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名声不差,甚至叫人羡慕的定国侯世子汤殊被夺了世子之位,流放南疆了!

    原因是故意设局想要杀人报复,但是没想到死的是未婚妻的贴身丫鬟,于是连带着这门亲事也作废了!

    定国侯因为这件事也受到了牵连!

    消息越穿越烈,到汤殊被人押解出京的那天,关于他的消息已经演变成,定国侯世子贪慕锦衣卫指挥使未过门妻子的容貌,因爱生恨,所以才惹出这桩风波。

    定国侯府有口难言,即便想要为汤殊辩解上几句,也实在不敢因为一时不慎,又让辩解的话叫人抓着破绽,送到永泰帝的面前。

    汤殊出城那日,定国侯府无人送行。他孤零零地走,连柳家姑娘也并未出现。而定国侯府内,怯弱的定国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日落西山后,方才推开门,找来自己的小厮,命人去请广文侯诸人。

    是夜,广文侯及府中门客夜访定国侯府。定国侯后院房中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直到翌日晨光初临,方才开了房门。

    广文侯自房中走出,定国侯走在最后,一夜苍老了许多的伛偻身子意外地向他深深行了一礼。

    书房外的高树上,茂密的树叶微微一颤,倏忽间似有人影闪过。

    几日后的梁府,刚还和梁秦氏谈起生意的梁玉琢接到了宫里来的,召见她们母子三人进宫的传召。

    梁玉琢因入宫当庭告御状的事,在朝中文武里引起了不少的注意。加之她未来要嫁的人是钟赣,更是让不少人因而多注意了她几分。可宫里不知是谁传出了永泰帝和闻皇后的一段话。

    闻皇后似乎听闻了梁玉琢告御状一事,对这个胆大的姑娘有了些看法,言语间提及姑娘家理当相夫教子,避免抛头露面,锋芒毕露。

    彼时似乎是永泰帝与众嫔妃见面的日子,闻皇后的这句话得到不少逢迎。永泰帝却道“你只当她是个要嫁人的姑娘,却忘了这个姑娘有主意的人。若非如此,朕又怎么会许她几次三番为了旁人的事入宫”。

    这话一出,叫原先那些只当梁玉琢是因钟赣才能得如此关注的人,顿时愣怔。

    敢情这姑娘不是头一回这么进宫了?

    宫中的侍卫多是世家子弟,瞧见韩非亲自在宫门口接来梁玉琢,又一路说着话往百政殿去,大多眨了眨眼睛,想要仔细看上两眼,也好回去和自家爹娘说说这被永泰帝这么评价的姑娘,究竟长了怎样一副面孔。

    进百政殿前,梁玉琢和韩非在路上说了一会儿的话。因着钟赣的关系,加上永泰帝的有意为之,韩非态度谦卑,仔细将永泰帝此番召见她的原因说了说。

    天子很少召见女眷。即便是前朝,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朝臣的诰命女眷,多是由皇后出面,召进宫中的。天子即使会出现,也不会久停留,或是单独召见一人。

    今日永泰帝召见,却是因为出了一桩事。

    钟赣远走赤奴,是为了查广文侯通敌一事。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已经呈送给了永泰帝,只等着将广文侯送入刑部大牢,阖府抄斩。

    然而这时候,锦衣卫却得来暗报,广文侯夜会定国侯,已经连夜商谈要去赤奴尽快联系,一方面为赤奴攻入大雍广开便利,另一方面,将两府的亲眷尽快送出大雍国境,避免沾惹战祸。

    除此之外,广文侯和以门客身份留在盛京的赤奴探子答应了定国侯的一个请求——要结果掉梁玉琢。

    说是要除掉一个人,可谁都知道,定国侯定然是以整个梁府为目标,梁玉琢的生母梁秦氏,以及同母弟弟都不会逃离这个范围。

    梁玉琢浑身冰冷。她实在想象不出,那个定国侯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怯弱无害的一个人,却竟然会生出这么残忍的心思。可看着同样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紧紧将二郎搂住的梁秦氏,梁玉琢陡然间明白,能在当年毫不留情地将汤九爷逐出家门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真正无害无能的人。

    进殿后,梁玉琢的神色渐渐恢复了镇定。看着殿中的永泰帝,以及和永泰帝在一块,如同叔侄一般说着话的钟赣,她终于舒了口气。

    不用怕。

    梁玉琢低声安慰自己。有天子的庇护,有她钟爱的那个男人在,只要她小心谨慎一些,绝不会出任何事。

    永泰帝并没有对梁玉琢说太多的话,只是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命人送她们母子三人去见了后宫之中,位份仅次于闻皇后的德妃。

    “德妃娘娘与陛下是少年夫妻,早年是老臣子心目中皇后的不二人选。后来闻皇后嫁给尚且还是皇子的陛下,因得先帝和太后喜爱,被立为太子妃。早年也是贤内助一般的角色,只这些年,闻皇后却没少在陛下面前为广文侯府说话做事。”

    梁玉琢要去见德妃,钟赣自然陪同左右。

    他是永泰帝的左膀右臂,对于宫里的事自然一清二楚。当年如果没有闻皇后,德妃就会毫无意外地成为皇后。尽管如此,德妃时至今日,依旧在后宫之中有着极高的威望。闻皇后怀上龙嗣的时候,后宫一干事宜就都是有德妃掌管。

    和始终牢记自己是闻家人,要为闻家为广文侯府诸人谋前程富贵的闻皇后比起来,德妃的母家就显得简单而低调。也正因此如此,永泰帝明面上虽还不曾和闻皇后疏远,但更愿意信任的人,却始终只有少年时便在一起的德妃。

    等到了德妃的宫殿,梁玉琢果真见着了钟赣话语中那位温柔平和的德妃。大概是早得了永泰帝的叮嘱,德妃已命人收拾出了殿后的园子。梁玉琢她们母子三人就暂时在这里落脚。

    德妃膝下无子,见了二郎尤其喜欢,便同梁秦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将原先见着贵人还战战兢兢的梁秦氏说得终于放松下来。梁玉琢在边上陪着坐了一会儿,德妃挥了挥手笑道:“去园子里转转,看看还缺些什么。”

    钟赣陪着梁玉琢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见德妃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伸出手臂,牵住了她的手:“没有我的人,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都当心一些。这几天,最好是待在园子里,不要出去了。”

    她猜得到永泰帝这是终于要动广文侯和定国侯两府了。

    “虽然这事没有涉及到几位皇子,但与之牵连的大多是几位皇妃的母家,皇子们现在不知情不代表之后会依旧不知情。陛下必须要趁皇子们还未牵涉在内时,先下手为强。”

    他握紧了梁玉琢的手:“除了德妃身边的人和韩公公,在这宫里,谁来‘奉旨’传召你,都不要理睬。”

    是夜,蹲守在梁府的锦衣卫抓住了几个夜袭的刺客。

    梁玉琢一家进宫前双手空空,像是得了寻常的召见。黄昏时分,也有马车从宫门口离开回到梁府,更是从中下来一家三口模样的女子。一切看起来就好像她们母子三人已然回府的样子。

    除了留在府中的鸦青和几个锦衣卫,无人知晓她们留在了宫里。

    因而,夜里,当刺客潜入梁府,试图杀死深眠的梁家母子三人时,落下的刀剑被锋利的绣春刀格挡开。

    而后,在梁府柴房外,发现了一路延伸到卧房的油污。只要夜里一把火点上,就能从柴房处一路火烧到睡着人的卧房。

    躲过一劫,让梁玉琢送了一大口气。哪想,不过一夜的功夫,她就从德妃处听说了朝堂上的事——

    赤奴铁骑消无声息地攻入大雍,如今已经到达大雍边关枢纽黑谷。黑谷当地的军备不足,士兵拼死抵御,已经岌岌可危。而附近能调动的人力虽够,粮草却已然跟不上。

    永泰帝当庭命兵部调兵支援黑谷,又命户部就近调配粮草补给。不想兵部虽然能动,户部却跪地哭穷,大声嚎啕户部没钱没粮。

    “真的……没粮?”

    梁玉琢和德妃对视了一眼。她对户部的情况并不了解,但是作为掌管钱粮的部门,竟然连军队的供给都给不出,实在是太过蹊跷。

    联想这几年大雍风调雨顺,要说土地减产因而粮食不够,那是绝对不能达成的理由。

    “如今的户部尚书,早年和闻家走得较近。”德妃话不多说,只点了几句关键的,“粮食也的确可能不够了。毕竟赤奴开战也需要随军粮草,而赤奴田地少。”

    有时候话不需多,德妃的这几句话已然足够梁玉琢想清楚里头的玄机,当下皱了皱眉头。

    等到前面退朝后,钟赣来找,梁玉琢果然从他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们怎么敢……”梁玉琢瞪大了眼睛。

    户部尚书和广文侯的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就连通敌这样的事情,竟也都是合作得十分融洽。

    “泼天富贵面前,有什么是不能做的。”钟赣道,“太子虽然还未遭到陛下厌弃,但因之前太子妃母家的事,势必会影响朝中大臣们对其的看法。广文侯不敢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自然会选择和别人合作。两边的好处,他一个都不想松手放开。”

    梁玉琢抿着唇。

    “黑谷周边真的调不出一点粮食了?”她想了想,问道。

    “军报说,目前靠百姓贡献的粮食苦撑。要是再晚点,怕是不光黑谷失陷,之后的其他几座城也会在补给不足的情况下,接连战败。”

    粮草。

    梁玉琢闭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捐出今年的所有收成,能让他们抵御多久?”

    钟赣不语。

    梁玉琢睁开眼,咬了咬牙:“今年的收成很好,除了下川村的那些地,还有我在周边买的几块地统共算起来,也有几千斤的粮食。我知道也许杯水车薪,但是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兴许撑一撑,就能找着其他粮食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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