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接到了佘月发回来的警报,任务出了岔子,机密泄露,之前安排好的计划全部作废。

    但门内对此也很快有了决策,立刻派出门人接应佘月,并唐戊一起,继续执行塔里木任务。又另派了得力的人手,前往乌鲁木齐市接手处理药材铺。

    此次接应佘月,昆仑山上一共下来了十人一组的五支小分队。值得一提的是,与穆离平辈的天才少年云易,担任其中一支分队的队长。

    似乎天有不测风云,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气候变得极其恶劣,自佘月等人首次遭遇沙暴之后,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域,神出鬼没的沙暴一阵接一阵,没有一点想要消停的趋势。

    由于沙暴的范围大,严重影响了昆仑大部队的探查,距离发出警报整整一天过去,他们才成功与佘月汇合。

    此时昆仑以高额佣金请来的各路人马,被塔克拉玛干的狂猛风沙吹了一天两夜,都如那霜打的茄子一般,半死不活。

    许多人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这个钱,他们内心里其实已经不想拿了。

    一开始佘月的确强调过塔里木任务的危险性,并且警告他们很有可能会面临生命危险,然而大多数人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塔克拉玛干沙漠不是没有人进来过,一般迷失在沙漠里再也没回来的,都是那些狂妄脱离大部队的家伙。只要不是一个人,又有充分的补给,迷失的可能几乎为零。

    但谁也没料到,佘月不带向导,不请驼队,直接带领众人进入塔克拉玛干。

    就算是这样,也总有充足的食物以及水,众人顶多也只是心里嘀咕一下也就过去了。毕竟能有资格接取昆仑的任务,谁没点本事?只要有吃的,有水,有装备,为了丰厚的酬金,进去也不算什么。

    然而谁也料想不到,结局是他们被沙暴蹂/躏得‘欲/仙/欲/死’。别说赶路,接连不断的风沙之下,吃东西喝水都不能够,这简直是活见鬼,倒霉到家了!

    好在,昆仑派出了大部队前来救援了,众人被摧残了一天两夜,看到大部队降临,都恨不得抱住他们的腿叫声爹。

    此时,昆仑一众汇合之后,各分队的队长以及佘月,十分狼狈地蹲在迎风口,一边接受狂猛风沙的摧残,一边‘商议’如何处理这批人的去向。

    几个队长加上佘月,就如抽风一般,在风沙中一顿比划,护目镜下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一阵无声的‘交谈’过后,众人一致决定,仍由佘月带队回乌鲁木齐市。

    这批人不可能扔着不管,加上乌鲁木齐市的药铺出了事情,尽管昆仑已经派人过去暂时接手,但佘月才是那里的掌事人,处理起来更为得心应手。

    佘月本人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药铺出事,他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还有他的徒弟闵初的去向,以及铺子里如何会出现内鬼,都需要尽快查明。

    而接下来,就是如何把这批‘霜打的茄子’运出沙漠。

    这次的商议却没有这么顺利了,佘月带来的这几十个人,能动弹的恐怕没几个,起码要分出两支小队同行。至于分出哪两支队伍,众人各持己见,似乎谁也不肯让步接这苦差事。

    而五支分队中,作为辈分最小,资历最浅的队长,云易根本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判定为护送‘茄子’的其中一队。

    佘月大为头大,看着自己带来的这批人,如同蘑菇一般,半死不活地‘种’在沙子里,狂猛的风沙拍在他们的身上,那一脸的生无可恋,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咽气。

    他决定尽快结束这无休止地‘争论’,他插/进去,打了个手势:“大队长是谁?这种问题,为什么不让大队长来决定?”

    众人齐齐给了佘月一个一模一样的眼神,然后又纷纷打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势:“大队长不在。”

    佘月不由一噎,云易见状,又打手势补充:“大队长是唐戊。”

    而旁边的一众‘茄子’,几乎就要崩溃,他们都快去见耶稣了,这群人居然还有心情在那里玩猜谜……

    穆离喝了一肚子的溪水,总算有了点饱足的幸福感。驴蛋蛋一路上都十分的安静,乖乖跟着她,不吵也不闹,穆离忽然有点心疼它。

    世人都道驴傻,通常都会用驴来讽刺又蠢笨脾气又倔的人,可驴蛋蛋是一只聪明的驴。

    遗憾的是,它同阿婆一样,无法离开塔克拉玛干沙漠。

    阿婆似乎知道出去的办法,她曾说过‘这么多年过去,这里就进来了你一个大活人’,按照阿婆的意思,明显是跟着活人才能够离开这里。

    既然如此,驴蛋蛋可以跟着她离开,那阿婆为什么不一起走?

    穆离觉得这很不符合常理,按理说,一个人死了之后,若没有冤仇与执念,通常都渴望往生的。可这怪阿婆的表现,偏偏不是这样。

    种种迹象表明,这怪婆婆绝非怨鬼,对人世间有颇多的留恋。相反,阿婆身上的气息十分纯粹干净,丝毫没有一点死气。因此在密道里狭路相逢,她才一点也没有怀疑阿婆其实已经死亡……

    不期然地,穆离就想到了琉璃厂东大门的鬼市,还有鬼市里的师祖。

    细细想来,阿婆与她师祖的处境,何其相似?

    当时,她和师父是因为透骨玲珑,才能自由来往于鬼市;而阿婆,给了她两盒月光石粉末,助她在白天的时候,也能赶路……

    阿婆显然是不打算离开这里的,否则就不会不告而别;而师祖……

    穆离记得,她师父当时曾对师祖说过,会想办法让他离开鬼市,可师祖未置可否,看样子,似乎对离开鬼市也并不热切……

    这是巧合吗?

    穆离没有答案,但她不会天真的相信,两个这么遥远的地方,会出现如此类似的巧合。

    这两个人看似毫无联系,却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颇有道行的驱邪人,阿婆那十分霸道的香灰与极快的手速,就足以体现她的身份;他们都知道如何离开交界处,却不肯离开,他们未置可否的态度如出一辙;都怀揣着秘密,却语焉不详,师祖当时也并没有把事情交代清楚……

    殷家地底的东西是师祖亲自封印的,事到如今,穆离不相信,师祖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封印的是什么东西。可在当时,师祖并没有告知实情,甚至见到她,连一丝异样都不曾显露。

    穆离想到这里,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渐渐加快。穆离觉得自己思索的方向没有错,可偏偏像隔着一层纱一般,总差那么一点,似乎就可以窥破什么,可她偏偏又想不到。

    共同点,阿婆与师祖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点?

    穆离绞尽脑汁,几乎忘了还有事情等着她去做,她不再前进,定定站在原地。

    阿婆和师祖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点呢?他们……都是老人家,算不算?

    想到这儿,穆离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疾病乱投医,也不是这样的。

    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假如能想明白,就绝对会有所收获。

    穆离就是如此肯定着,就像出发蓝毗尼之前,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必须想办法拿到菩提子一样。此刻,心里同样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没有想错方向,这就是关键!

    可她抓破了头也想不到那一点关键,穆离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她开始从头思索,整个人全神贯注,就连旁边的驴蛋蛋突然咬住她的衣角,想要把她拖走,都毫无所觉。

    直到,一个稍显淡漠的声音响起,却犹如晴天霹雳般,把她拉回了现实。

    “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离听到这个声音,笼罩着她思绪,总令她想不到关键处的那层薄纱,突然‘嘶啦’一声,被扯了开来。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对面的刑天,穆离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这最后的一个相同之处,不是阿婆,也不是她师祖,而是刑天与叶子期。

    在鬼市,刑天出现过,然后他取走了古韵斋里埋藏的骨灰坛子,而叶子期带走了殷语烟。

    如果说,师祖守护的是殷家铺子的秘密,那阿婆守护的是什么?昆仑地狱门的钥匙?

    刑天冲着钥匙而来,那叶子期又是冲着什么而来?为了她?倘若是这样,当时叶子期并没有像她一样受伤,应该是有机会捉住她,然后带着她从密道里出来。

    可事实是,叶子期把她推出来了,而自己却留在密道里……

    穆离愣愣地盯着刑天,脑子里乱作一团。

    当时她差点死在密道里,阿婆回头对她喊了什么,可她完全听不见;阿婆消失在密道之前,叶子期已经来到她的身后,也在说着她听不见的话……

    阿婆和叶子期到底说了什么?

    此时此刻,穆离脑子里那层薄纱的裂缝,越撕越大。她心乱如麻,定定看着刑天,心里浮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阿婆的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叶子期;而叶子期的话,也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阿婆。

    她之所以一直误会俩人的话是对她说的,只因当时她就夹在中间。当时耳朵为什么会失聪,这一点本来就值得怀疑!明明她醒来之后检查身体,并没有大碍,怎么可能会失去听觉!

    刑天见穆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他脚步不停,“你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驴蛋蛋的狂躁已经到了顶点,刑天每靠近一步,驴蛋蛋的眼睛就红一分。它咬着穆离的衣摆,甩着脖子,死命将她向后拉。

    驴蛋蛋是背对着溪水的,它下了狠劲儿,穆离又不曾防备,突然一个不稳,一人一驴摔进了溪水里,顿时水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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