后晕倒在路旁。她是被人捏疼了才醒过来,看到眼前,她惊呆了,原来一个男人正要解她的衣服,她反抗着,男人打了他一巴掌,英子的头发凌乱。英子透过凌乱的头发发现她是被这个男人带到了桥下来的,说也巧,在这万般无助的时候,她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就是我们所说的英子的男人了。
    他一把揪住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被他扔到地上,显然他生气了,他拔出了匕首,哪知这个粗壮的男人根本没有害怕,手中的粪耙子一甩,正中那个男人的胸口,那个男人“哎呦”一声,爬起来就跑了。粗壮的男人看见英子只是笑,英子站了起来,她没命地跑,粗壮的男人竟然在后面也追,英子之所以跑,她不是因为后面的男人,她想跑到近处的河边,她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于是,她毫不犹疑地就跳了进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宿舍里了。女生们早就给他洗漱完毕,她们也都知道了英子的事情,都骂那个所谓的“君子”了。英子问是谁救的她?她们说是村里的李憨子,至于叫什么名字,她们还真不知道。李憨子经常给英子送来好吃的,刚开始的时候,英子怎么也不会想到感觉他的好来,时间一长,她觉得嫁给一个憨子也比那些外表英俊,内心阴暗的家伙强得多。因此,有一天,她问憨子:
    “憨子,我漂亮吗?”
    “漂亮。”憨子说,
    “你想娶我吗?”
    “想。”憨子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英子能听得出来。她给憨子说让他家做好聘礼,选个好日子就拜堂。憨子闻听,乐得像个孩子,双手拍着,跑回家了。
    英子没有告诉家里,因为她知道谁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可是,她的心已经死了。死了的心让一个诚实的男人看守,这便是她的想法。英子在第二天去了憨子家,看到憨子爹娘也是憨子,她的心很是平淡,因为她的心是冰凉的,再冷冻一些又能怎么样呢。实际上,憨子的婚事能和谁商量,爹娘能找口饭吃就已经不错了,憨子的表现应该比他们好些,还知道什么是热的与凉的。
    英子没有办婚事,但是她却给别人说她是憨子的妻子,憨子是她的丈夫。为什么这样,谁也搞不清楚她。爹娘问她的时候,她也不说,只是哭。爹娘看着她哭,更是生气了,不问她了。并且还怕她的哭坏了小义的好事。
    英子不久也返城了,她与其他知识青年上了汽车正要走,憨子在汽车后面穷追不舍,英子看着他哭,她也望着憨子哭。女生们让英子转过头去,英子说不,她要带憨子走。女生们劝她,英子还是不听。英子乞求司机将憨子带到汽车上。司机无奈,停了车。憨子上了汽车。英子先回了家,她没有将憨子安排到家里,而是让他找了一个废旧的工厂住下了。每天,英子偷偷给他送去吃的。后来,矾土水泥厂招工,英子被安排到水泥厂上班了。再后来,英子要了一间宿舍,也算是自己的家了。
    小义结婚这天,日头出来得特早,小义一早就出门了,爹问他等你大哥来了,再走。小义说我去明明家等大哥作甚,他当然知道爹怕他有了什么差池。小义说放心吧,爹,你儿子不是小孩子了,懂得这婚姻的分量。娘穿好衣服从里屋出来,听小义这样一说,也便劝爹了,爹一想也是,这弟弟去接新娘子,老大伯跟着去一前一后,也挺难为情的。但是,现在没有自行车啊。爹说可以用你们的吉普车,小义笑了,说司机早就回部队汇报去了,再说即便在也不能用啊,那是公家车怎能私用。爹说这怎么办?小义说他去迎大哥,大哥一定在路上了。爹闻听,也好。小义便走了,他是沿着同向小李庄前的小道走的,他先碰到了姐姐英子与那所谓的姐夫憨子正急急忙忙往家赶,他们一前一后,身后的憨子跟着很紧,恐怕姐姐英子走丢了似的。小义给姐姐打了招呼,身后憨子转到英子面前,他似乎想起昨夜小义的不恭。小义还是干笑不已,简单说了两句,他就走了。很快,大哥果真来了,大哥将自行车给了他,嘱咐他看着时间,他指了指他手中的表。这块手表大队长早就还给了小义,当初小义说什么都不要,大队长说这块表太旧了,等他有了钱再买一块给哥哥,哥哥一定会收下。小义知道大哥的心意,但是又无力回绝,他想一定会给大哥买一块手表。
    小义请大哥放心,他便骑着自行车往明明家赶了,明明家可不像小义这般简朴,这太阳还没有爬到半杆,家里就已经忙开了,大红灯笼挂了起来,明明的哥哥是这个村的大队长,他这几日都说,妹夫是个军官,将来妹妹的日子肯定富得流油,我这个当大舅哥的也跟着沾光了。他见谁都这样说,这样说的还有明明的爹娘,虽然这样说,村里该羡慕得还是羡慕,该嫉妒的还是嫉妒,来帮忙的,随礼的,巴结的自然不少,也当然,即便没哟这成关系,该帮忙的,随礼也少不了。
    不知谁说了一声,姑老爷来了。这一嗓子竟然有那么大的穿透力,正在里屋试穿鞋子的明明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幸好娘在附近搀扶住了他。娘说不会吧,她出去了,正看到小义将自行车插在门外,早有人递上香烟了。娘看姑爷就是喜欢,小义身穿黄军装,笔直的身板站在那里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俊俏的脸蛋一股英气外露,他拒绝人家香烟的手势也是那么得体。明明问娘看什么呢,娘说看姑爷呢,明明说有什么好看的,娘故作生气般说,不好看,就把他撵走,我去撵人。娘假去,明明赶忙拦住娘。
    小义在给大舅哥解释,大舅哥当然明白事理,他先给爹说了几句,然后到里屋来了,他说小义要提前带明明走。娘说这么早,大舅哥说小义爹娘的意思。实际上这是小义的意思。娘问明明的意思,明明当然同意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呈在小义面前的是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白中还微微显现点绿色,红色的鞋子,长长的头发向瀑布一般飘散在身后,小义最喜欢她的长发了,当初他们恋爱的时候,小义说她的长发像他姐姐英子,他也喜欢姐姐的长发,因此,多少年来,她一直珍视着长发。
    小义心喜,有些拘谨了,还是明明大方,她走到小义身边,屁股竟然靠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了。明明给爹娘告别,她早就盼望这一天,哪知娘已经落泪了,而明明已经转了头。小义告别众人载着明明就出了这个小村庄。
    出了村子,明明问小义为何要来那么早,这一定不是他爹娘的意思。小义说当然了,知我者明明也。他是要带明明去爬山,明明说这样不好吧,时间能否来得及,小义说能来得及。他们俩同时望着东方的太阳,太阳还是半个杆子,他在帮着他们的忙。明明两手抓着小义的衣服,头轻轻地贴在小义的腰部了,小义的心里暖暖的,脚下更快了,自行车也在奔驰,他们也是通往小李庄身后的大山,它叫卓山,在前面我们曾经介绍,他们在上学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来到这里。他们熟悉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水一潭。
    眼前有一个小坡,小义让明明坐安稳了,他说飞了,明明抓牢了小义的衣服,她想无论小义飞到哪里,她都要跟到哪里,今生永远不离不弃。他们急速的自行车也算是在田间行进了,附近的村民看到了,直起腰板望着他们俩,很显然他们的快乐传给他们了,他们指手画脚也说笑着。绿油油的玉蜀黍苗长到人的膝盖了,借着微风在摇摆着头颅,如果它们能看到的话也不会放弃着美妙的场景或者叫图画了,两个年轻人就是美妙了。小义到了近处的小河边,他将自行车放到路边,没有锁,他们要到山顶转转,自行车放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明明提出了疑问,小义说田地里又那么多村民给他们当看车工呢。明明看了看田间地头仍然注意他们的村民,也说是。小义拉着明明的手便上了山,他们先是飞快地奔跑,他们像两个快乐地蝴蝶,在山林里从山脚向山上。不一会儿,他们脚下慢了,小义就转过身,望着明明了。
    “明明,你今天真漂亮,像┅┅”
    “像什么,你说┅┅”明明追着小义要让他来形容。
    “像这美丽的绿色蝴蝶。”他说的时候,两只蝴蝶从他们身边飞过,一只在前面飞,显然,前面那只强劲有力,他回转身在等着后面那只,后面那只在小树枝上做了逗留,然后看到前面那只蝴蝶在喊她,她展开翅膀飞来,前面那只向后飞了一些,后面这只追上来了,他们便并驾齐驱了,一会飞起穿梭在林间,一会又落下停留在花丛草间了。
    他们俩也都被这美妙的时刻吸引住了,小义第一个回转神来,他望着明明出神,明明也望见小义火辣辣的眼睛,小义将嘴唇凑了过来,明明闭上了双眼。四周有很多美妙的鸟儿在叽叽喳喳的鸣叫,还有近处潺潺的流水,流水与石块冲荡所形成的美妙音乐正是他们的伴奏了。他们再向山上走,小义说起当初他们上山的情景,明明真得不愿意想起,想起都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的突然袭击确实给小义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小义感到他的鼻子留了血,血流进嘴里,涩涩的。小义说他投降,这是诈降。身旁的家伙手上一松,小义便瞅准了机会。腾地窜出了几米,因为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了。小义穿行在整个充满绿色的丛林之中,他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可想而知,他们怎么能找到他。在一片白杨树所依偎的白房子前,小义停了脚,这是这片树林的边缘,眼前有一条通往山峦的小路。这里小义也是相当熟悉的,小义与姐姐英子小时候曾经在这里采摘野草莓、野菊花、蒲公英。白房子是座圆木构筑的房子,上面涂抹了白色的石灰浆,所有的缝隙都是用灰泥嵌成白色。小义想走过去,他察看四周,并没有危险。除了树丛中正开得艳丽的花朵与白杨树、杉树、松柏望着我外,恐怕再没有什么可以注意我了。小义走了过去,左脚抬起,双手正要推门,可是他的脑袋被人重重一击,他昏了过去。
    小义不愿意想起这些,他努力抑制内心的痛苦,他拉着明明向前走,明明感到小义的手劲出奇得大,大得有些弄疼了她,但是她没有声张,她感觉到了小义有什么隐情。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自从打仗回来之后,他似乎就变了,眉宇之间始终没有晴过。明明熟悉他的,他能感受到小义所有的一切。但是,她没有问,他认为根部不需要问,只要默默地爱着她所爱的人就可以了,至于男人的事情,他愿意说便洗耳恭听,不愿意说就只能选择缄默与忍受。因为,男人有男人的不易。
    在小义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到了山顶,在山顶上望东方的太阳,这金乌只能算是白色了,刚才的红色早已经褪了,有一竿子长了。小义说还早着呢,他是在安慰明明,山顶宽阔,方圆有好几个足球场大,小义环顾四周,莽莽苍苍,他走到山崖边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明明,我爱你!”明明觉得心跳加速,但是他喜欢眼前这个男人这样做。她是一个开朗的女孩,当然她也学着小义的样子冲着远处叫嚷,“小义,我也爱你!”
    好像整个世界就是他们的了,最起码这山顶的世界是他们的,他们这样认为,确实,四周再没有其他人,不像当初早被那些小将们跟随。
    他们再次拥抱一起,接吻,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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