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陆谨之前,徐耀凛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百无禁忌的人。或许是因为自己老爸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进入市局工作之后接触到的案件,这些大致都在给他灌输着同样的思想——人比鬼要可怕得多。

    他不明白徐芾作为一个党员,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市公安局侦察组的头儿为什么如此信赖这个从内到外都透露着怪力乱神思想的男人。

    很多事,徐耀凛都知道,但永远也想不明白。

    从十年前自己的妹妹徐耀馨离世之后,再到父母离婚和母亲的不告而别,徐耀凛对于徐芾的信赖近乎降到冰点,作为父亲,徐芾是极其不合格的,但是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徐耀凛不得不给他打个高分。自己对现在这份职业的热忱,即使是不想承认,但徐芾对自己的影响是巨大的。

    负责搜寻贡布住所的同事第三次向徐耀凛汇报的情况仍是没有任何发现,连个狗毛都没有找到。住所里的人员也被徐耀凛找来反复审问,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徐耀凛将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狠狠踩灭,嘴里爆了一句脏话:“操他妈的!”

    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徐耀凛一脸烦躁。

    已经临近晚上八点,搜寻任务整整进行了六个小时,所有警察都已经很疲惫了。现场的搜寻没有新发现,外头又聚集着一大群坐着伸长了脖子等结果,在外界的猜测和舆论的压力下,徐耀凛感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咻——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闪过的声音,徐耀凛马上回头,看见一道黑影闪进贡布死亡的房间,徐耀凛没有停留,立刻追了上去。

    其他的警员并没有看见黑影,见徐耀凛突然离开,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并没有人提出异议,却也没有人追上去。

    徐耀凛跑过长廊,一脚踹开房门,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尸体已经被运回局里,现场只剩下残留的血迹告诉着来人,这里曾经死过人。

    徐耀凛掏出卡在腰间的抢,小心翼翼走进房间,他刚才确实看到有一个黑影朝着这里来了,自己跑到这里来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如果那个黑影来过这间房,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就在徐耀凛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房间内任何一个细微的角落时,身后的门突然被紧紧关上!徐耀凛被吓了一跳,转身就想开门,然而不论他如何转动门把,这扇门就是纹丝不动。

    滴答。

    徐耀凛突然停住了动作,侧着耳朵,刚才他明明听到了液体滴落在地板的声音!

    滴答。

    “什么人!!”迅速转身将枪口对准声音的来源,徐耀凛在看清身后的玩意时瞳孔骤然缩小,惊讶得无以复加,“我擦,这他妈的,什么鬼东西!!”

    一条通体黑色的巨獒正趴在床上,盯着徐耀凛,嘴里正叼着一副血淋淋的内脏——正是贡布尸体里遗失的。

    徐耀凛整个后背抵在房门上,他清楚地感觉到整个房间的气温正在直线下降。

    只见那条巨獒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像是堵塞的水龙头流不出水时发出的声响,然后三两下便将叼着的内脏如数吞下。

    “我操,恶心的鬼东西!去死吧!!”徐耀凛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胃里一阵翻腾,直接抬起枪对着那条獒犬砰砰开了两下。

    完全没有用!!!

    看着毫发无伤的巨獒,徐耀凛感觉自己握住枪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恐惧钻进他每一个舒张的毛孔中,深入骨髓。

    巨獒盯着徐耀凛,咧开不住淌着口水的嘴巴,不知道为什么徐耀凛感觉到这条狗正在对自己笑,是那种轻蔑的笑,嘲笑着自己狂妄到以为一把破枪就能伤到它?

    眼睁睁看着巨獒缓缓逼近,徐耀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全身都动弹不得,不论怎么挣扎,都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枷锁将自己困在原地。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警员包括在外头等候的记者都清楚地听到了那两声枪响。

    在现场的所有警员都赶到声响的来源,合力撞开被所住的门,就看到徐耀凛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而原本握在手中的枪也掉落在很远的地方。

    “快!!打120!!立刻联系局里!”

    在所有人震惊之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才有人反应过来,立刻将徐耀凛送往医院。

    薛绿竹在杂志社里加班一直呆到晚上八点,外拍记者传回的消息除了警方一直在搜查之外就没有新的内容,薛绿竹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再也按耐不住,匆匆将手头上的资料整理工作丢给同事,抓起包就赶往南嘉宠物医院。

    的士到达目的地,薛绿竹付了钱,连找零都没有要,推开车门就走。

    “陆谨!!我告诉你,出大事了!!!”一把拉开宠物医院的玻璃门,薛绿竹还没来得及看到人嘴上就嚷嚷开了,“贡布死了!现在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和你脱不了……干系。”

    薛绿竹愣住了,她没有料到徐芾会在这里。

    陆谨和徐芾两双眼睛都将薛绿竹盯住,显然徐芾不知道薛绿竹在说什么,满脸汗水的男人显得有些茫然,而陆谨依旧摆出一副死人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没有搭理薛绿竹,陆谨转头对着徐芾说道。

    “那……就拜托陆先生。”

    徐芾颇为不自然地看了薛绿竹一眼,和陆谨两人双双起身,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你们要去哪里?案发现场?为什么来的是徐伯伯?徐耀凛呢?”薛绿竹完全不了解目前的状况,但是看徐芾那满身大汗的样子,应该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来找陆谨。

    “医院。”陆谨冷冷道。

    “什么?医院?!”薛绿竹不解。

    “徐耀凛在调查这宗案子的时候出了意外。”陆谨道。

    薛绿竹看到,在陆谨说这句话的时候,徐芾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内疚担忧与无奈。

    三人一路无话,坐上徐芾的车,朝徐耀凛所在的医院赶去。

    到达徐耀凛所在的重症监护室,依照医生的话,徐耀凛身上的伤口很深,失血过多,目前暂未脱离危险期,甚至有很大可能性会恶化。

    和医院打过交道后,徐芾第一个先冲进病房,薛绿竹看得有些心酸。

    不管徐耀凛和徐芾的父子关系多差,徐芾心中还是非常非常看重自己这唯一的儿子的。毕竟血浓于水,亲情是根植在血液里永远无法替代的东西。

    薛绿竹沉默着透过病房外的玻璃窗,看着站在病床旁的徐芾和躺在床上带着吸氧机的徐耀凛,半响没有说话。

    “他被鬼獒袭击了,情况很危险。”陆谨站在薛绿竹身旁,同样看着病房内,淡淡道。

    “你为什么要把那东西接生出来呢?”薛绿竹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如果那玩意没有出现,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不是吗?”

    薛绿竹看着徐芾仍然强撑着平日里冷静的模样,泪水却在眼眶内打转,日渐苍老的脸上满是担忧。这个场景,薛绿竹也曾经经历过,只不过自己不是站在病房外,而是和此刻的徐芾站在对等的位置,而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发生车祸的父母。

    陆谨看着薛绿竹,眼神里写满了复杂,他没有说话,甚至连一句辩解都没有。

    重症监护室的门被人拉开,徐芾红着眼眶走出来,和陆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陆谨让薛绿竹一人呆在病房外等候,自己跟着徐芾一起走了进去。

    薛绿竹知道是徐芾不想让自己看到陆谨救人的样子,她不多问一句话,只是乖乖地坐在外头等候着。

    玻璃窗被病房内的徐芾用窗帘拉上,彻底将里面的情况隔绝开来。

    “你想清楚。”充满着消毒水刺鼻气味的病房内,连接在徐耀凛身上的仪器发出运行的声响,陆谨看着床上缠满绷带的徐耀凛,话却是对着一旁的徐芾说的。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别说半条命,就是他妈整条命我都可以给你!十年前我失去了我的女儿,我的妻子,我不能连我唯一的儿子也失去啊!”徐芾的情绪有些激动。

    “用你余下寿命的一半来续你儿子的命,这就是亲情吗?然而,他却未必领情吧。”陆谨淡淡道。

    徐芾:“陆先生,这些年来,很多事都是我徐芾欠你的。如果你愿意救他,我把之后剩余的寿命全部给你也无所谓,我徐芾就是烂命一条,不值得吝啬的。”

    “好的,收到了。”陆谨看了一眼徐芾,“你出去吧。”

    徐芾走出病房,和薛绿竹默默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内心都牵挂着病房内的情况。

    压抑的情绪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格外缓慢,徐芾嘴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刺鼻的烟味将薛绿竹熏得头昏脑胀,但她心里无比理解此刻徐芾的心情,任凭烟雾刺激着自己的呼吸道。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薛绿竹在心中感慨道,她对陆谨的能力还是无比自信的,要是徐耀凛康复之后再敢像之前那样的态度对待徐芾,薛绿竹肯定第一个把这个不孝的东西一拳打到爪哇国去!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陆谨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脚步有些酿跄。

    “他,他没事了?!”徐芾并没有注意到陆谨的情况,忧子心切的徐芾一下冲上去,抓住陆谨的肩膀焦急地问道。

    陆谨点点头,此刻的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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