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早朝,有些累,于青站在未央宫正殿门口,望着底下层层叠叠的台阶,伸了伸懒腰,舒展了下筋骨。累了一早上,这下可以抱着我的小美人好好亲热一番了。想到这,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层层叠叠的皱纹叠加在一起,直把自己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望着笑成一朵菊花的大司农,小威子咳嗽了几下,等大司农回过神,才开口道:“大司农,您这想啥呢,笑得这么开心?”

    见皇帝身边的贴身公公问自己,大司农忙道:“哟,威公公,原来是您呐。这不,今日早朝,见陛下日益聪慧,处理政事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不打心眼里高兴么,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要主上高兴了,我们也就高兴了,您说是不是这样?”

    陛下还是如往常一般受苏氏禁锢,竟被你说成是得心应手,真是睁眼说瞎话。不过想归想,小威子可不会傻得说出来。忙打哈哈道:“大司农说的极是。大司农,陛下有重要事情要和大司农商量,还请大司农去宣室一趟。”

    小皇帝找自己还能是啥事,还不是钱财之事,还什么重要事情,哼!不过心里鄙视归鄙视,大司农还是很虔诚的、很开心地说:“是!”

    宣室殿内,刘真坐于上首,焦急地等待大司农的到来。见大司农进门,刘真忙从座位上窜起,不待大司农行礼,拉起大司农那苍老的、满是褶皱的手掌,“大司农,你终于来了,朕可想死你了!”

    大司农毫不留情地揭穿她:“陛下,今日早朝,我们刚见过面。”

    刘真不死心,“有……吗……?哎呀,不管有没有,大司农啊,朕最近缺钱花了,你看,能不能从国库里再给朕弄点钱花花?”

    “陛下,不能啊!你上个月从国库里拿的钱还没还呢?这要是让太皇太后知道了,微臣可不仅仅是丢官了,而是要掉脑袋啊。”

    刘真好像并不以为意,“什么啊,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至于上月的嘛……”刘真微微一笑,朝小威子使了个眼色,小威子立即心领神会。

    小威子向前,从袖中掏出钱袋,“大司农,这是上月的一万钱,您拿好。”

    大司农宝贝地拿着那一万钱,数了一遍又一遍,待确认无疑后,才舒了口气。不待大司农将那一口气舒完整,刘真又开口:“大司农,再拿三万钱可好?朕保证,一旬内,必完完整整的还给你,以后再不相借!”

    “不行!”

    “不行……吗?”刘真的声音逐渐拉长,而随着刘真声音的拉长,宣室殿内慢慢出现了数十个孔武有力、满脸横肉的侍卫,渐渐地,大司农的腿有些软了,最终答应,“好吧。”

    刘真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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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出了皇城,小威子兴奋问道:“陛下,我们去哪?”

    刘真一脸无奈,用玉扇敲了一下小威子的头,“和你说了多少遍,在外要叫我‘墨公子’!”

    小威子如醍醐灌顶,“墨公子!对!墨公子!那墨公子,我们去哪?”

    “添香院。”

    望着刘真愈走愈远的身影,小威子有些吐血,“陛下,你拿着国库的钱挥霍,你这可是昏君所为!”

    已经走远的刘真远远传来一句:“随你,爱跟不跟。”

    小威子想着,他是陛下的贴身公公,自然是陛下在哪他跟在哪,于是忙笑脸哈哈地提腿跟上。

    能与皇帝名下的落雨阁分庭抗礼的添香院,肯定有它独特的过人之处。大到装潢、修饰、布景,小到餐具、酒水、茶点,无一不在显示它的精致与细腻。入眼之处是富丽堂皇,可在细节之上又恰当好处地体现了主人的才华与含蓄。这就是添香院给刘真的感觉。

    低调、含蓄、看似与世无争,可在某一刻又给人一种狂放、上进、不羁,这便是刘真透过添香院体会到其主人的一些特性。

    刘真搂着怀中的美人,喝着甘醇的美酒,浅笑吟吟,虽身在原地,但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望着周围来来往往调/笑的众人,她忽然想到,她来添香院已近三日,却一直不见其幕后主人现身。那个神秘的幕后之主,到底在不在此处?

    她因为沉思,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怀中的美人望见,惊讶叫到:“墨公子,你年纪轻轻,怎么皱起眉头来了?快让奴家帮你抚平。”

    见她动作,刘真也不阻止,笑着任由她去。

    在这热闹喧哗的添香院内,竟有一处寂静之所,真的令人不得不惊奇。二楼的雅间内,与外边相比,清静的有些异常,其中并无美人相伴,也无丝竹相扰,而是相对坐着两个年轻公子。

    青衣公子自顾自地为自己倒满了酒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透过窗户,望着楼下的刘真,“袁兄,那个少年已经来了三天了,每次都挥斥万钱。你不觉得奇怪吗?”

    袁姓男子哈哈一笑,慢悠悠地为自己和对方的酒杯中倒满酒水,“来添香院的哪个不是高门显贵,哪个不是挥斥万钱,阿敬莫要为此忧心。”

    青衣公子似不打算放弃,“可是……没有谁会一连来三天,就算有,也是这里有他喜欢的人,可那个公子,他每天换一个姑娘,并不像为了哪个姑娘才来此地。他那个样子,像是……像是在寻人。”

    “寻人?”袁姓男子慢慢咀嚼这两个字。“既然如此……”他道,“……那,我们下去会会他吧。”

    刘真正搂着美人,喝着美酒,一派逍遥快乐,却突然听见一声:“在下袁道,这是在下好友历敬,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刘真也不起身,只抬了抬眼,瞧了一眼身前两人,慢吞吞答道:“墨吟。”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那个穿青色衣衫的,分明是个书生,旁边穿黑色衣袍的既然是那书生的好友,多半也是个读书人。她来此处是有别的目的的,可不是来吟咏诗赋的。

    “哦?”袁道假装不懂,“是‘淫’吗?倒是很符合公子身份。”

    听见好友如此讽刺,旁边的历敬忍不住低低笑了下。

    面对陌生人的讽刺,刘真压制住怒气,再次咬牙切齿的解释:“墨吟!口、今、吟!”

    假装听清了对方解释,袁道拱手道:“是在下失礼,不知墨公子可否随在下去楼上一叙。”

    哼!刘真喝尽杯中美酒,也不着眼看对方,只低头望着怀中的美人,“我只喜欢和美人在一起,不喜欢你们!”

    袁道哈哈一笑,反问道:“难道在下和阿敬算不得美人吗?”

    听见此人如此狂妄不羁的言语,刘真此时才抬头望向二人,仔仔细细地审视起二人。青衣公子,外表柔和,内心柔和,似乎并无什么奇特之处。而黑衣公子,虽一袭简简单单的黑色衣袍,但神态间仪采飞然,眉宇间有若有若无的傲气。给人感觉,如蛟龙戏于浅滩却不失其贵气,如明月囿于枯井却不掩其光芒,这种感觉,就像……就像添香院的主人给人的感觉。添香院的主人……想到这,刘真大吃一惊,看向二人的目光果然变了些。

    “走吧,袁美人。”

    袁道与历敬在前面引路,刘真在后面紧跟二人步伐。

    刘真走在二人后面,时刻注意观察着二人动作。待进得二楼雅间,刘真望着素净优雅的房间,玉扇轻敲掌心,问道:“怎么袁美人对此地这么熟悉?”

    袁道微笑不语。待一一为各个酒杯倒满酒水后,才微笑开口:“墨公子,坐。”

    刘真望着地上坐席,才撩开衣摆坐于袁道对面。

    四四方方的小桌,刘真与袁道相对而坐,历敬则坐在靠窗一侧。

    袁道端起酒杯,浅浅酌了一口,不答反问,“墨公子,这的酒如何?”

    听到此言,刘真拿起酒杯,仰头饮尽,“不错!很好喝!”

    袁道微微一笑,笑容如万千桃花齐齐绽开,“这是远近闻名的七里香,是长安最好喝的酒,除了添香院,其他地方少有。墨公子不会细细品尝一番吗,像这样。”说着,便为刘真做了下示范。浅浅酌一口酒,闭上眼睛,细细回味。

    “鄙人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刘真最看不惯这些文人的繁缛习惯,忙打断询问。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常来,为什么常来呢,是因为有和墨公子一样的兴趣。”袁道微笑作答。

    “哦,什么兴趣?”

    “当然是和墨公子一样的兴趣啊,不知墨公子的兴趣是什么?”袁道依旧微笑着望着刘真。

    刘真也一脸微笑的望着袁道。这只老狐狸,竟将问题又抛了回来,看来有些不好对付。不过……

    刘真依旧笑着,不过她的上身越过小桌,凑到了袁道面前,近的可以看到彼此的睫毛。她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如一泓深泉,深邃的看不到底。“是因为……,”刘真跨过小桌,直挺挺坐到袁道大腿上,袁道身子一僵,随即恢复平常,挽住她的腰,与她微笑对视。“……是因为这里有袁大美人啊。”

    历敬看到此番景象,忙将目光移向窗外。

    而苏长临进来时,也看到了此番景象。他今日去长乐宫向姑母请安,偶然间听见大司农于青与姑母的对话,才得知刘真近三天来一直往添香院跑。本着劝谏陛下、扶持明君的原则,他才来到添香院,打算好好劝谏一番陛下。起码,他给自己的理由是这样。却不想,竟见到了这么一番景象?!

    在看见苏长临进门的那一刻,刘真就已经吓傻了,扑通一声从袁道身上跌下。不过,她想,既然苏长临能来此处,那么这隐藏在背后的一些弯弯折折想必也解释的通了。

    苏长临上前,将刘真从地上扶起,边帮她整理衣冠边道:“陛下怎么来此肮脏之所?”一句话,将刘真的真实身份泄露个通透。

    历敬目光望向窗外,看不见神色。

    而袁道也并无惊讶之色,只浅浅一笑。

    苏长临笑道:“袁大夫这是要做娈臣,以色侍君吗?”这句话不可谓不毒。刘真清晰地感受到,苏长临在发怒。

    袁道也拱拱手,笑道:“臣丞相府议曹袁道见过陛下、长公子。长公子可是错怪臣了,臣刚才不知陛下为陛下,且陛下是主动亲近臣,臣并无表示,还请长公子明鉴。”

    议曹,是丞相府的一个下属小官。而袁道这句话,则是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这一切都是陛下的主意,和臣是一丁点关系也无。

    听见袁道如此解释,苏长临也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如此,那便算了。陛下,我们回去吧。以后这种地方,也不要来了。”

    苏长临说完,便牵着刘真的手,不给对方丝毫反悔机会,一起出了添香院。掌心下的那双手细腻、柔软,令他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想到这,他牵着她的手,便不自觉又紧了一分。

    出了添香院,刘真一把甩开苏长临紧握的右手,“苏御史此举,可将权臣的行为展示得淋漓尽致。”

    苏长临知她在讽刺他,却依旧软着声音道:“真儿,你以后不要再去这种肮脏之所了。”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呵呵……”刘真怒极反笑,“肮脏?比起在宫中被你们禁锢的日子,我却觉得这样的生活轻松自在许多。”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因为他吗?”

    一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刘真有些不明白。“他……?”忽然想到什么,刘真笑着说,无比讽刺,“对!我就是喜欢袁美人,喜欢他的坦荡,喜欢他的自在。我告诉你,我永永远远、永永远远也不会喜欢像苏御史这样假正经的人!”说完,扬长而去,再不理会站在原地的苏长临。

    明明只是一瞬间,可苏长临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远,那么漫长。即使是在数千个失去母亲的寒夜里,也没有比此刻更冷、更疼。许久之后,他慢慢开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钻出:“刘真,你信不信,我会让这世上再无添香院,再无袁道。刘真,你信不信?”

    刘真虽已走出了很远,不过,依她现在的功力,想听清几百米外的声音也不算什么难事。听到此言,刘真莞尔一笑,“苏长临,苏长公子,我相信你,你可一定要做到啊!”

    借他人之手轻而易举的除掉对手,刘女帝此举不可谓不老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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