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你来看看这个东西。”一个小伙计跑过来,拿着一个簪子,这簪子做工精美,玉质如果是真的,这东西他就估不了价了。

    零惜正忙着把玩前几天一个男子送来的金步摇,这东西多半是皇家赏的,那男子衣着讲究,也不像缺钱的,不过有钱不赚是傻子,零惜毫不犹豫的收了,越看越喜欢。

    “什么事?”零惜接过了那个簪子,一摸那簪子的质感,零惜就知道这是个值钱的物件。零惜一下站起来,吩咐小伙计收好那步摇,拿着簪子径直走了出去。走出账房,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面。

    零惜仔细看了看,十分确定他就是那个当步摇的人。

    那男子气质温雅,可眉眼之间却有种跳脱的气质,见零惜出来,男子立刻挂上了一个有些撩人的笑容:“零惜掌柜,我又来了。”

    零惜被他叫的心里一激灵,可商人的本质让她面上堆着微笑:“是林跃公子啊。”

    “掌柜的,你看我这玉簪怎么样,值多少钱?”林跃凑上来,呼出的气体都扑到了零惜脸上。

    零惜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心里却是觉得这林跃很可疑,她派人查林跃是不是哪个大族子弟,却都没有这个人。她越想越觉得这是赃物,下意识的又退了几步,这几步全被林跃看在眼中,她有些防备的表情他只觉得十分可爱。

    零惜手中紧紧攥着簪子,如果是真的,她肯定能大赚一笔了,一个小偷在她这还占不了便宜。思至此,零惜对林跃开口,笑的有些得意:“这簪子,我最多开五十两。”

    “掌柜的,我觉得你不适合开当铺。”林跃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那我适合做什么?”零惜瞥了他一眼。

    林跃看着这个把五百两簪开价五十两还面无悔色的女子,感觉自己又长了见识:“你适合去当土匪。”说着就去抢那簪子,林跃没用多大的力气,可那女人未免也抓的太紧了,那簪子竟然像长在她手中一样。

    “诶诶诶!快来人,把他抓走,抢东西啦!”零惜狠狠踩了林跃雪白的靴子一脚,几个伙计立刻凑了过来,架住林跃。

    林跃活到这么大真是从来没被人架住过,一时竟然语塞,虽然他是皇上养在外面的私生子,没名没分的,可当今皇上就他一个儿子了,所以接到皇城来养着,如今竟然被一个当铺的女人抓住了,侍卫们被他留在了门外,他心里暗骂,却是生不起多少恨意。

    零惜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强行塞到林跃手上:“我告诉你,整个皇城,除了我没办法处理这些东西,记得下次有好东西别忘了我啊,好啦,小三小五送客。”说着摇了摇手中的玉簪对着林跃娇俏的一笑,看的林跃一愣,然后被无情丢到了门外。

    此后隔三差五的,林跃常常拿着各种珍奇的东西来当给零惜,为此零惜还特意去城门上的通缉榜看最近有没有一个大盗频频作案。

    终于有一天零惜忍不住,劝林跃:“很辛苦吧,不如来我这里,一个月工钱养活你没问题。”

    林跃一脸迷惘:“啊?不用了。”

    零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恨恨的看了林跃一眼,她真是想不通,一个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去做了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过如果她有这么好的手艺,估计她也不会拒绝入这行,零惜一夜无眠,她仔细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拜入林跃门下,可听说这行都是从小做起,只好默默放弃了这个挣钱的好机会。

    这几日林跃没来,零惜有些无聊,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太适应没有林跃的日子,零惜大呼自己变了,以前她可是除了钱什么都不想要的,如今竟然会关心起一个生物。她出身商贾之家,人来人往,皆为利往,她从小到大无时不刻不在算计别人,想着如何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为钱奔忙,直到有一天一道圣旨从天而降。

    兹闻夏家之女夏零惜天资聪颖、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皇子饰婚娶之时,当则贤女以配...后面的内容零惜根本就没听,她满脑子都是什么时候他们当今圣上有了一个皇子,为什么她根本不知道?以至于那个公公读完圣旨零惜还傻傻的跪着,她爹在身后狠狠推了她一巴掌,差点把她拍到地上,零惜忙不迭的谢恩。她爹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公公,回过头来第一次嘉许的看着零惜:“那我们以后就是皇商了?”

    零惜还没从自己就要嫁人而且是皇子这件事缓过来,呆呆的望着她爹:“就这样嫁了?”

    她爹一巴掌拍在她头上:“不然呢?你还能嫁给更好的人?”

    “爹,你说是不是有人看上了咱家的钱?我怎么没听说过皇上有儿子?”零惜觉得自己是被骗了。

    只见她爹面有得色:“我可听一个宫里人说了,皇上有个私生子,最近才接回来的,不过你怎么认识皇子的?”她爹才是想起来问,他这辈子几个孩子,只有零惜还算合他的意,没想到现在零惜还给了个他一个惊喜。

    几日后零惜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从侧门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皇子府上,零惜头上遮着红盖头,心中没什么想法,只觉得嫁谁都嫁,嫁个皇子也不错。脑中有个身影一闪而过,零惜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没准那个小偷以后会去她那里偷东西。

    结婚的流程冗长繁杂,她甚至没有思考,只是跟着身旁的嬷嬷的指导,走到了新房。

    “对不起。”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一慌,几乎都要掀开头上的喜帕:“你来做什么?”

    零惜却是没听到回应。忽然眼前一片光明,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掀开了她头上的帕子,像红色的蝶翩然落地,零惜只觉得那一刻时间变得很慢,一切都是静止的,那个男子,眼里噙满了笑意,眉眼弯弯。

    “你在等谁来?”林跃薄薄的唇吐出几个字。

    “你为什么道歉?”零惜很冷静的反问了一句,可心底却开出了一朵欣喜的花。

    林跃脸上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衣服映的:“我是想娶你做正妃的,可我只能为你争取到一道圣旨,有了这道圣旨,想来你以后也不会因为身份...”

    “我不在乎这些。”零惜忽然笑了,也许是因为没有用情太深还是什么呢。

    零惜和林跃两个人都像没长大的孩子,每日嬉笑玩闹,赏花泛舟,零惜第一次觉得原来生活是可以这样,不用算计,不用想那么多,只需要依赖着身边的人就好。

    零惜知道,太美好的故事开始,就注定了它会结束,既然如此,还不如给它一个忧伤的开始,那样结束时,她的心里也许只有解脱,而不会有那种想要更多的贪婪。

    这一日,是林跃的大婚之日,他今日娶的妻才是他正牌的妻,才是在他登上帝位时伴他左右的女子,听说是李尚书最宠的一个女儿,不仅贤名在外,容貌更是被见过的人称作天人之姿,这样的人,让她生不起一丝比较的意愿。

    喜乐声,鞭炮声,即使她在庭院深深的深处,却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她只觉得那声音是那般刺耳,她从未如此厌恶过红色,从未如此厌恶过那个被贴的到处都是的喜字。

    “侧妃,您怎么哭了?”一个叫小玉的丫鬟走过来,低低的问了一声。这个丫鬟是林跃亲自为她挑选的,连看到这个丫鬟,她都感觉她根本不能把林跃的好分给他人。

    零惜的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把,关上了窗户,回到了床上,原来没有他的床是那么冷,连他的温暖她都那么贪婪的思念。

    那个女人,她不要和她分享他的林跃,一阵恶心涌了上来,她干呕了几下,小玉匆匆跑过来,感觉打发了一个下人去请大夫。零惜倚在床上,只觉得整个胃都在翻腾,她蔫蔫的望着地上,直到太医来了,才恹恹的收回目光。

    大夫诊了诊脉,忽然抬头恭喜她:“恭喜惜侧妃,您已经有喜了。”

    零惜忽然想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得其他,一把扯住了太医的手:“张大夫,您确定吗?”

    “老夫行医三十年,喜脉还不会把错。”张大夫行了个礼:“我会为您开一副安胎药,还望您注意休息。”零惜沉溺在狂喜中,无法回过神来。

    是孩子啊,他的孩子,这样他一定就能暂时忘记那个正妃了吧?一旁的小玉也是一脸喜悦:“侧妃,奴婢这就去告诉爷这个消息。”

    没想到零惜却是面色一沉:“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不清楚?别失了分寸。”

    “是。”小玉被训斥了一番,讪讪的退下了,还被零惜警告不许告诉林跃,她要亲自说。

    只是数日过去,林跃都没有再来过她的院子,零惜反而变得沉得住气起来,终日只是在房中绣花练字,这些事情都是她出嫁前不曾做过的事情,她说只有闲人才有时间终日做这些腌攒活儿。

    零惜看了看外面的阳光,脸上挂起了一个目的不明的微笑:“天气正好,出去逛逛吧。”

    小玉没多想,扶着零惜走到了花园,没想到一对天造地设般的壁人站在花园中,看着新开的桃花,那女子轻声吟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诗,一阵无名的痛就袭击了她的心上,那曾经只属于她的笑容,正挂在林跃脸上,他牵着那个女子的手,那女子浅浅笑,惊艳了整个春天。

    杀了她,杀了她吧,杀了她,林跃就能回来。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忽然她的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个生命。她只觉得那个孩子在安抚着她的情绪,在对她唱着她童年时常听的那首歌谣。他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零惜第一次觉得自己愿意毫不算计的付出,从前哪怕是林跃,她也是计较着他对她的好的。

    期待着一个男人只爱她一人,本来就是很贪婪的事情,她也做不到不是吗?她甚至都做不到和别人分享他的爱,她更想选择不爱他。

    零惜七月后产下一子,取名为林念之。

    林念之长到七岁时失足落到水中,零惜在林念之死后的七天自缢而死。

    零惜总说自己不爱他。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爱到连贪婪一点都不敢。

    零惜死后,林跃喝了几杯酒,沉沉睡去,梦中似乎是他初见那女子的模样。

    梦醒,他带着新进门的侧妃去了城外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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