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月点头,淡笑一声,说道,“横竖我没应他什么,明儿命人打探一下他侄儿的品行,若是还好,就府里挑一个有些头脸的丫鬟嫁去,若是不好……”冷笑一声,说道,“几位小姐出嫁,留下许多丫鬟,横竖打发一个就是!”再不多提此事,吩咐备水沐浴。

    夏儿见她这个时辰才回,又说那没要紧的话,低声嘟囔道,“如今王爷还没回来,小姐倒给那起子人用起心思!”言语间颇为不满。

    莫寒月一听笑起,说道,“听听,王爷出征,倒留一双眼珠子在这里,成日盯着!”

    说的丹枫、丹霞二人齐都笑起,丹枫拥着她的肩,轻声将峻王传信儿的事约略说一回,笑道,“虽说王爷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可是他还在算计旁人,自然是一切安好,夏儿妹妹放心就是!”

    夏儿大喜,说道,“我说呢,王爷待小姐爱重,小姐岂会不顾王爷,去管那些没要紧子的事?”欢欢喜喜出去,吩咐小丫鬟备水。

    丹霞也是满脸喜色,忙赶着莫寒月问道,“小姐,印大哥传来的信,可能给奴婢瞧瞧?”

    丹枫抿唇,说道,“印大哥只提夏儿,可并没有提妹妹!”

    丹霞脸儿潮红,啐道,“哪个管印大哥提谁,妹妹也只挂念王爷安危!”

    丹枫抿唇,浅笑不语。

    莫寒月见二人说笑,心中不由一动,向丹枫深望一眼,从袖中取出印于飞传来的细绢给丹霞,含笑道,“印于飞与你们相识这几年,成日一起习武,挂念他也属寻常,有什么不好认的?”

    丹枫低笑一声,说道,“是啊,有什么不好认的?”

    丹霞咬唇,一把将细绢夺过,扭身到一边儿去瞧,只是一句话,反反复复瞧过几回,仍然舍不得放手。

    莫寒月轻笑一声,说道,“你替我收着罢!”

    丹霞大喜,连连点头,说道,“小姐放心,奴婢定收的妥妥当当的!”细心将细绢卷好,转身出房。

    莫寒月见丹枫抿唇轻笑,向她一撇,问道,“丹霞和印于飞,可是有什么事?”

    丹枫微怔,神色露出些尴尬,轻轻摇头,说道,“并不曾有什么,只是……只是丹霞妹妹自个儿心思!”想一想,扯住她衣袖轻摇,低声道,“此事求小姐莫管,由他们去好吗?”

    “好!”莫寒月瞥她一眼,轻声道,“只是你可想好,这儿女之情,最容不得旁人,我知道你和丹霞情同姐妹,可不要糊涂,回头伤人伤己!”

    丹枫怔怔瞧她片刻,微微点头,说道,“奴婢明白!”

    莫寒月还要再说,就见夏儿带着小丫鬟进来,笑问,“姐姐明白什么?可是小姐有什么好差事交给姐姐?”

    丹枫和莫寒月对视一眼,不禁笑起,点头道,“是啊,小姐说,大街上埋着一大堆的金子,交给我去挖来,旁人可不能跟着!”

    夏儿噘嘴,说道,“夏儿不过白问,既然是交给姐姐的差事,自然是夏儿办不到的,若小姐要吃什么用什么,自然是交待夏儿,姐姐也夺不去!”

    丹枫向她笑指,“小姐,你瞧瞧这张小嘴儿,日后也不知道谁受得了她!”

    说说笑笑,服侍莫寒月沐浴。

    第二日,牧野一早来回,说书信已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宁兴,莫寒月才放下心来,点头道,“不久战报再来,怕就是大消息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除了等,已没有旁的事可做。可是边关两军对阵的消息,令整个盛京城似乎也陷入一片紧张,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随后的战报。

    而与这气氛不同的,自然是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大试之后,各处茶楼酒肆,都是品评试题的仕子,倒将那紧张冲淡几分。

    一连几日,卫敬行都出入墨府,几经请教之后,得墨浩林一句,“卫三公子自会榜上有名!”

    卫敬行大喜,回府当日,就命丫鬟传话,求见莫寒月。

    莫寒月听他传述墨浩林的话,扬眉笑道,“三哥若能高中,妹妹去向母亲请命,为三哥庆功!”

    卫敬行忙施一礼,说道,“庆功不庆功,倒也罢了,只是若当真能榜上有名,还要赖王妃运筹,谋一官半职!”

    莫寒月扬眉,好笑道,“三哥糊涂,爹爹是当朝一相,三哥不去求爹爹,怎么求到妹妹这里?”

    卫敬行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说道,“王妃不提,敬行倒险些忘记!”

    从北行伴驾开始,自己颇受莫寒月照应,且不说旁的,就是墨浩林,若没有莫寒月,自问万万难以攀上,一时还当真忘记还有一个当丞相的爹。

    莫寒月垂眸浅笑,说道,“这些日子,朝中多事,爹爹分身乏术,可是三哥的事,必然挂在心上,官职的事,等到放榜,三哥自去相求就是,妹妹所交厚的,大多都是将门,还当真无处使力!”

    卫敬行点头,说道,“王妃所言极是!”

    心中暗想。就算这官职她帮不上什么忙,谢、罗两家是什么门庭,肯替他说句话,也会大不相同。

    莫寒月见他脸上有悻悻之色,自然猜到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放榜之后,三哥夺取功名,自然前途无量,只是古人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可是把齐家放在前头,三哥为了此次科举,始终没有大婚,如今可要放在心里了!”

    卫敬行微怔,可是自己的亲事被一个当妹妹的提出来,多少有些别扭,俯首道,“劳王妃惦记,只是如今莫说没有放榜,纵然当真榜上有名,做出些名堂,总还要几年,为兄是想……”话说半句不说,微微抿唇。

    身为庶子,纵然是丞相之子,高门大户也未必能够瞧得上他,娶一个寻常门户的女子或是哪一府的庶女,又心有不甘,倒不如等一些成绩,求娶一位门庭高些的女子。

    莫寒月扬眉,问道,“三哥是说,要等功成名就,才做家室之想?”

    卫敬行默然一瞬,点头不语。

    莫寒月微微摇头,续道,“三哥若能留在京城,自然有爹爹照应,只是这盛京城中藏龙卧虎,未必有三哥施展拳脚的机会。可若是放了外任,怕爹爹无瑕照应,三哥无人帮扶,要等到功成名就,怕不是两任三任能够做到!”

    两任三任?

    一任,就是三年,两任六年,三任九年,难道就只做一个小吏?

    卫敬行神色有些不稳,试探问道,“那依王妃之意……”

    莫寒月抬眸向他一望,轻声道,“趁着三哥在京,倒不如觅一门好亲,日后有外家相助,要想平步青云,岂不是事半功倍?”

    听她一言,卫敬行顿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忙起身向莫寒月一揖到地,说道,“敬行但请王妃明示!”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工部尚书韩胜邦嫡长女韩文慧,虽说不是十分的颜色,却也生的端丽。而且此女为人机警,处世圆滑,颇有些智计。重要的是,韩尚书只有这一位嫡女,一向爱如珍宝。”

    尚书府的嫡长女?

    卫敬行只觉一颗心怦怦直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隔了良久,似乎才透过一口气来,轻声道,“尚书千金,岂肯……岂肯下嫁给一介庶子?”

    虽然说,他是丞相之子,可是,也不过是庶子!庶子!

    想到那个摆不脱,挣不开的出身,心底但觉说不出的无力。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那位韩大小姐,北行伴驾,三哥也曾见过,府里饮宴,她也曾过府,三哥只和妹妹说,可曾中意!”

    卫敬行点头,苦笑道,“敬行自然千肯万肯,只怕……只怕韩尚书不会答应!”

    莫寒月垂眸,轻声道,“只要三哥愿意,此事妹妹替三哥运筹!”

    “当真?”卫敬行又惊又喜,又满是怀疑,摇头道,“她……她岂会答应?”

    莫寒月抬眸向他注视,一字字道,“二哥怎么娶侯楠,三哥就怎么娶她!”

    “二……二哥……”卫敬行一怔,脸上现出些迟疑,轻声道,“这……这恐怕……恐怕有辱斯文!”

    三年前,虽然他没有伴驾,可是卫二公子和侯大小姐那一节,也曾经耳闻。

    念头在脑中微微一转,顿时恍然,不由轻吸一口凉气,失声道,“原来是王妃所为?”

    以卫敬飞的身份,就算是养在侯氏名下,成为嫡子,也断断难以娶到提督府的嫡长女,而就是因为三年前那一幕,侯楠才不得不嫁入卫相府。

    莫寒月微微勾唇,说道,“三哥可要想好,愿是不愿,给妹妹句话儿!”

    卫敬行脸色变幻,心中两个念头交战,一个是身为读书人所讲的礼仪廉耻,一个是如花美眷和光辉前程。愣怔良久,终于第二个愿望抬头,低声道,“我……我……敬行听王妃吩咐就是!”

    虽然是意料之中,听他这句话出口,莫寒月还是不禁扬眉,含笑道,“三哥当机立断,男儿所为!”

    卫敬行抿唇,低声道,“多谢王妃成全!”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那就请三哥静候佳音罢!”

    卫敬行点头应过,见她端茶,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直到见他走远,丹枫才凑到莫寒月身边,唇角微撇,低声道,“小姐,又何必管这等闲事?”

    莫寒月低笑一声,说道,“这府里的人越来越少,也该热闹些了!”

    热闹……

    丹枫瞠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一向喜欢清静吗?

    莫寒月向她一望,叹道,“卫敬行刚刚当官儿,这几年是不能携带家眷的,自然是留在府里。嫁入府来的少夫人,又不会住进园子,自然是在后宅里……”

    听她一说,丹枫顿时恍然,拍手道,“侯楠只道取回肚兜,就可不听小姐的指使,如今放进一位韩大小姐,倒是瞧瞧谁的道行高些!”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我们清静些就好,旁人清静,我们又哪里看戏去!”

    “噗!”丹枫忍不住低笑出声。

    秋闱结束,很快就是傅飞雪大婚。莫寒月命人搬出几大箱子的首饰,从中挑拣。

    丹枫见她连挑两日都挑拣不出,不由好笑,说道,“小姐自个儿的事,也不曾这样要紧过!”

    莫寒月打开一个盒子,细细看里边的璧玉头面,轻叹一声,说道,“我又不曾有什么事,要什么紧,如今是傅姐姐大婚,自然不能随意了事!”

    夏儿听到,大为不满,说道,“小姐,这些都是王爷送来的,哪一样不是极好的东西,怎么会说随意?”

    莫寒月好笑,说道,“王爷送来的,自然是好东西,只是总要想想傅姐姐喜不喜欢罢?”想一想,又道,“还要与另几位小姐商议一下,不要重了样儿才好!”扔下手里的首饰,一迭连声儿唤来丰儿,说道,“你拿帖子,给叶大小姐、孙大小姐送去,请她们前往靖国公府一聚!”

    丰儿听的好笑,说道,“小姐,你下帖子,怎么把人请去旁人府里?”

    莫寒月也忍不住笑出来,说道,“咱们府里眼杂,罗五小姐总抱怨那些人的眼睛像勾子,还是闹她府上去罢!”挥手命她速去,自个儿唤来夏儿,去换衣裳。

    丹枫、丹霞相视一笑,又微微摇头。

    不过是一件礼物,还当真没见自家小姐如此紧张过。

    莫寒月收拾妥当,依旧带丹枫出门,胡二驾车,牧野相随,径直向靖国公府上而来。

    马车拐上长街,还没有走出多远,突然就听西侧街上一阵马蹄声疾响,身穿玄色长袍,红色罩衫的男子纵马疾驰,扬声喊道,“西疆急报!西疆急报!罗大公子重伤,定远将军身亡,宁兴关险些失守!”

    “什么?”莫寒月心头大震,一把掀起帘子,向牧野一望,颤声问道,“方才……方才他喊什么?”

    牧野也是脸色大变,咬牙道,“请小姐径往靖国公府,小人前去打探!”调转马头,随在那人身后疾驰而去。

    “不!”莫寒月摇头,咬牙道,“我们也去兵部,快!”大声喝令,连声催促。

    胡二听到那传报声,早已吓的面无人色,忙调转车头,也向着兵部的方向冲去。

    经过一路的传报,有无数的人向兵部涌来,纷纷打探消息,等莫寒月的马车赶到,兵部的门口,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丹枫扶莫寒月下车,眼看这许多的人塞住道路,不由急的连连顿足,突然扬声大喊,“走水啦!失火啦!快跑啊!”

    只这一喊,人群顿时一片纷乱,兵部门口瞧热闹的人群顿时四散,盲目的向四处逃开,莫寒月趁机挤过人群,跃上石阶,见兵部的守兵截来,信手一掌推开,径直闯入。

    兵部尚书冷钰山刚刚看过战报,早已方寸大乱,一迭连声命人备马,要疾速赶进宫去,却被牧野拦住,追问消息。

    冷钰山连连顿足,喝道,“朝廷奏报,岂是你一个奴才想看就看?若是耽搁大事,你岂能担当得起?”

    牧野连声道,“只求大人告诉小人,罗大公子如何,可有峻王的消息?”

    冷钰山哪里理他,听说马已备好,转身就向府衙后冲去。

    莫寒月一眼瞧见,厉声喝道,“牧野,拦住他!”

    牧野不用等她第二声,早已疾步抢上,横身挡住冷钰山的去路。

    莫寒月拔步冲上,双指成勾,向冷钰山双目袭去。冷钰山大吃一惊,喝道,“峻王妃,你……”

    话还没有出口,只觉手中一轻,战报已被她夺去。

    冷钰山大惊,急唤,“峻王妃!”转身想要夺回,莫寒月已远远避开,牧野横身一挡,将他拦住。

    莫寒月再不理他,径直将战报拽出,打开来瞧。

    冷钰山急的连连顿足,叫道,“峻王妃,那是边疆战报,十万火急,你……你耽搁时辰不说,还擅自打开,当真是无法无天……”

    四个字出口,顿时收住,急的跳脚,已说不出话来。

    峻王妃“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可是御准的,这会儿说出来,又不当什么用。

    莫寒月一目十行,匆匆将战报看一回,已全了然于胸,将战报向他怀中一塞,说道,“我们走!”也不理他跳脚大嚷,顾自带着牧野出门。

    牧野心中担忧,问道,“小姐,怎么样?可有王爷的消息?”

    莫寒月脸色青白,淡淡道,“王爷重掌帅印!”再不多说,跃上马车,说道,“走罢,靖国公府!”

    胡二虽说不知发生什么,但见她脸色凝重,也不敢多问,吆喝一声,驱马车调头,向靖国公府疾驰。

    丹枫见她脸色难看,也不禁脸色大变,紧咬双唇,倾一盏茶给她,轻声道,“小姐,给缓口气,不要着急!”

    “嗯!”莫寒月接茶连饮两口,终于缓过口气来,勉强压下胸口狂跳的心脏,略略一思,向车外的牧野道,“你也不必跟着,快去瞧瞧,有没有印于飞的信儿来!”

    牧野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多问,躬身应命,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丹枫牵挂罗越,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说罗大公子重伤,是不是又是假的?”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战报说,峻王重掌帅印,想来不假,可是罗大哥……罗大哥……”想到罗越那清和的笑容,如星的眸光,只觉心头绞痛,哽声道,“怎么会?他和峻王里应外合,分明能立破敌寇,怎么……怎么竟然会受伤?”

    丹枫也是心中惊痛,握住她的手,颤声道,“小姐,奴婢不信!奴婢不信!大公子……大公子武功卓绝,奴婢和丹霞的功夫,都是他教的,他……他怎么会轻易受伤?奴婢不信!”

    莫寒月轻轻点头,反手将她手掌握住,努力稳定自己情绪,点头道,“不错,罗大哥征战沙场多年,区区黑岩,怎么伤得了他?”

    重要的是,这一次是和峻王联手,夹击黑岩,更没有受伤的可能。

    二人互相安抚,情绪倒暂时平稳,马车一停,立时跳下车,快步向府门而来。

    管家罗福匆忙迎上,说道,“王妃可算来了!”

    莫寒月抿唇,问道,“罗姐姐也得了信儿?”

    罗福点头,跟着她往里走,说道,“也不必再禀,求王妃快进去罢,府里已经乱成一团!”

    莫寒月点头,径直穿垂花门,向罗雨槐的院子而来。

    听到丫鬟回禀,罗雨槐满面泪痕疾冲而出,一把将她抓住,连声道,“十一,这是假的,是不是?这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罗姐姐!”莫寒月轻唤,带着她向屋子里去,轻声道,“战报虽说如此,也未必是实,我已命牧野去查问,但愿印于飞会有消息传来!”

    踏入花厅,就见叶弄笛、孙灵儿二人也迎出来,一脸担忧,说道,“十一,怎么不是你先得了消息?怎么会下帖子唤我们来?”

    莫寒月摇头,说道,“妹妹是为了傅姐姐的亲事,哪知竟然撞在一处?”只是发生这么大的事,又哪里还有心情议论什么礼物,与姐妹几人见过礼坐下,这才将整封战报细说一回,摇头道,“前封战报说峻王投敌,这一回说他重掌帅印,可见前一封是假。可是若这一封是真……”说到后句不说,微微摇头。

    如果这一封是真,那罗越重伤的消息,岂不是也是真的?

    罗雨槐脸色苍白,喃喃道,“前次报三哥身亡,我……我们都不信是真的,可是……可是这一回……”一把抓住莫寒月,连声道,“十一,难不成是我们误解了峻王的信,或者,是大哥误解了我的信?”

    说到这里,大为自责,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请牧野辛苦一趟,面禀大哥妥当!”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姐姐,送信回来的人说,已将信妥当送到罗大公子手里,罗大公子如此人物,又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罗雨槐脸色苍白,摇头道,“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大哥怎么会受伤?”

    莫寒月抿唇,不禁默然。

    是啊,依照前计,罗越和峻王里应外和,黑岩军应该是溃不成军才对,怎么到头来,反而是罗越受伤,熊飞身亡?

    孙灵儿轻轻摇头,说道,“我大哥跟着罗大哥同去,生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命人传个信儿来?”

    叶弄笛不懂征战,听到二人的对话,忍不住皱眉,说道,“十一,你方才说,前次峻王借印于飞之手传信儿给你,又再由你传回给罗大哥,是为了避开宁兴关的内奸?”

    莫寒月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几番推敲,确定宁兴关内必有内奸!”

    叶弄笛垂首默思片刻,轻声问道,“可知此人是谁?”

    莫寒月摇头,说道,“我们只知,熊飞必是承亲王的人,至于私通敌军的内奸……应该就在两次出征将士之中!”

    “承亲王的人?”叶弄笛低语,微微皱眉,说道,“既然说,这海离族反,渭南民乱,黑岩入侵,都只是对方计谋中的一环,这幕后黑手的身份必然极高,为何就不能是承亲王呢?”

    “承亲王?”莫寒月一惊,瞬间默然,轻轻点头,说道,“不错,为何就不能是承亲王?”

    为何不能是?

    只因为这通敌更甚过谋反,罪名非同小可,承亲王虽然错失皇位,却也终究是当朝王爷,众人总不肯相信,他为夺皇位,竟然通敌叛国,挑起两国战火,陷大梁黎民于水深火热。

    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呢?

    以承亲王为人,又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

    莫寒月深吸一口气,向罗雨槐望去,轻声道,“若这幕后黑手当真是承亲王,那宁兴关的内奸,就是熊飞本人,可是……如今战报上说,他已经身亡!”

    是啊,如果熊飞是内奸,黑岩军自然不会对他下手。

    左右衡量,只觉迷团重重,实难猜到真相。

    就在这时,只听院外脚步声匆匆而来,小丫鬟回道,“小姐,傅大小姐来了!”也不等罗雨槐唤,傅飞雪已一把挥开帘子进来,一眼看到四人在座,不由脸色微变,问道,“那战报是真的?”

    莫寒月轻叹,说道,“果然有那一封战报,但所述是虚是实,我们也不得而知!”

    傅飞雪咬唇,在她身边儿坐下,握住罗雨槐的手,说道,“我已命萧二哥进宫问讯去了,我们再等等!”

    宫里的讯,无非就是战报上所写!

    姐妹几人听她提到未婚夫婿,竟然用到一个“命”字,虽觉好笑,可又有谁笑得出来?

    莫寒月轻叹一声,却又不能明言,只是默默点头。

    果然,隔不过片刻,先是萧行山命人回过话来,说前一封奏报与实情不符,峻王并没有投敌,已经重掌帅印。

    傅飞雪急的顿足,说道,“谁不知道前一封是假,还用他巴巴来回?”

    莫寒月劝道,“如今传进京来的,也只那一封战报,我们不知道确信儿,他又如何知道?”

    傅飞雪点头,只得耐下性子再等。

    也不知隔了多久,只听院外又是一阵喧哗。罗雨槐心头突的一跳,一跃而起向门口奔去,扬声问道,“何事?”

    有丫鬟奔进来,脸色惊疑,说道,“前门的小厮来回,说街又有送战报的快马,往兵部去了!”

    罗雨槐心口一揪,连连顿足,说道,“还不快命人去查,看说些什么?”

    小丫鬟连应,拔步飞奔而去。

    一天两封战报?

    莫寒月走到她身后,轻轻挽住她手臂,柔声道,“姐姐别急,或者,是好消息呢!”

    是啊,前一封消息已经这么差,还能再差到哪里?

    可是,罗越是重伤,如果这第二封竟然是……

    二人同时默然,虽然没有一个眼神交流,却也感觉到对方的惊慌。

    是啊,消息已经如此糟糕,再紧接着来一封,又会是什么?除了罗越伤重不治,她们再也想不出别的。

    只是,这样的话,在二人心头闪过,却都不敢说出口来,仿佛说出口,就会成真一样。

    叶弄笛轻叹一声,过来一手一个,挽着二人回去,轻声道,“两位妹妹纵急,也要保重身子,安心再等等罢!”

    莫寒月点头,携着罗雨槐的手坐下。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听院外脚步声又起,小丫鬟声音回道,“小姐,前院里传信儿,说墨三公子来了!”

    墨浩林?

    莫寒月一怔,不禁向罗雨槐望去一眼。

    这个时候,墨浩林来靖国公府做什么?

    可是此时整个靖国公府上,除罗雨槐之外,再没有一个主子在府,墨浩林与几府的交情又非同一般,罗雨槐只得道,“请墨公子厅里坐坐,我马上就去!”

    话音刚落,就听又有小丫鬟奔来,回道,“小姐,宋公子来了!”

    宋思明?

    几人对视一眼,傅飞雪叹道,“想来他也是得到消息!”

    宋思明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可是一向与罗越等人交好,听到罗越重伤,岂有不急的道理?

    罗雨槐点头,说道,“我们在这里胡猜,倒不如听听几位公子有什么高见!”唤丫鬟更衣,姐妹五人一同向前院里去。

    看到五人齐来,墨浩林、宋思明二人丝毫不觉意外,起身行礼,说道,“方才街上听到消息,小静安王已被召入宫里,想着几位一小姐必然会来,就来一见!”

    莫寒月忙问,“三哥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墨浩林摇头,叹道,“此封战报,用的是八百里加急,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八百里加急!”莫寒月低念,轻轻摇头,说道,“既然是峻王重掌帅印,要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岂有不经他应允的道理,难道……难道……”向罗雨槐望去一眼,抿唇不语。

    罗雨槐脸色苍白,轻轻摇头,说道,“不管是谁,我不信!我只是不信!大哥……大哥他不会有事!”话虽如此,说到后句,还是红了眼眶,珠泪滚滚而落。

    墨浩林轻叹一声,转向莫寒月,说道,“十一,你说你瞧过那封奏报,可还记得详细?”

    莫寒月点头,说道,“自然记得!”将战报原原本本念一回,摇头道,“只说罗大哥重伤,熊飞身亡,却并没有写的详细!”

    墨浩林点头,默思片刻,眸光微闪,向罗雨槐望去一眼,柔声道,“罗五小姐莫急,依我猜测,正因这八百里加急是峻王送出,罗大公子才不会有事!”

    “怎么讲?”莫寒月反问。罗雨槐也精神一振,抬头向他凝注。

    墨浩林叹道,“十一与罗五小姐何等交情,峻王岂会不知?如此一封奏报送入京来,却不述明原委,那岂不是生生将关切罗大公子的人急死?”

    “是啊!”莫寒月点头。

    现在可不就是要急死?

    墨浩林道,“纵然是实情,峻王必然知道,我们得信儿,最要紧的是知道罗大公子的伤势,伤到何处,何人所伤,可曾缺医少药?”

    “是啊!”罗雨槐连忙点头,说道,“可是战报上,竟然只字不提,只说重伤,重伤……重伤,不说如何重法!”

    墨浩林点头,说道,“峻王的性子,虽然惫赖一些,可是心思细密,断断不会想不到此节,军情再急,也不至于省这几处笔墨,所以,我猜此情未必属实!”

    “你是说,大哥受伤是假?”罗雨槐又惊又喜,呼的一声站起。

    墨浩林点头,说道,“至少有得斟酌!”

    罗雨槐一把抓住莫寒月手臂,深吸一口气,含泪带笑,说道,“十一,我们怎么没有想到此节?”

    莫寒月心头微松,轻轻点头,说道,“是啊,我们只想战报是虚是实,却没有去想,若是峻王,不会省这几处笔墨!”

    那小子一向罗嗦。

    正说着话,就见府门外管家罗福匆匆奔来,在厅外回话,说道,“小姐,第二封奏报已经问到!”

    “还不快进来说?”罗雨槐急唤。

    罗福应命入厅,躬身道,“回小姐,那第二封奏报不是来自西疆,而是南疆景郡王所传,说南疆平定,不日返京!”

    “景郡王?”罗雨槐张了张嘴,紧绷的心弦一松,顿时吁出口气来。

    莫寒月也是微微一怔,说道,“你是说景郡王不日回京?”

    海离族反,显然是个圈套,自己已托萧枕江相劝,让他回返南疆,暂时不要回朝,怎么才短短数月,他竟然急着赶回来?

    罗福点头,说道,“是!与战报同来的,还有景郡王呈上的折子,请命回京!”

    这个傻子,回来干什么?

    皇帝已经对他下手,他留在南疆,手握重兵,轻易无人能够动他。可是他一回来,随身不过几百亲兵,在虎狼之地的盛京城,岂不是任人宰割?

    莫寒月抿唇,此时却已顾不上他,只得点头,说道,“多谢罗管家!”

    罗雨槐强笑道,“南疆平定,总是个好消息!”挥手命罗福退去。

    是啊,南疆平定,景郡王回朝,自然是好消息。恐怕,这一会儿盛京街上,早已是一片欢欣,又有谁还记得几个时辰前西疆的战报?

    莫寒月轻轻叹一口气,不自禁向叶弄笛望去一眼。只见她神色怔忡,竟不显喜怒,一时看不透她的心思。

    七人直坐到夜色初降,也再没有一丝消息,傅飞雪不禁连声抱怨,直说萧行山无用。

    莫寒月虽觉好笑,却又哪有心思与她说笑,说道,“傅姐姐,你大婚在即,想来有许多事要处置,还是早些回去罢!”

    傅飞雪瞪眼,说道,“回去?我这会儿回去,岂不是更急的火上房?还是跟你们一处等的好!”

    莫寒月见劝她不动,只得由她。

    夜幕渐浓,强压下去的不安又渐渐袭上心头,前厅里一片沉寂,竟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莫寒月微微咬唇,抬头向厅外望去,喃喃道,“如此情形,朝中众将必然是纷纷请命,增援峻王,怎么会这么久还没有消息?”

    此时回京已有两个多月,不管是小静安王谢霖,还是武安侯萧枕江,都可随时出征,选兵派将,并不为难。

    罗雨槐抿唇,低声道,“那也要皇上肯出兵!”

    是啊,皇帝一心要置峻王于死地,又怎么会当真出兵增援他?

    莫寒月不禁向她深望去一眼,心中暗暗点头。

    看来,草原一场大火,不止是谢沁,连罗雨槐也看清他的真面目。

    孙灵儿向二人望去一眼,轻声道,“若皇上不肯出兵,又能如何?”眼底满是焦急和担忧。

    虽然说,没有孙凌的消息,但是一句“宁兴关险些失守”已足以令她心惊肉跳。

    罗越前往宁兴关,是接管帅印,到他受伤,又是峻王将帅印接回,边关急报,自然有他二人的消息,而孙凌只是罗越的副将,纵然有事,也未必在急报中透露。

    罗雨槐向几人望去一眼,说道,“今日天色不早,想来难有什么消息,还请姐妹们先回罢!”

    闺阁女儿家,深宵不归,可是有伤闺誉。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三位姐姐先回,十一再陪罗姐姐坐坐!”横竖她也并不在意什么闺誉。

    墨浩林向她深深一望,摇头道,“还是都回罢,命府中的奴才留意一些就是,任哪一府有消息来,速速去禀,不要管什么时辰!”

    是啊,她不走,恐怕傅飞雪三人也不肯走!

    莫寒月点头,只得起身,说道,“三哥言之有礼,十一先请告辞!”

    傅飞雪与叶弄笛互视一眼,也只得跟着起身,说道,“罗妹妹切莫多想,我们明日再来!”

    罗雨槐忙道,“后日就是傅姐姐大婚,又来做什么?有什么消息,自然命人去禀!”

    傅飞雪摇头,说道,“我哪里还有心情大婚?”与墨浩林、宋思明辞过一礼,向府外去。

    罗雨槐携着莫寒月的手送出来,轻声道,“妹妹若有什么消息,千万来禀!”

    莫寒月点头,说道,“姐姐放心就是!”再三向她辞过,这才伴着叶弄笛出府。

    刚出府门,迎面就见小静安王和萧氏兄弟下马,身后跟着孙源。

    莫寒月忙迎上两步,唤道,“谢大哥!”

    傅飞雪也赶前几步,一把抓住萧行山,顿足道,“要你打探消息,怎么这会儿才回?除了那封战报,究竟还有什么消息?”

    谢霖脸色凝重,向几人一望,转向孙源道,“劳烦孙二公子先送叶大小姐,孙大小姐回府,萧二公子送傅大小姐,十一……”垂头向莫寒月深深一望,轻声道,“再留片刻!”

    再留片刻,自然是有事商议!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好!”

    傅飞雪却不依,摇头道,“谢大哥,你这是要将我们生生急死吗?”哪里管萧行山劝阻,转身就往府里走。

    萧行山苦笑,向谢霖耸耸肩,说道,“她说的也是,若不知道罗大公子安危,恐怕睡难安枕!”

    孙灵儿也连连点头,说道,“我也不回,大哥还在西疆呢!”

    孙源揉揉额角,苦笑道,“灵儿,已经这个时辰,你不回府,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传出去怕旁人诟病!”

    孙灵儿嚷道,“傅姐姐和十一妹妹能留下,为何我不行?”

    孙源急道,“傅大小姐后日就要成亲,十一小姐自有峻王,你哪里学去?”闺誉有损,怕的是日后亲事有阻。

    孙灵儿心知他所言是实,但又不甘心就此回去,急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连连跺脚,大声道,“我就不回去!就不回去!”却再也说不出理来。

    叶弄笛微默一瞬,浅笑道,“我们自关切我们要关切的人,何必去管旁人论短长?此时回去,莫说灵儿惦着孙大公子,就是我也怕彻夜难眠,还是一旁听听罢!”也不管旁人应不应,也转身进府。

    如此一来,孙源更加管不了孙灵儿,无奈向谢霖一望。

    谢霖点头,说道,“边疆事关重大,我们将门儿女,不必拘泥小节!”

    只是叶弄笛并非出自将门,他故意略过,引着众人进府。

    宋思明与罗越交厚,还不等坐下,就忙问,“谢大哥,可是除战报之外,另外有信儿?”

    谢霖摇头,说道,“据信使讲,战事刚一结束,峻王就命八百里加急送来战报,中间换马不换人,生生跑死两匹驿马才赶入京来,这一路不过八日。”

    八日,就算是飞鸽传书,也总要六七日才到。

    莫寒月抿唇,问道,“大哥此来是……”

    谢霖眸色微深,薄唇微抿,说道,“今日战报一到,我和萧侯爷就即刻进宫请旨,哪知道任我们如何请命,皇上竟都不肯出兵。救兵如救火,我和萧侯爷商议,如今只能动用手中兵权,私自出兵,增援宁兴关!”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谢大哥和萧侯爷高义,十一感佩!”

    私自调兵,朝廷怪罪下来,可是不小的罪名。轻则罢免兵权,重则获罪入狱啊!此举纵然能救宁兴关,恐怕到最后也是得不偿失!

    萧枕江道,“只是从盛京到宁兴关,迢迢千里,要通过几十处州府,我们没有兵部的行文,怕一路不能通行,十一小姐足智多谋,不知可有什么良策?”

    “良策?”莫寒月扬眉。

    最好的良策,就是不出兵!

    萧行山忍不住道,“十一小姐似乎对各处地形了熟于胸,大哥和谢王爷是想请十一小姐一同商议,找一条不用通过各处州府,又能行兵的捷径出来!”

    “哦!”莫寒月点头,向墨浩林望去一眼。

    墨浩林点头,向谢霖道,“王爷,方才我们猜测,那封奏报虽是峻王所发,其间消息却未必是实!”

    “怎么?”谢霖扬眉。

    墨浩林将前话又讲一回,说道,“这封战报入京,必然是满朝震动,这几位小姐又岂有不着急的?峻王行事虽不拘小节,可是却不是如此大意之人,恐怕这其中另有深意!”

    谢霖微微点头,向莫寒月望去一眼,问道,“十一以为呢?”

    莫寒月说道,“十一以为,墨三哥言之有理!”

    谢霖点头,斟酌道,“峻王那小子自幼诡计多端,要说留有后手,倒大有可能,可是罗越受伤,此事非同小可,可不能乱说!”

    要知罗越出征,不同熊飞,熊飞只是带去援兵,罗越却是接掌帅印。一军主帅受伤,就算有峻王接回,对大梁的军心,也是一个极大的震动。

    罗雨槐大急,说道,“这么说,我大哥还是……还是受伤?”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不然!若峻王当真要在此事上做文章,罗大公子就算是割破手指,他也能说成性命垂危,纵日后此事被人说破,也有法子自圆其说!”

    这倒是真的!

    几人想到峻王平日的狡赖行径,都不由轻笑。

    叶弄笛皱眉,说道,“前一封战报,说峻王投敌,罗三公子阵亡,如今峻王既然重接帅印,那战报的真假,自然不攻自破,怎么就不听有罗三公子的消息?”

    罗雨槐脸色微白,向谢霖望去一眼。

    傅飞雪也忙道,“是啊,罗三公子是峻王的先锋,他的生死,总要提上一笔,可是为何只字不提?”

    谢霖冷笑一声,抬头向萧枕江一望,说道,“从战报入京,到我们出宫,足足三个时辰,可是朝中议的,不是如何出兵增援,竟然是这封战报的真假!”

    “战报真假?”罗雨槐瞠目,说道,“怎么和我们一样,也分辩真假?”

    萧枕江轻轻摇头,说道,“我们所分辩的,是罗大公子受伤一节,究竟是真是假,而朝中所议的,却是峻王接掌帅印拒敌是真是假!”

    “怎么说?”莫寒月皱眉。

    谢霖道,“前封战报说峻王投敌,此时又说他重接帅印,朝中左中行之流就说,恐怕是峻王借黑岩军之手,夺回兵权,宁兴关已落入黑岩军之手,我们纵派兵增援,怕那千里平原,会成为万千将士的埋骨之所。”

    傅飞雪皱眉,说道,“纵然如此,难不成就任由黑岩军长驱而入,将那千里平原献给黑岩国吗?”

    萧枕江摇头,轻叹道,“当时,我们也是以此据理力争,想说服皇上发兵,可是当真不知道皇上想什么,这三个时辰下来,大伙儿争的口干舌燥,他一句明日再议,就将我们都轰出宫来!”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峻王自幼在宫里长大,这几年又留在盛京,宇……皇上对他的性子又岂会一点儿不知?恐怕他也不信峻王会投敌!”

    “他既然不信峻王投敌,那为何怀疑这封战报的真假?”傅飞雪紧问。

    “因为……”莫寒月抬眸,向萧枕江望去,一字字道,“他怕,峻王是第二个景郡王!”

    景郡王,皇室宗亲,手握重兵,一方守疆大吏,受万民爱戴。这样的人物,自然会被皇帝所忌。

    重要的是……

    萧枕江眉心骤然一跳,也向她深深注视,沉声道,“峻王妃是说……”

    莫寒月点头,淡道,“松陵关!”

    松陵关一役,皇帝处心积虑要除掉景郡王,结果却被莫寒月借兵破去,让景郡王返回南疆。

    景郡王南归,那可是猛虎归山,龙放大海,宇文青峰再想动他,怕是千难万难。

    如今的峻王,与当初景郡王的情形如此相像,皇帝又岂会任他壮大声势,变成第二个景郡王?

    松陵关一役,萧枕江知道的清清楚楚,听她一提,不禁微微点头,轻声道,“趁着峻王羽翼未丰,立足未稳,正好借机除去。只是……”

    只是,这是他的江山啊,若就此置之不理,黑岩虽是小国,怕也能惹出连天的浩劫。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我猜皇上明日就会遣兵派将,只是绝不是谢大哥和萧侯爷!”

    “怎么讲?”萧枕江扬眉。

    莫寒月略一沉吟,向罗雨槐道,“罗姐姐,可能借罗大哥书房一用?”

    罗雨槐点头,说道,“当然!”

    不要说此事事关罗越生死,就算不是,如此紧急大事,又岂能有所拘泥?

    当即起身,引着众人出厅,向罗越的书房里去。

    灯火点起,众人游目四顾,仍是前次议事的模样,却不知主人已身在何处?

    莫寒月径直向正中的大案去,将半卷的地图辅展,指着宁兴关内的千里平原道,“宁兴关虽是天险,可是这千里平原,当真要守,黑岩军要近几里,怕也不易!”

    谢霖扬眉,问道,“怎么讲?”

    这千里平原,除去几座不大的城廓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阻挡,难不成要遍野扎营,阻挡敌军吗?

    谢霖和萧枕江都是身经百战,自然知道其间的不易。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若是两军在这大平原上相逢,天时、地利,大家都是一样,偏偏我大梁占一个人和,恐怕要诛黑岩军在这大平原上,也不是难事!”

    人和?

    谢霖轻吸一口凉气,抬头向萧枕江望去一眼。

    萧枕江满脸震惊,说道,“峻王妃,你的意思……”

    莫寒月道,“只要将士换上百姓的寻常衣衫,混迹百姓之中,黑岩军如何能辩?等到黑岩军懈怠,突起击杀,自会杀个措手不及。黑岩军一次大败,必然惊疑不定,自会惊扰百姓。如此一来,激起民怒,群起而抗,再加上隐在百姓中的将士,就已不是十万、八万之数!”

    是啊,若能令百姓一心,可抵百万精兵啊!

    谢霖轻轻点头。

    莫寒月又道,“只要黑岩军一乱,伏在平原后的我军将士趁胜追击,一举得回宁兴关,也不是难事!”

    萧行山听的惊心动魄,不禁摇头,说道,“此事说来容易,可是百姓终究是一盘散沙,要想借他们成事,谈何容易?”而把希望寄托在百姓身上,就敢将敌军放入这千里平原,又要何等的魄力?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虽说是借助百姓,可是当真开战,主力自然还是我军将士,借助州府,大可以将百姓撤出,由将士顶替。”

    傅飞雪听的咋舌,说道,“十一,那岂不是成了几万的将士一同乔装?”

    莫寒月点头,向众人环望一周,才慢慢道,“谢大哥和萧侯爷,可还记得当年太子之死!”

    太子?

    谢霖向萧枕江一望,说道,“当年太子平叛,叛军本已战败,哪知太子收城时,却遇民乱……”话说到这里,不禁轻吸一口凉气,失声道,“你是说,那所谓的民乱,其实……其实是叛军所扮?”

    宇文青峰无子,他们所知道的太子,自然是当今皇帝的二皇兄,先帝唯一的嫡子!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当时太子去的太急,叛军大部还不曾撤出,情急之下,就混迹百姓,趁太子进城不备,群起而攻!”

    所以,随太子进城的几千人,无人生还,那一役,起的莫名其妙,却又惨烈无比。

    萧枕江满心震动,说道,“此事史官一笔带过,十一小姐哪里听来?”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谢大哥和萧侯爷自幼长在盛京,所受教养自然与十一不同。十一……读的是野史罢了!”

    野史,有时更接近真相!

    萧枕江将信将疑,不禁眉峰骤扰。

    谢霖向莫寒月深深一望,说道,“正史也好,野史也罢,十一所说,倒也不无道理,可是,那时太子不过区区万人,这黑岩大军,可是有十万!”

    莫寒月点头,说道,“所以,虽然可以沿用此计,却断断不能以此定输赢,在那之后,才是灭敌的真正大军!”

    “真正大军?”萧行山问,“什么叫真正大军!”

    莫寒月浅笑,说道,“全部骑兵,由旷野中排开,潮水一般的杀去!”

    萧行山轻吸一口凉气,说道,“那时黑岩军正乱,军心未稳,如此一来,还当真非败不可!”

    莫寒月点头,说道,“恐怕想从宁兴关退回,也已不易,那千里平原,就会成为他们的埋骨之所!”

    谢霖、萧枕江同时点头,说道,“端的是好计!”

    “什么好计?”傅飞雪皱眉,说道,“十一妹妹这场推断,是要黑岩军夺取宁兴关之后。如今峻王镇守,又岂能让敌军轻入?”

    被她一说,沉浸在行军布阵的几人才恍然回神,谢霖点头,说道,“不错!要行此计,也是峻王……峻王失关之后!”

    莫寒月点头,说道,“只因有此盘谋,皇上并不怕失关,所以,明日即使派兵,也断不会当真增援宁兴关。”

    谢霖道,“所以,我们还是要设法调兵!”俯首望着案上的地图,手指自盛京向西缓移,想找到一条出兵的路来。

    莫寒月叹道,“谢大哥和萧侯爷都是当朝良将,若当真有这样一条路,岂有不知的道理?”

    萧枕江摇头,说道,“松陵关另有秘道,我二人就丝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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