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珞有些莫名其妙,却不得不走了过去,困惑地瞧着盛和帝。

    “方才朕说得急躁了些,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在想着,若是重来一次,朕是不是能把家事处理得更好一些。”盛和帝怅然道。

    这也算是在变相地和宁珞表示歉意了,到底眼前的人是一国之君,不是可以随意使小性子的,宁珞的语声也委婉了起来:“陛下对骨肉亲情的眷恋,本就无可厚非,世人皆是如此,臣妇方才逾矩了,些许狂妄之语,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盛和帝看向她的眼神深邃,话锋一转:“不过,你方才说要和朕打个赌,朕倒是来了兴致。若是如你所说,朕的确看错了人,他们的反目只是天性使然,无可阻挡,朕便再也不管你和昀儿的事情,不论昀儿今后能走到哪一步,惟愿你和昀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

    宁珞倏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若是你看错了人,你愿意下什么赌注?”盛和帝淡淡地问。

    “若是我看错了人,瑞王殿下胸襟宽广,已将前尘旧恨全部抛却,能有容人之雅量,爱护手足之胸怀,臣妇愿赔上身家性命,以赎我妄言之罪!”宁珞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回到了定云侯府,宁珞有些胸闷,在卧房里小憩了片刻,哪知道这一睡便睡了过去,等醒过来已经日落黄昏。

    她睡得并不是太好,梦中纷乱一片,她又回到了前世,看到了那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自己,更看到了那些和她有着无尽牵扯的男子,耳畔仿佛还回响着他们一声一声的呼喊。

    躺在床上怔楞了半晌,她才从旧梦中回过神来,只是睡了这一觉,身子未见舒爽,反而头越发疼痛了起来。

    她叫了一声绿松,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嘶哑。绿松推门而入,笑着道:“夫人你可算醒了,侯爷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了,都不让我们吵你。”

    “什么时候了?”宁珞喃喃地问,和盛和帝的那番话,让她的心绪大起大伏,此时还难以平静。

    “已经过了申时了。”绿松觉得有些不对,探手去摸,忽然惊叫了一声,“夫人,你起烧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景昀一下子便到了她的床边,一摸她的额头,神情一下子焦灼了起来:“怎么这么烫?出去受凉了吗?谁跟着去的毓仁宫?出了什么事吗?”

    紫晶也进来了,这次是她随身伺候入的宫,然而盛和帝说话的时候都被支开了,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见宁珞潮红的双颊,她急得都要掉眼泪了:“没出什么事啊……刚才还好好的……”

    “我没什么……就是有点头晕恶心……”宁珞忙道,“歇一会儿就好。”

    “头晕恶心?”景昀忽然精神了起来,“难道是有了?”

    宁珞连忙摇头,只是她话还没出口,景昀便一下子不见了,想是去找金大夫去了。

    饶是宁珞身子不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月事都还没来,怎么可能有孕?景昀这是在犯傻啊,这回要被金大夫笑上好几个月。

    果不其然,金大夫过来的时候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景昀已经没了方才的神气,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金大夫搭脉问诊,不一会儿便查清了病由,宁珞的不适是因为天气变热中暑导致的,兼之郁结在心、焦虑过多,休憩后反而各种症状都出来了,金大夫用金针刺人中、中冲、涌泉等穴,头晕恶心便好了许多,接下来只要安心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只是这“郁结在心”四个字却让景昀警惕了起来,这四个字他听得太多了,当年俞明钰缠绵病榻,金大夫最常用的便是这四个字。

    随之而来探病的景铮和景曦围着嫂嫂絮叨了才没几句,被沉着脸的大哥吓得连忙告辞;姝儿自然被奶娘抱着离得远远的,深怕被过了病气;几名婢女忙前忙后,替宁珞擦了把身子,等宁珞用了点白粥和清口小菜,这便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景昀坐在床头,凝视着宁珞的双眸,低声问道:“说吧,今日你进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说,陛下也去了毓仁宫。”

    宁珞知道瞒不了他,却知道绝不能让他知道盛和帝心中的真实想法,如果景昀知道,那他们父子俩好不容易破冰的感情只怕立刻会陷入僵境。她早已想好了说辞,半撑起身子,靠在了景昀身上,柔声道:“陛下的确来了,他收到了你的印章十分高兴,只怕这几日就在筹划让你认祖归宗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这对我们是福是祸,一时心里愁得慌。”

    景昀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这有什么好愁的?你若是不喜欢,我也懒得当这劳什子皇子,既费心又费力的,我和陛下去说说,只要我心里视他为父便好了,那些虚名不要也罢。”

    宁珞飞快地摇了摇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若是再强行拒绝,既不孝又不忠,景昀还怎能在这大陈朝堂立足?

    “那你便不许愁了,万事有我,你只管替我好好守着这侯府就好。”景昀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

    宁珞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景大哥,你后不后悔认识了我?后不后悔和我在一起?”

    景昀哑然失笑,故意沉下脸来,一掌轻轻拍在了她的臀部:“该打,居然现在还要问我这个问题。”

    宁珞又羞又恼,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景大哥你欺负人!”

    “你才在欺负我吧?”景昀恨恨地道,“这是要我把心都掏出来给你看吗?这辈子,我最快活的便是和你定亲成婚,若是没有你,只怕我还在这红尘中寻寻觅觅,孤苦伶仃呢。”

    宁珞的眼圈有些泛红,好一会儿才道:“景大哥,我也是,我真后悔,从前浪费了这么多的时光……”

    若是一开始就和景昀相爱,是不是就不会有杨彦的不死不休?

    然而,若是没有杨彦的负心薄幸,她又怎能体会到景昀的深情执着?

    或者,这便是命吧,命中注定她要经此一劫。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四周悄寂无声,只有油灯偶尔的爆芯声,还有窗外夏虫隐约的鸣叫声……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景勒煞风景的声音焦灼地传来:“侯爷,李成林有急报送到!”

    作者有话要说:  珞儿和陛下打赌了,让杨彦来助珞儿一臂之力吧哦哈哈哈哈哈

    ☆、第126章

    急报是留在西北的李成林送来的,景昀离开时,和谈已经基本谈妥,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彼时北周内战正酣,谢隽春也早已回去。xs520。乐文小说景昀生怕边境会有什么异变,便让李成林务必一月一报,不可懈怠。

    然而像今晚这样加了火漆盖了“急”印的,却是十分少见。

    景昀离开了卧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出了什么事了?”宁珞见他眉心紧皱,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景昀恍然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喜事,李成林要娶媳妇了,你猜是谁?”

    “还能是谁?”宁珞嗔了他一眼,“姜朵终于把那块石头打动了?”

    “什么石头,李成林现在也是将军了,配姜朵绰绰有余,只是姜朵乃绲戎公主,还得上报鸿胪寺才能成亲,李成林说是要好好谢谢你这个大媒。”

    宁珞喜滋滋地道:“我看姜朵妹妹率性可爱,李成林才是捡到宝了呢,我得替他们俩好好挑个礼,祝他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琴瑟和鸣可能是做不到了,刀箭齐鸣倒是有可能。”景昀正色道。

    想到姜朵那暴脾气,宁珞顿时乐了:“景大哥,你的嘴可真毒,打是亲骂是爱,李成林一定喜欢着呢。”

    “好了,咱们别操心他们了,赶紧歇着吧,你的身子还虚着呢,有什么事,等你好透了再说。”

    景昀跳上床,正准备熄灯睡觉,却见宁珞敛了笑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神情严肃,目光炯然,显然,靠插科打诨是避不过去了,景昀轻叹了一声道:“也没什么,信义侯离开西北回京覆命前,临时将你大哥应州都督的位置暂时交给了司马代管,你大哥则和信义侯一同回京,算算时日,再过几日便应该到了京城,却不知为何,朝中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这里也半点都不知情。”

    宁珞悚然一惊,边疆大臣,非奉召不得擅离职守,宁珩身负一州军务,更是重中之重,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信义侯这样带着宁珩秘密回京呢?

    “你别太担心了,我已经让人在入京沿途查探,只要一有信义侯的消息,我便会赶去相迎,提前问个究竟,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提前应对,更何况信义侯和你大哥有师徒之谊,总不可能会做什么害他的事情。”景昀宽慰道。

    宁珞一想也释然了,信义侯的人品,就连她父亲宁臻川也是赞不绝口的,在西北时又对景昀和宁珩助益良多,都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了,不可能会有什么岔子。

    然而,这一次景昀却是算错了。

    他派的人的确守到了信义侯一行人,然而信义侯和宁珩却并不在队伍中,而是从另一路轻车简行直接进了京城。

    景昀得了消息便去了信义侯府,然而,侯府大门紧闭,一概不见,任凭景昀递了拜帖言明身份,也被婉拒了。

    翌日一早,便是信义侯回来的第一个早朝,景昀破天荒地没有去练剑,而是坐在了宁珞的床前,定定地看着她的睡颜。

    大长公主从不喜欢让宁珞一大早过去请安,因此宁珞每日都可以睡到辰时才慢悠悠地起来。

    仿佛感受到了他凝视,宁珞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蹭了蹭,睁开了惺忪的双眸,刚好迎上了景昀热切而专注的目光。她的脸一红,忍不住拉了拉已经掉落在小腹的薄被,遮住了身上的肚兜,嗔怪着道:“景大哥,你这是想要吃了我吗?怪吓人的。”

    “是啊,若是能把珞儿吞进肚子就好了,”景昀遗憾地道,“想你了便吐出来见一面,有危险了便吞进去藏得严严的。”

    宁珞噗嗤乐了:“傻瓜。”

    “我看你精神还不是太好,不如去别院住几日?京城太热了,太清山里阴凉一些,还能到山里打猎玩玩。”景昀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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