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被公寓厚厚的窗帘阻断,仅剩的光穿过帘缝乘着空气中细微的灰尘照射在方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映亮了屏幕上女孩有些僵硬的面容。

    周岚温动了动鼠标,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女孩投影在屏幕的影子也消失在了荧光里,屏幕上仅剩下一封点开的email,收到时间是一周前。

    十九号下午五点,带二十万到二号教学楼天台交换照片和底片。

    附图是一张一男一女在宾馆大堂的照片,女人赫然就是周岚温本人。

    屏幕上,鼠标缓缓移动到了删除键,却迟迟没有按下,右下角的时间又加了一分钟,变成了十九号三点五十七。

    周岚温把手边的玻璃杯一掷在地,玻璃触。地尚未炸开之际,桌上所有的摆件一个接一个通通被抹了下去——

    呜咽声在破碎声沉寂后渐渐清晰起来,浑身战栗的女孩跪坐在一地碎玻璃旁,掩面失声痛哭。

    “怎么不接电话啊?”

    范一梵嘟囔着按掉打给周岚温的电话,把手机装进口袋,五点半下课被思政老师压堂多压了十五分钟,此刻楼道里放学的学生明显比往常少了许多。范一梵抱着书往楼梯口走,正巧碰到正上楼的邵之南。

    “邵老师。”范一梵微微有些惊喜,赶紧颔首致意,侧身让开走廊的路。

    邵之南是大学主讲西方建筑史的老师,是女学生们心中的白月光,若不是因去年刚结了婚,不然论教职工受欢迎程度,邵之南说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他上任尚不满两年,待学生很是平等,一无架子二不压堂,课风幽默三观正,从不照本宣科,听他课的人从本专业排到隔壁学校,甚至周岚温也曾来范一梵学校蹭他的课。

    “一梵啊,好久不见了。”邵之南停下脚步,也是有些惊诧的样子,“怎么今年没选我的课了呀?”

    范一梵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在校园里碰到邵之南了,但他还是还是老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和灰色的棉麻长裤,理着干干净净的平头,带着一副细边眼镜,不算帅气,但是清清飒飒的莫名舒服和顺眼。

    “我选了啊。”范一梵挪了挪臂弯里的书,摆出一副不高兴地样子,“就是手慢了,网卡了一分钟,你的课就被抢没了。”

    “是吗?”邵之南推了推眼镜,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抢不到就不来听了?”

    “去听又抢不到前排。”范一梵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挤了挤眼睛,“抢不到前排看不清脸,我是冲着老师颜值去的。”

    邵之南不怒反笑,学生们跟他相处一向如友,都是没大没小的,他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范一梵的头顶:“你这孩子。”

    范一梵刚想说话,学校的教导主任蓦然出现在走廊拐角,大步走来,有些焦急的样子。

    “邵老师啊。”看到邵之南,主任刹住脚步,拍了拍他的肩,“晚上八点圆厅开会,临时加的别迟到啊。”

    “上午开会不是说过任课调动的事了吗?”邵之南拉住刚想走的主任,有些不解。

    “不是那事!”主任拧着两条蜡笔小新一样的浓眉,愤愤地拍了拍手里的教案,“教育局刚给学校打电话,隔壁美院今儿下午跳楼死了个学生,这不,赶紧让咱们学校开会加强安全教育呢。”

    隔壁美院,不是周岚温的学校吗?范一梵看了邵之南一眼,他神色也是迷茫,但也没多问。

    “哎不说了不说了!我家那口子今天还有事,我这还得赶紧抽空把孩子接了送他奶家。”主任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挥了挥手,“你说学校这安排烦不烦?烦不烦!”

    周岚温的美院,每两年都得死一两个学生,这都是周边学校皆知的事情,但鉴于美院是艺术家的摇篮,艺术家们的轻生也似乎变得合情合理起来,这种事群众们不放在心上,只当是逸事一桩,只有学校和教育部门心慌慌,但前段时间他们已经出了一个游泳淹死的学生,这刚不过半个月,又跳楼了一个,教育局也难免不重视。

    “冲动啊。”

    邵之南的话打断了范一梵的思考,范一梵看向邵之南,他难得一扫温文尔雅的笑意,眉目间透着淡淡的忧郁。

    “冲动是魔鬼啊。”

    邵之南拍了拍范一梵的肩,转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范一梵看着他的背影,回忆起他刚刚的神情,又觉得那不是忧郁,而是……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

    想到周岚温刚刚没接电话,范一梵隐隐有些不安,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几分钟前刚刚更新的新闻就是主任说的美院女学生坠楼事件。范一梵按着屏幕往下拉,女学生的免冠照片露了出来——

    范一梵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侯逸频繁联系的林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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