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义与明明并没有耽搁婚礼,他们按时到家,虽然没有富丽的婚礼仪式,也没有高朋满座,大红灯笼高高挂,何况小义还穿了一身军装,按照现在来看,并不算太好看,只不过头上的大盖帽显得威严与庄重了一些。小院子里只摆放了三张桌子,一张是面向北墙而设,墙上贴着一张硕大的红纸上面书写“囍”字,它的左右各摆放着两支红色的蜡烛。其他两张桌子便是亲朋好友了,不很热闹,但是却温馨,对于小义来说,他珍惜这段美好的时光了,因为他有一个很大的计划,并且付诸实施了,一旦实施了,后果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大哥说的话的是对的,明明是幸福的,哪怕就这短短的一天,几个小时,她能得到他的爱,她就已经满足了,即便是以后以泪洗面,她也绝不后悔。小义也是如此,虽然内心的酸楚不能表达,无法诉说,那干脆什么都不说,享受这人世间最至诚最热情的爱是没有错误的,老天都很眷顾,阳光出奇得好,不热不也凉,可是明明的脸蛋泛出了红晕来了,一直红着。
    这一天,小义真得不愿意就这样过去了,天还未明的时候,小义就睁开了眼睛,明明躺在他的怀里。他没有动,他若动,明明一定会被惊醒。他望着窗外那论金黄的月牙,月亮像白日的太阳一般矫情,懂得体贴人。这间房暂时属于他们俩了,爹与娘躲到大哥家住了,有这个决定的时候,小义是不同意的,应该出去的是他们,大哥家人口少,窝憋着,闹得爹与娘都要打地铺,大哥到麦场去住了。
    小义想到了爹娘,然后是大哥与嫂子,还有几个可爱的侄子侄女,特别是那个小帅子引起了小义的好感。大哥私下里告诉了他的一切。小帅子并不感到陌生,他一个叔一个叔地唤,他最想让叔给他讲解打仗的故事,但是这些是小义最不愿意回忆的,他流血的心脏怎能让别人看到呢。在他们这些孩子的脑海里,这战争便是拿着冲锋枪挥舞瞎闹,死的都是敌人,生存下来的都是自己人。事实却并非这样。可是,这个英俊的小少年想看到,又不能扫兴,他只是说等下次再来的时候,他一定给他讲述打仗的故事。小帅子是听话的孩子,看出叔忙碌便不再打扰。他说等叔下次再来的时候,他便上高中了,小义问他考哪个高中,小帅子说了,小义知道那是一个重点高中,凡是考进去的便是一只脚跨进了大学校门。小义问他有什么志向,小帅子说原来想当一名医学家,专门研究一些疑难杂症,现在看到了叔,又想成为一名军官,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真是羡慕死人了。小义直摇头,一个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军官是耻辱的,没有用勇气与生命换来的所有荣耀即便再光彩夺目,自己心里恐怕也会觉得暗淡无光,何况别人的观点,因为你的伟大与光荣,只不过是溜须拍马的行当。
    小义想到小帅子一阵欣喜,当转到爹娘的时候,他的内心开始剧烈阵痛起来,他索性不想了。他梦到回到了前线,他与战友结束了任务开始撤离,遭到鬼子的伏击,所有的战友都被打死了,他也是万幸之余,落到暗沟里,鬼子找寻数遍,竟然没有找到他,鬼子走了,小义好不容易钻了出来,那是一段很长很密的灌木丛,他来到他们遭受袭击的地方,他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他的战友们不仅被这些可恶的鬼子打死了,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战友们的头颅被一个个砸碎,脑浆迸裂,红色与白色染满了山沟与灌木丛,如果不是他幸运落入深沟,这些无头怪一定也有一个他。他们的穿着一样,他只能透过他们的领章来判断是战友,但是他们到底是谁与谁,他也搞不清楚了。小义蹲在地上,他冲着苍天叫嚷,他希望这些可恶的鬼子快速返回,他要给他的战友报仇,也要用这种方式,将他们的头颅砸碎,他要看看他们的头颅是不是坚硬,是用木头疙瘩做的不成。可是,四周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他的叫嚣成了哀鸣,各种虫鸟的叫声他也听不见了,他拖着枪走着,像一个行尸走肉,最后终于倒在了地上。
    小义惊醒了,梦中的一切正是他所经历过的,他全身潮湿湿的,明明醒过来,看到他额头上的汗水,她为他擦拭去,她问他怎么了?小义说梦见战争了。明明安慰他,说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小义没有告诉她,实际上他将再第二天就要赶往部队,他已经报名了,他是连长,应该起个好榜样的,具体说应该是有一个夙愿,就是为了他的战友们报仇,他要亲自看看鬼子们的头颅是不是木头疙瘩做的。但是,他没有告诉明明,他知道告诉的结局是什么,也许家里人只有大哥能猜出一些,但是也没有明白说。
    小义让明明再睡一会,明明拉着小义,也让他睡一会。小义说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明明只好人他去了,小义洗漱完毕,将手表放在床边,他深情地望着明明,然后,站起来,走了。吉普车在外面等着他,这是小义安排的,他上了车,说了一声走,声音果敢有力。司机说,连长还是留下来陪陪嫂子吧,实际上我来的时候,营长已经安排了,让你在家再呆一天的。小义嘴角冒出了一个字,“不!”其他的他没有再说,他的眼神很坚定。
    明明醒来,不见小义,唤了一声,冷不防碰到了手表——那是小义给她留下来的。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亲爱的明,我回部队了,勿念。别无二话,也无落款。明明眼前一黑,载倒在床上,双眼呆呆地望着屋顶,屋顶的燕子窝里的燕子正探出偷来望着她,乳黄的小嘴巴吧嗒吧嗒叫唤着。很快,老燕子回来了,扑闪了两下翅膀落在窝内里,也冲着小燕子叫唤了数声。
    大队长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秀娘正在小帅子屋内,秀娘给小帅子倒了一碗热水,随后就坐在床上看小帅子学习,她喜欢看到小帅子不时愁闷不展,不时眉飞色舞的样子。大队长叫她了,她蹑手蹑脚出去了。她让大队长小声点,大队长答应一声,还点点头。小帅子似乎看到他们的举动,嘴角一笑。大队长说给秀娘说点事,秀娘见大队长有些神秘,似乎问题很很难解决。她问他什么事?大队长先没说,而是问她孩子们都睡了吗。秀娘说,峰与华都睡了。大队长有些放心了,他蹲到墙角,小声说道,小义走了。秀娘并不吃惊,他说他是一个军人,回到部队上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大队长说明明哭了一整天,爹娘拗不过,爹便去矿上找我去了。
    “没什么,等过了几天就好了,军人家属这本身承受得就比别人多一些。”
    “可是,可是,┅┅”大队长欲言又止。
    秀娘透过大队长猛吸纸烟的举止之中感觉的这里面也许并不简单。她问秀爹有什么事在瞒着她。大队长的心事是瞒不过秀娘的,他说了,说完之后,大队长说这也是从小义的话语中猜测出来的。
    “不要瞎说,这仗已经打完了,谁敢给我们中国人做对,那不是找死吗,每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事情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也许更为复杂,我们不懂的。”
    大队长的忧愁也迅速感染了秀娘,秀娘叹起气来,她明白秀爹与爹的意思,希望她去劝劝明明,她答应了。他们便不再谈论小义与明明的事情了,他们说到了小帅子,小帅子已经上初三了,明天考高中了,上大学是他的志向,大队长委托秀娘仔细照顾着点,秀娘还让他交代,她说这小帅子本身便是自己丢下的儿子,你看眉清目秀就是随她了。大队长心里也高兴,她虽然没说,心里是赞叹秀娘的通情达理与善良心地的。他们还说到了峰,秀娘说蒋庄的学校集体搬迁了,大队长说是搬到侯宅子吗?秀娘说是的,公社盖了上下两层楼,孩子听说要去,高兴死了。大队长说,那是自然,新学校吗,老高果然没有食言,我以前给他提过,老高肯定费了不少脑力与劳力。秀娘点头说,那是自然。他们还说到刘老头了,秀娘说刘老头不去新校当老师了,新校长还专门来请他,他死活不答应。大队长说,刘老头是明智的,再说新学校有很多老师呢,确实永不上刘老头的。这样,以后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商量我们饭店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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