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怕皇上会给虞红萼冠上嫔妃干政的罪名?”

    虞晋声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然,红萼如今怀了身孕,又是今年进宫的女子中最先怀有身孕的,正在盛宠之时,皇上不至于会为难她。不过,我怕……”

    “你怕她会成为宫中女子的众矢之的,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

    虞晋声默然,后宫之争向来不亚于沙场战事,那里藏着更深的嫉恨与权欲,沙场失算不过仅是损兵折将,重新整顿或许还能挽回败局,而在后宫如履薄冰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世上都道是宿命,其实不过就是种下缘来的因,就得下缘去的果。

    这一日,虞晋声带着傅锦画出城踏青,甄扇和伍仇也相伴左右,不时插科打诨地逗乐。

    “小四,你看前面有一片梨花,正是花好之时……”

    几人策马前行,及近梨花林才下马,傅锦画和虞晋声兀自前行,伍仇也欲紧随其后,被甄扇一把扯住。

    “我们在一旁候着就是,你跟着去,岂不是扰了兴致?”

    伍仇冷着脸瞪大眼睛冲着甄扇低喝:“到底是公子和四姑娘的性命重要,还是那什么兴致重要?”

    “性命自然重要,可是此时兴致更重要……”

    两人争执着,转眼间傅锦画和虞晋声的身影渐远,伍仇只得愤愤作罢,随即便开始与甄扇争辩不断。

    梨花林正当盛景之时,素雅芳姿,情致芳香。

    傅锦画欣喜不已,惊叹道:“泉城外多是桃花林,我总觉得过于妖红流俗,唯独这梨花,如雪凝香树,不染尘埃……晋声,如果以后,我们能在梨花林处相守一世,那该有多好?”

    虞晋声挽着傅锦画的手,背倚着梨花树坐下,环看四处淡白梨花,心地清明,有种豁然开朗之势。

    “小四,我答应你,如若将来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带你去一处满是梨花的地方,削竹建房,焙泥为瓷……”

    “那么我来烧山泉水,泡梨花茶,酿梨花酒,做梨花糕……”

    “那么我来为你化梨花妆……”虞晋声的声音温润含情,用手拂去落在傅锦画脸颊上的梨花瓣,顺势落下轻吻。

    傅锦画娇嗔着捶他,听见虞晋声笑道:“原来你的脸如梨花,素净恬淡,被我这么轻轻一亲,绯红羞涩,竟是跟那媚颜桃花一般……”

    “亏着大家说虞家公子说话有点石成金之妙,现在看来不过尔尔,就是会讨女子欢心罢了。”傅锦画斜睨了他一眼,佯怒道。

    “所谓情之所动,情到深处不可禁,至于说我讨女子欢心,我承认,可是今生今世我只想讨你的欢心……”虞晋声将傅锦画的墨丝缠绕在指间把玩着,深情而又认真地说道。

    傅锦画面色绯红,调皮地刮了虞晋声的鼻子一下,旋即起身跑开,两人戏耍追逐好不快活。就在虞晋声追上傅锦画一把将她揽入怀之时,远远听见甄扇喊道:“公子,公子,大营传来急报……”

    虞晋声挽着傅锦画的手,疾步走出梨花林,听到伍仇急道:“公子,元熙朝再度来袭,听探子回报,这次领兵的是元熙朝的太子,亲率五万大军出征,并且粮草充足,看来这一次他们是想打个持久战了……”

    几人速回将军府,虞晋声命人发八百里急报回宫呈报,随后带着傅锦画回到安陵城外二十里处的大营。

    “晋声,咱们这大营有多少人马?”

    “安陵城内驻守精兵五千,这边关大营内驻扎了精兵十万,只不过粮草已所剩无几,如果半个月内粮草未曾运到,只怕这十万精兵难以支撑。”

    “如果半个月内粮草果真未到,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不如先从临近州府调来粮草,以应急。”

    虞晋声苦笑,摇了摇头,说道:“济阳王曾经下过令,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都不能私自押送粮草,而且这临近州府的将领都是他的心腹,想要借到粮草怕是比登天还难……”

    傅锦画微怔,没有想过济阳王对虞晋声竟是这般戒备,不光在府中安插了眼线,在粮草上加以限制,连临近州府都换成了自己可以掌控的心腹。

    营帐内,虞晋声看着边防图默默沉思,傅锦画斟了热茶递给他,说道:“我猜想,当皇上看到边关急报,定会即刻派人押送粮草,到那时你安心打仗,便无后顾之忧了,毕竟军情重于国事,即便有些恩怨,济阳王也不会分不清的。”

    “公子,据探子回报,元熙朝领兵前来的太子,竟是……”

    正在这时,甄扇匆匆进了营帐,一脸担忧,望了望傅锦画后欲言又止。

    傅锦画冷笑,却了然于胸,说道:“甄扇,你是想说,元熙朝率兵而来的太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掳我而来的耶律楚际吧?”

    “四姑娘,你如何猜到是他?”

    “他当日掳我离开泉城,便是为了要挟济阳王,借以便宜在元熙朝行事。可是自从那晚他潜进将军府被焦炭砸伤后却杳无音信,如若他还继续待在安陵城,早过来三番五次地挑衅生事了,既如此,想必在传闻元熙朝发生宫变之时,跟着元熙朝大兵撤离一同回了都城。”傅锦画继续说道,“他年幼之时便遭逢过宫变之舛,身世流离,所以一心想要夺权得势,如今既得了机会得以护驾,杀戮肆虐,又怎么会得不了太子之位?”

    “四姑娘,你果然料事如神……”甄扇拍手称赞。

    虞晋声却淡淡笑着,说道:“不尽然,那耶律楚际长于山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那些迂腐之臣又怎么会甘心拥戴这样的皇子得以继承大统?耶律楚际定是明白这些,所以才亲自领兵攻打我朝,一来为建功立业得民心,二来……”

    听到这里,傅锦画也明白过来,冲虞晋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二来也是为了将兵权握在手上,纵使将来老皇帝反悔臣民反对,那时候也只能对掌握兵权的耶律楚际无可奈何。”

    甄扇貌似听出了些端倪,还是有些茫然,呆呆问道:“甄扇还是不懂,耶律楚际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傅锦画握起书桌上的经卷,用力在甄扇肩膀上一拍,笑道:“他啊,就跟你们家公子一个心思……”说罢,与虞晋声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待到夜深之时,傅锦画独自卧在营帐之内,却无论如何也睡不沉,辗转反侧间竟醒了过来,听见帐外有细微的叹息声,于是披衣起身走出帐外,那人站在月色银光下,身形颀长,气质逸然,正是虞晋声。

    傅锦画走近他,用手整了整他的衣衫,似娇似怨地说道:“夜深寒凉,小心站在外面冻坏了身子……”

    “无妨,我睡不着,又想离你近一些,所以才站在你营帐外,我是不是扰了你的清梦?”虞晋声含笑温和说道。

    傅锦画摇了摇头,回道:“我哪里还有什么清梦?我不过也是想起耶律楚际之事,心神不安才睡不熟的。”

    虞晋声挽着她的手,走向营帐后的山坡高处,并肩坐在一处,虞晋声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傅锦画裹住,说道:“你说耶律楚际与我一样的心思?”

    “难道不是吗?不过都是拖延时间,避开锋芒,所以说我朝与元熙朝的战事不会轻易决出输赢的,不过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输赢各半,这样一来,晋声,对你不也是有利处吗?”

    “在朝在野,高歌低吟,这一生尽了,终是无负男儿傲性……”虞晋声声音低落,唤着她的名字,“锦画……”

    暮霭沉沉,夜色渐深,远处间或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放眼望去,营帐内的灯火未熄,如簇簇火苗般燃烧着。

    傅锦画靠在他的肩头,听他低唤了声“锦画”,心下一惊,待要抬头望他时,又听他继续说道:“你是傅家的四小姐傅锦画,可是你也永远是我的小四,对吗?”傅锦画还未答话,那虞晋声又抢先问道,“小四,如若有一天,傅家身陷囹圄,你还会以傅家女儿的身份站出来营救吗?”

    傅锦画怔住,她从未想过,抑或说她从未敢想过这个问题,“我,我……”她一时语迟,竟是答不上话来。

    良久,虞晋声长叹一声,揽住她的手就势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传递给傅锦画更多的仍旧是无奈。

    “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如若有一天你为了傅家……我宁愿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我们两个人相守在一起。”

    傅锦画兀自咬着嘴唇不应声,肩膀耸动,有些情绪难以排解与释放,憋闷在心里难受得慌,径直窝在虞晋声的怀里,闭目不言,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待到醒来之时,远处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仍旧有些晨雾弥散,傅锦画惺忪睁开眼,抬头之时正看见虞晋声的目光灼灼,才记起昨夜是与虞晋声宿在营帐后山坡上,自己还被他抱在怀中,不禁一慌,羞红了脸,说道:“你也不叫醒我,这如果叫甄扇和伍仇知道你昨夜未回大营,还不知如何闹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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