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萧枕江二人跟着罗进进来,闻言笑起,萧枕江摇头,说道,“峻王妃何必自谦!”

    莫寒月正色道,“十一并非自谦,实是前几次战报,也令十一方寸大乱,若不是侯爷和谢大哥在,一同抽丝剥茧,细细剖析,十一也未必能分辩得出。”

    谢霖向她深望一眼,轻轻点头,说道,“第一封战报也倒罢了,我们没有人相信峻王会投敌,自然也不会害死罗三公子。可是第二封战报……”轻笑一声,叹道,“关心则乱,聪慧如十一小姐,也有方寸大乱的时候!”

    罗雨槐道,“也难怪十一妹妹料不到全部,其中变数,若不是听印于飞细说,我们又如何想得到?”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问道,“谢大哥,你力荐邹大公子为熊飞副将,是早已料到他会暗算大哥?”

    谢霖未语,莫寒月失笑,说道,“熊飞率兵增援,还在罗大哥之前,谢大哥又如何会料到他会暗算罗大哥?若当真料到,罗大哥出征时,岂有不提前示警的道理?”

    “哦!”罗雨槐恍然,笑道,“我倒一时忘记,那么谢大哥为何力荐邹大公子?”

    谢霖微微一笑,说道,“熊飞显然是承亲王的人,纵不通敌,也要防他暗算峻王。如今年少一代的小将,以邹子湛和易鸿铭最为出色,易鸿铭身为易家人,如今又和左氏联姻,自然不能相托,邹子湛为人刚正,母亲又是轩辕家的人。只是邹家世代书香,他要从戎,没有进身之阶,此次也是恰逢其会,我荐他为副将,他替我盯住熊飞!”

    谢霖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孙灵儿喃喃道,“谢大哥才是神仙呢,早早埋下这枚棋子,要不然,宁兴关一战,恐怕大为不易!”

    萧枕江轻轻摇头,说道,“峻王赶回,自能力挽狂澜,只是没有邹子湛,必多伤亡!”

    说到峻王,罗进眼底闪过一抹光芒,点头道,“平日瞧他行事没一点正经,当真行军打仗,竟然是奇计百出,身先士卒,假以时日,怕是第二个景郡王!”

    听到后一句话,莫寒月忍不住和谢霖对视一眼。

    谢霖轻轻摇头,叹道,“经此一役,西疆一战,怕更加艰难!”

    罗进扬眉,说道,“宁兴关一役,峻王大展神威,非但震慑黑岩群小,就连我大梁将士也刮目相看,正是趁胜追击,收我三城的良机,怎么说会越发艰难?”

    莫寒月垂眸,轻声道,“此一役之前,就已有人怕他成为第二个景郡王,此役之后,他在军中树起威信,恐怕有不少人如坐针毡了!”

    虽然她并不点明那些人是谁,可是在场的众人都是出身世家,又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罗进微微皱眉,冷哼一声,说道,“若果然如此,峻王索性也如景郡王一样,驻守西疆,再不还朝,瞧那些人能将他如何?”

    罗雨槐皱眉,说道,“他不回来,十一妹妹怎么办?”

    莫寒月好笑,微微摇头,说道,“那倒无防,只是……”只是此一役之后,怕朝廷再不会增派兵马将士,甚至粮草也难接济。

    只是这些话,不便出口,向罗进一望,转话说道,“与你们战报同一日,南疆战报也至,说景郡王已平定叛乱,还说……不日回朝!”

    “不日回朝?”罗进一惊,失声道,“他疯了?”

    莫寒月轻叹,微微摇头,说道,“松陵关一役,他总该心里清楚,却不知为何还是要回来,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萧行山却不解问道,“南疆果然有叛乱?那不是旁人定的计吗?”

    莫寒月浅浅一笑,说道,“圣旨说有,命他出兵,他又岂能说没有?”

    萧行山一愕,瞬间默然。

    谢霖拍拍手,笑道,“如今水落石出,宁兴关大胜,我们当示庆祝才是!”向罗进一望,笑道,“罗三公子死里逃身,不请我们大醉一场吗?”

    罗雨槐叫道,“啊哟,顾着询问边疆战事,竟然忘记传膳!”

    被她一说,满厅的人才惊觉午时早过,还没有用过午膳,互视一眼,都不由笑出声来。

    罗雨槐忙一迭连声传令,命厨房将膳食送来,另多整几个小菜,几坛好酒。

    阴霾尽散,所有的人都是极为振奋,一时间,罗越的书房里一片笑声,十几个人觥筹交错,尽情放饮。

    墨浩林握杯笑道,“如今且遥敬峻王大展神威,罗三公子凯旋而归,过几日,怕还有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众人都不禁停杯,向他望来。

    墨浩林向宋思明望去一眼,却含笑不语。

    宋思明连连摆手,说道,“墨三哥,有此大胜在前,旁事都微不足道,可不要拿我取笑!”

    莫寒月瞬间恍然,心中大喜,说道,“是啊,今年大选,月底放榜,以宋公子才名,自然会高居榜首!”

    这一提,众人这才想起,当即连连点头。萧行山笑道,“这些日子心悬边疆战事,竟然将这朝中一等一的大事忘记!”

    萧枕江也轻轻点头,说道,“想当年,峻王和宋公子齐名,如今峻王却征战边疆,异域扬名,宋公子在科举中再拔得头筹,当是一段佳话!”

    此话虽是激励,可是年纪稍长一些的,都不禁一默。

    先帝在时,对峻王极为钟爱,所以棣亲王虽然早已封王,却仍然将这个皇长孙留在宫里教养,请最好的西席教习。

    那时峻王还在稚龄,却已名动朝野,连西席也赞不绝口,堪称神童降世。

    可是如今……

    先帝驾崩,棣亲王回返封地,峻王沦为皇室质子,当年的才华似早已随着岁月凋零。

    往事历历,于目前闪过,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我大梁朝以马上得天下,皇上也道,大梁皇室男儿,无不能统领千军,征战沙场,或者,峻王和宋公子,如今一文一武,是各得其所呢?”

    是啊,就算没有先帝的突然驾崩,峻王也能在赞誉中长大,也总不能以王爷的身份去参加科举吧!

    叶弄笛点头,笑道,“宋公子以世家公子的身份参加科举,怕也是断人官路,受不少人诟病,若峻王再参加科举,还让不让旁的举子有出路?”

    众人听她说的有趣,都不禁轻声笑起,方才一时的沉闷,瞬间荡然无存。

    果然如墨浩林所料,到月底放榜,宋思明果然一举夺魁,金殿见驾,点为新科状元,天子门生。

    而卫敬行是二十三甲,进士及第,看榜当日,也顾不上与人庆祝,就兴冲冲回府,来求见莫寒月。

    莫寒月听他说完,也微觉意外,扬眉道,“二十三甲?”向他上下打量几眼,起身行礼,说道,“十一恭贺三哥!”

    本以为,他纵然能中,也必在榜后几名,哪里知道,竟然排名还在前头。

    卫敬行连忙摆手,又急着还礼,说道,“王妃这是做什么,敬行岂敢受王妃的礼?”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十一和三哥兄妹之亲,说什么王妃不王妃的,十一是真心恭贺三哥!”

    卫敬行又自谦一回,才又重新落座,闲话一回,听她不绕主题,不禁急起来,迟疑片刻,唤道,“王妃,前次王妃所说的亲事……”

    果然是惦着这个!

    莫寒月浅笑,点头道,“三哥放心,妹妹自会安排,到时只要三哥不胆怯,照计而行就是!”

    卫敬行大喜,起身向她一揖到地,说道,“若得王妃成全,敬行必铭感大恩!”

    莫寒月淡笑,说道,“自家兄妹,三哥客气!”又说几句,轻轻打个呵欠,脸上露出些意兴阑珊之意。

    卫敬行忙起身告辞,说道,“王妃这里,敬行久留不便,先请告辞!”

    莫寒月点头,唤丫鬟送他出去。

    看着卫敬行的背影走出院子,留海下的眸子骤然变的冰寒,莫寒月唇角微抿,露出一抹冷笑,淡淡道,“铭感大恩?只怕到时,你无处哭去!”慢慢起身,回自己屋子里来。

    要说卫家这几兄弟,卫敬行、卫敬岩二人相较另外几个,也算是出类拔萃,只是卫敬行虽然勤谨求学,可惜应下计娶韩文慧一事,品行已落为下乘,日后可用可杀,再不足惜!

    午后,小丫鬟打听到侯氏已歇晌起来,莫寒月带着丹枫,向园子外去。

    侯氏屋子里,卫敬行、卫敬岩几兄弟与几位小姐正都坐着说笑,听到她来,忙命小丫鬟请入,兄妹几人匆忙起身见礼,侯氏笑道,“今儿府中有喜,你在园子里,怕还不曾听说!”

    莫寒月扬眉,含笑道,“今儿放榜,许是三哥高中?”目光向卫敬行一扫,又移开去。

    侯氏点头,说道,“二十三甲,进士及第!”

    莫寒月做出一脸惊喜,说道,“二十三甲,岂不是排名在前?”

    侯氏连连点头,握住她的手,笑道,“这几年,我们相府可真是喜事连连呢,有皇后,有贵妃,又有两位王妃,如今又有了一位进士!”

    卫敬行高中进士,自然是光耀相府的门楣,侯氏只觉脸上有光,完全忘记那不过是个庶子。

    莫寒月微微一笑,趁机奉承几句,说道,“是母亲有福,才带着我们也沾些福气。”

    侯氏连连点头,说道,“可不是呢!”满心兴奋,又向莫寒月问道,“你说这大喜事,我们可要庆祝一番?”

    身后立着的侯楠忍不住道,“母亲,三弟不过是一个进士,前头还有状元、榜眼、探花,十好几位进士呢!”

    “那又如何?”侯氏听她泼冷水,就已大为不悦,说道,“要说我们府上,这几年各是各的福气,你两位妹妹封为王妃不说,敬飞投身御林军,也是一路高升,如今敬行也进士及第,偏你,进府两年,不要说得一男半女,蛋都不下一个!”

    侯楠听到她当着这许多人训斥,且出言粗俗,不由脸色微白,低声道,“母亲说的是!”暗悔不该擅自开口。

    侯氏说顺了嘴,又哪里忍得住,说道,“如今府里喜事连连,我们设宴庆祝,你也沾沾喜气,今年已来不及,明年生一个孙子,也给相府顶顶门楣!”

    侯楠见她当着这许多人说个不休,一时羞愧欲死,咬唇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任侯氏又说一会儿,才含笑道,“母亲,这几年,府里也多赖嫂嫂前后照应,我们相府满府和顺,才能有这许多好事进门,况二嫂还年轻,这等事不急!”

    侯氏虽然心中还是耿耿于怀,可是听她劝解,又不好驳,点头道,“王妃说的是!”

    侯楠得她解围,不禁轻轻松一口气,不禁向她望去一眼,又哪里还会再反对设宴庆祝。

    而侯氏训斥这一回,胸中顺过一口气来,才想到设宴极为麻烦,可是话说到这里,再行驳回岂不是打自个儿的脸?也只得吩咐卫敬岩、侯楠备办。

    卫敬行听到这设宴的事成,加上莫寒月相助,跟着来的自然是如花美眷,平步青云,一颗心怦怦直跳,说不出的兴奋。

    莫寒月含笑向他望去一眼,目光却落在他身旁的卫敬岩身上。

    此时的卫敬岩,虽说为三哥高兴,可是想到自己本来与他一同读书,一同回府,本想一同应试,哪知道自己身残,所有的抱负都化为流水,映着他的高中,更觉落寞。

    莫寒月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不由抿出一抹浅笑,起身向侯氏告辞,说道,“这等喜事,十一该当为三哥备一份厚礼,这就回去挑选,母亲和各位兄长、姐姐宽坐!”

    确实,她往这里一坐,满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见她要走,忙纷纷起身告辞。

    卫敬行听她提到大礼,想到的自然是那场亲事,不由更是喜动颜色,连声道,“王妃厚赐,敬行惭愧!”

    她还没有送,你惭愧什么?

    其余兄妹不禁纷纷侧目,八小姐卫盈荷、九小姐卫盈宜看到他身边的卫敬岩,又不由暗觉遗憾。

    卫敬行、卫敬岩同年,一同读书,一同回府。如果,高中的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她二人脸上就会有无数的荣光,自然也可以借此寻一门好亲。

    可惜!可惜!

    可惜当初一同回府的两兄弟,偏偏卫敬行高中,他就残了身子,还要府里养着。

    想到这里,早已忘记卫敬岩如何身残,心中却怨怪他如此无用。

    丹枫跟着莫寒月回入园子,看看四周无人,低声问道,“小姐要如何为三公子运筹?”

    莫寒月看她一眼,低笑道,“还要如何运筹?设法灌醉,将她送去三公子书房就是!”

    丹枫瞠目,说道,“如此简单?”

    莫寒月耸肩,问道,“不然呢?”

    丹枫摇头,说道,“可是若是韩家追究……”

    这是在相府,可不是伴驾的大营里。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她清白一失,纵要追究,无非是多些彩礼,亲事办的风光些罢了,难不成还会不嫁?不嫁,那就一根绳子上吊罢!”

    韩文慧岂是一个甘心就死之人?

    丹枫瞠目,愣怔半天,见她竟然脚下不停,才又追上去,低声道,“这一回,小姐怎么就如此省事?”

    跟着她这许多年,眼看着她一次次的盘谋算计,次次都是环环相扣,精妙无比,怎么这一回会如此粗糙?

    莫寒月好笑,说道,“那位韩大小姐虽说模样忠厚,却心机深沉,我们用计,她未必瞧不出来,倒是越简单,越让她防不胜防!”

    丹枫点头,想想又不禁好笑,说道,“只是那日是为三公子庆贺,怕书房里也会聚着不少公子!”

    “这倒不曾想过!”莫寒月脚步一停,微想一瞬,说道,“那就随意偏僻处选座亭子罢!到时知会三公子就是!”

    还当真是一点儿不愿费脑子!

    丹枫忍不住好笑,略想一想,突然轻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小姐只和旁的小姐安心玩一日,韩大小姐交给奴婢就是!”

    “好!”莫寒月笑应,提到另几府的小姐,不由脚步微微一顿。

    “怎么?”丹枫扬眉。

    莫寒月垂首略思,淡淡笑起,说道,“你记得,到时给扶大小姐也送张帖子去!”

    “扶大小姐?”丹枫顿时柳眉倒竖,说道,“小姐又何必再花这等心思!”

    莫寒月淡道,“不过是送张帖子,全了礼数罢了,她来不来,我们不必去管!”

    丹枫虽说不愿,可是心知她顾念的不是扶奕,而是罗雨槐、叶弄笛几人的情份,不禁轻轻一叹,说道,“奴婢知道了!”

    深秋十月,已是草木渐凋,寒风暗起。而相府中,却张红结彩,一派喜气热闹。

    这日一早,相府府门大开,贺客盈门,一面又一面的金匾进门,竟然比状元及第的宋府还要热闹几分。

    莫寒月如常起身,从容收拾,听着小丫鬟的回报,早来的自然是寻常府门的公子、小姐,并不以为意,直到闻报说罗雨槐到,这才起身往园子里去。

    园子里,早已搭起几座彩棚,小姐分散而坐,彼此间虽隔着些距离,却也说笑相闻。因没有给夫人们下帖,对面戏台不设大戏,却传来京中最负盛名的几大歌舞班子助兴。

    罗雨槐刚与先来的小姐们见过礼,远远见她走来,迎出棚来,含笑道,“妹妹越发清狂,怎么倒教客人迎起妹妹来?”

    莫寒月淡淡一笑,下巴向棚内一指,说道,“今日妹妹不是主角,府中女眷也自然有人照应,妹妹嫌吵的紧,才疏懒一些罢了,倒教姐姐说嘴!”

    罗雨槐回头,立时看到彩棚内花蝴蝶一样穿梭来去的卫婵娟、卫娥眉姐妹,不由微微皱眉,说道,“只道你们府上那几位去后,总会清静一些,怎么又来这么两位?”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要清静做什么,妹妹倒觉甚好!”携着她的手仍然入棚,问道,“怎么叶姐姐和孙姐姐还不曾来?傅姐姐也不知会不会来?”

    虽然说下帖子不请各府夫人,可是傅飞雪与她情谊菲浅,又非当家主母,她特意下帖相请。

    罗雨槐笑道,“她虽嫁了人,还是那耐不住的性子,萧二公子又舍不得多管,自然是要来的!”

    话音刚落,就见那边小厮一阵飞奔,扬声道,“萧二夫人到!”

    罗雨槐抿唇,笑道,“这可不来了?”二人又折出棚子,去迎傅飞雪。

    傅飞雪见只有二人,笑道,“怎么,叶妹妹和灵儿还不曾来?”

    罗雨槐听二人都是只问叶弄笛和孙灵儿,不由微微抿唇向莫寒月道,“妹妹可曾给扶姐姐下帖子?”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姐姐放心,妹妹又岂会如此不顾礼数?”只是礼数而已,却早已没有几分姐妹情谊在里头。

    罗雨槐心头微窒,只好点头,说道,“如此就好!只是姐妹一场,妹妹不想她脸上难看罢了!”

    相府大宴,姐妹齐集,如果单单不给扶奕下帖子,怕她脸上过不去。

    傅飞雪扬眉,轻哼一声,说道,“她若顾着脸面,念一些姐妹情份,当初当着那许多人的面,又做什么来?”

    罗雨槐叹道,“她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莫寒月勾唇,说道,“那事既已过去,又何必再提,旁人倒罢了,一会儿叶姐姐来,听着岂不是难受?”

    二人一听,都是轻轻点头,转话说些旁的。

    看到三人进棚,各府的小姐纷纷起身见礼。此时宁兴关大捷,峻王大展神威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盛京,此时再见峻王妃,已没有了前次的试探,而是个个笑脸相迎,加意巴结。

    莫寒月仍如寻常一样,不显丝毫倨傲,也没有多少亲近,只是浅浅含笑,一一还礼,一眼见到韩文慧,浅笑道,“不想韩姐姐早到,方才还说起姐姐!”

    你几时说起过?

    罗雨槐、傅飞雪瞠目。

    韩文慧受宠若惊,说道,“臣女浅陋,不想竟劳王妃贵齿!”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韩姐姐过谦!”与众人见过礼,引罗雨槐、傅飞雪入座,倒也不再多理。

    可她这一句,已令韩文慧坐立不安,想入非非,但见她神色淡淡,又不敢去问,平白多出些心事来。

    这里坐下不久,小厮又禀,“叶大小姐、孙大小姐来了!”

    傅飞雪好笑,说道,“这两个又挤在一起!”

    莫寒月微笑,说道,“姐姐宽坐,妹妹去迎就是!”

    罗雨槐笑道,“萧二夫人坐罢,我陪你同去!”见傅飞雪抬手要打,嘻的一声跃起,跟着莫寒月向棚外来。

    走出几十步,离彩棚已远,莫寒月侧头向罗雨槐一望,轻声问道,“姐姐有话说?”

    罗雨槐轻叹一声,说道,“傅姐姐性子耿直,眼里是最容不得沙子的人,只是她嘴上不饶人,心里却也惦着扶姐姐,若不然,前次她出嫁,又岂会特意下帖子相请?”

    莫寒月一默,轻轻点头,说道,“妹妹自然明白。”

    罗雨槐道,“如今叶姐姐也不大介怀,反是妹妹对扶姐姐冷淡的很!”

    岂止是冷淡,前次傅飞雪大婚,二人说话虽说不多,可是莫寒月时时语带暗讽,令扶奕尴尬不己。

    莫寒月轻叹,说道,“原来姐姐是来相劝十一!”

    罗雨槐皱眉,说道,“终究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姐妹!”

    莫寒月“嗯”的一声,说道,“姐姐说的是!”

    罗雨槐听她语气漫不经心,不由暗暗一叹,“终究她是半道儿回京,与我们并不相同!”

    正想再劝,却见叶弄笛和孙灵儿已在前边不远,只得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孙灵儿见二人迎出来,忙笑着上前见礼,说道,“啊哟,怎么敢劳动二位姐姐相迎?”

    罗雨槐抿唇,说道,“哪个是迎你,我们自然是来迎叶姐姐!”亲亲热热拉着叶弄笛的手,转身入园。

    孙灵儿顿时噘起小嘴儿,跺足嚷道,“罗姐姐坏死了,白教妹妹惦记!”

    莫寒月好笑,牵着她的手随后,说道,“罗姐姐这等话你也信,她见我第一句就是问你呢!”

    孙灵儿这才欢喜起来,连连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东张西望,问道,“傅姐姐不来吗?不想嫁了人就老实许多!”

    莫寒月“嗤”的一笑,说道,“如今傅姐姐不同往日,只有咱们迎她的份,她可不来迎你们!”嘴向前一呶,说道,“也是刚刚才到,就在棚子里!”

    孙灵儿想想笑起,点头道,“我说呢,傅姐姐向来喜欢热闹,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

    姐妹几人且说且往里去。罗雨槐在前头听到,心里暗叹。

    连孙灵儿也绝口不提扶奕,当真不知是怕伤叶弄笛之心,还是根本想不起这个人。

    念头刚起,就听叶弄笛轻声问道,“扶妹妹不曾来吗?”

    罗雨槐一怔,心底倒是微松,摇头道,“十一给她下了帖子,这会儿还不曾来!”

    这会儿没来,一会儿会不会来,谁也不知道!

    莫寒月在后听到,垂下眼皮,掩去眼底的一抹光芒。

    前次是傅飞雪大婚,或者她还顾着些情份,如今不过是相府的庶三子庆祝进士及第,怕未必会来。

    而她念头刚刚一转,就听身后又有小厮奔来,扬声道,“回王妃,扶大小姐到!”

    扶奕!

    她竟然也来了!

    莫寒月脚步顿时一停,回头向园门方向望去。叶弄笛忙返身回来,说道,“十一,我们去迎迎可好!”

    此时姐妹几人已离彩棚不远,这一声回报,彩棚中的小姐们都听的清清楚楚,不禁顿时一静,与身边人对视,眸光中满是意味不明。

    叶弄笛苦恋景郡王,众所周知,而扶奕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景郡王逼娶,再加上草原上那些日子,眼看着扶奕与这姐妹几人疏远,这一会儿倒都想知道会是何等场面。

    莫寒月对上叶弄笛殷切的眸子,微微一笑,点头道,“好!”携着她的手转身,仍向园门迎去。

    罗雨槐也微松一口气,拉着孙灵儿道,“我们也一起去!”看着莫寒月纤细笔挺的身影,不由暗暗点头。

    或者,她与扶奕的情谊总不及姐妹几人,可是她顾全大局,又不想伤旁的姐妹之心,行止倒是磊落大度。

    扶奕刚进园门,见四人迎来,倒大为意外,眸光向莫寒月一扫,迅速垂眸,施下礼去。

    姐妹几人忙着还礼,叶弄笛上前两步将她手掌握住,含笑道,“方才还说,怕妹妹今日不来呢!”

    扶奕抿唇,轻声道,“劳姐姐惦记!”抬头瞬间,又向莫寒月望去一眼,却不敢在她脸上多停,一瞬转开。

    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莫寒月不禁微微扬眉。

    她这恭谨的神情,落在旁人眼里,或者会带着些羞愧,可是落在她的眼里,却多了些试探。

    她在试探什么?姐妹们对她有几分谅解吗?

    莫寒月心底冷笑,暗暗摇头。

    恐怕,她并不在意吧!

    眼见叶弄笛与扶奕在前,罗雨槐和孙灵儿在后,莫寒月脚步稍稍落后,将夏儿唤前,俯首在她耳畔低语。

    夏儿瞬间张大眸子,失声道,“小姐,你是说……”见几位小姐回头望来,瞬间惊觉,忙一手掩唇,笑道,“怎么这等天气还要什么酸梅汤?”

    罗雨槐听到,忍不住笑道,“前次在草原上饮过夏儿的酸梅汤,果然是一绝,只是如今人杂,又何必费那许多功夫?更何况是这等天气!”

    莫寒月笑道,“这丫头本就想躲懒,姐姐还替她说话儿!”

    夏儿轻笑道,“小姐要尽心,夏儿又不是只会做酸梅汤,倒不如备上几份细点,等小姐们品尝!”

    莫寒月含笑道,“也好!”心中暗赞。夏儿这丫头虽说纯良,可也机灵的很!

    孙灵儿拍手,说道,“都说夏儿姑娘厨艺精绝,如今到你们府上,自然要尝尝!”

    夏儿抿唇,说道,“横竖时间还早,夏儿即刻就去!”向莫寒月一望,见她点头,行礼辞去。

    棚子里,傅飞雪见姐妹几个进来,浅浅含笑,说道,“瞧着你们热热闹闹的,还道把我忘了呢!”

    罗雨槐轻笑,说道,“迎过叶姐姐和灵儿妹妹,又转去迎扶姐姐,耽搁些时辰罢了!”

    说话间,叶弄笛三人上前与傅飞雪见礼,姐妹几人仍如常独占一桌,吃茶果闲话儿。

    盛京城中,各府的小姐都各自有自个儿的圈子,这等情形也司空见惯。只是扶奕逼娶景郡王一时传的沸沸扬扬,此时见她仍与叶弄笛亲密,也不过多瞧几眼,低声纷议。

    而卫婵娟、卫娥眉二人眼看这一桌几位小姐个个风华不凡,一见就知与众不同,忖着有莫寒月在,凑上前来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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