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雨槐等人起身还礼,寒喧几句之后,见二人竟立着不走,傅飞雪不由微微扬眉,含笑道,“相府的小姐众多,我倒一时忘记,二位小姐不知是哪一位姨娘的小姐?”直接将这二人当成相府的庶女。

    莫寒月看到二人脸绿,险些笑出声来,重又站起,含笑道,“这两位是我们长房的两位姐姐,并不是出自相府!”

    “哦!”傅飞雪顿时意兴阑珊,说道,“原来是卫知府的千金!”转向叶弄笛,说道,“听说卫大人今年也是三年任满,年底就要回京述职,瞧在十一妹妹的份上,请令尊大人千万高抬贵手就是!”

    叶弄笛好笑,说道,“述职的事,妹妹也不懂,倒可向爹爹一提!”

    姐妹二人一搭一档,顿时将那二人的示好,说成是替父亲的前程辅路。二人顿时脸上无光,微微咬唇,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一边几位小姐听到,就有一个轻声笑道,“我说呢,怎么相府突然多出两位小姐,竟然比正牌的少夫人还要忙碌,原来是长房的人!”

    另一个道,“怎么区区知府家的小姐,倒压着相府小姐一头?”

    再一个道,“想是嫡出的吧,又仗着自己是长房的人,可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场合,也来挣脸!”

    今日虽说是为卫敬行庆贺,可是侯楠、莫寒月所请,几乎都是盛京城中名门世家的公子、小姐,再就是各自交好的姐妹,区区知府,还真的瞧不入这些小姐们眼去。

    说话声音虽然不高,可就在临桌,已满满落入二人耳中,顿时满脸通红,想到方才二人满棚子招呼客人,却被人看了笑话去,不禁又羞又恼,可要转身离去,眼前大好机会,却又不舍。

    二人正不知该去还是该留,莫寒月浅浅一笑,向二人道,“今日到府的客人多,有劳二位姐姐帮忙照应,只是倒不必事事招呼详细,也坐着吃茶看歌舞的好!”

    见她给个台阶,二人这才讪讪的答应,又再辞过一礼,找处人少的桌子去坐下。

    眼看时近正午,侯楠来问过莫寒月,这才传下话去,宴席流水阶送了上来。莫寒月向丹枫道,“你在这里杵着,我们反倒说话儿不便,倒不如去帮忙支应客人!”

    丹枫会意,抿唇笑道,“想来小姐是要与几位小姐说悄悄儿话呢,又嫌奴婢碍眼,瞧一会儿没人使唤,可怎么办?”浅施一礼,顾自去与旁的丫鬟摆放宴席。

    罗雨槐忍不住笑道,“妹妹素来是不让人的,怎么身边儿的丫鬟倒纵成这副模样?”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妹妹虽不让人,却也不是拘泥什么规矩之人,这几个丫头对妹妹忠心,旁的事,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罗雨槐点头,叹道,“也果然如此!那日在草原上,若不是夏儿担忧你的安危,自个儿跑出营来,又岂会避开那一场大火?更不论丹枫、丹霞两个随你闯火救人了!”

    听她提到草原那场大火,叶弄笛、扶奕二人顿时脸色微变,叶弄笛速速向扶奕望去一眼,扶奕却眸光向莫寒月一扫,垂下头去。

    罗雨槐听到孙灵儿低咳,这才惊觉失言,慌忙转话说些别的,心底却不禁暗叹。

    草原上那一幕,终究已是姐妹们心中一结,纵然如今装的像从前一样,又岂能当真心无芥蒂?

    莫寒月将姐妹几人的神情收入眼中,只是浅浅含笑,说道,“今日没有长者在场,姐妹们一会儿嫌闷,尽管园子里逛去,妹妹那一边,金莲开的正好!”

    孙灵儿一听,当先叫好,说道,“妹妹那边的园子不但清静,景色也较这一边的好许多,一会儿我们倒不如移席到那一边赏莲去!”

    叶弄笛推她,笑道,“峻王砌那一堵高墙,就是不愿旁人搅扰十一妹妹,你倒好,还偏去那边闹去。”

    孙灵儿吐舌,说道,“横竖就这一日,又不是每日,峻王不在,又不会知道,十一妹妹自然不会计较!”

    莫寒月轻笑,说道,“自家姐妹,自然不必拘泥这些,一会儿我命丫头去说一声,姐妹们想去,自个儿入园就是!”

    孙灵儿连连点头,轻扯罗雨槐衣角,央道,“罗姐姐,一会儿我们去那边儿瞧瞧?”

    罗雨槐笑道,“纵要去瞧,也要在宴散之后,总不成这会儿去吧,一会儿回来,没得给你吃,又哭鼻子!”

    孙灵儿不依,嚷道,“灵儿几时哭过鼻子!”

    姐妹几人听二人说笑,都忍不住好笑。

    这一会儿,另几处棚子里也是笑闹一片,也不知是谁起头,竟然赌起酒来。

    侯楠忙去劝道,“几位小姐尽兴就是,可莫要醉酒,仔细明儿头疼!”

    有小姐笑道,“卫二夫人怎么如此小家子气,敢情是舍不得府上的好酒?”

    侯楠失笑,指道,“我一番好意,偏你们不听,回头醉酒失态,醒来可不许哭。”

    傅飞雪遥遥听见,微微摇头,说道,“要说府上这位二夫人,倒也是理家的一把好手,可惜……”

    可惜嫁给卫敬飞那滩烂泥!

    莫寒月浅浅一笑,说道,“这几年,这相府上上下下,果然也多亏有她!”见有一个小丫鬟从身边儿过,将她唤住,笑道,“你去和少夫人说,哪里有主人家劝客人少饮酒的,让她也不必忙碌,自个儿歇歇是正经!”

    小丫鬟含笑行礼,果然去寻侯楠。

    侯楠倒不料莫寒月还在留意她,听这话也属寻常,一时又琢磨不透她是不是又在谋算什么,向这里望来几眼,只是虚应一声,想想倒也是理,自回自个儿位置坐下。

    酒过三巡,台上的歌舞也演了几场下去,莫寒月瞥眼间,见几位小姐已有醉意,丹枫正唤来小丫鬟扶着下去歇息,其中就有韩大小姐韩文慧在内。

    莫寒月微微垂眸,掩去一抹笑意,唤小厮来问,“前院儿的公子们如何?”

    小厮笑道,“正厅偏院共有十几席,听说也在闹酒,三公子已被灌了几大杯下去。”

    卫敬行被灌酒,可别误了大事!

    莫寒月微微挑眉,点头道,“你悄悄去回三公子,前院照应的人少,公子们缺什么少什么,差人来回就是!”

    小厮应命,拔步而去。

    这一会儿,醉酒的小姐一去,各席都有些松动,有些小姐不耐久坐,纷纷辞出棚子,于园子里观赏景致。

    莫寒月向姐妹几人笑道,“前次十姐姐封为承亲王妃,这几个月,我们府里倒又添些景致,姐姐们若是有兴,不防一游!”

    孙灵儿最是贪玩,一听连忙鼓掌,说道,“十一妹妹怎么不早说,这些歌舞,还当真是腻烦!”拖着罗雨槐起身,说道,“各位姐姐,我们去瞧瞧!”

    傅飞雪略一迟疑,含笑道,“妹妹们自便罢,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孙灵儿就连忙打断,说道,“这里又没有长者,姐姐顾虑那虚礼做什么?纵然传出去,难不成萧姐夫还能将姐姐如何?”

    傅飞雪本也是好动的性子,听说有好景,本已心动,只是嫁人之后,已不如女儿家随意,听她一说,倒也释然,点头道,“那就去散散罢了,我可不和你们疯!”跟着起身,姐妹几人往棚外来。

    罗雨槐随在莫寒月身后,说道,“怎么不见你们府上另一位王妃?”

    莫寒月抿唇,轻声道,“想来是顾着身份,不愿与我们厮混!”

    罗雨槐忍不住低笑一声,说道,“谁不知道她并没有什么知交,偏你说这等怪话儿!”

    傅飞雪和孙灵儿跟在二人身后,听到这话,不禁诧道,“罗妹妹竟然不知?”

    罗雨槐回头,问道,“知道什么?”

    傅飞雪向莫寒月望去一眼,微一踌躇,才低声道,“怎么我听说前几日承亲王就命人将她接进府去,倒不知是真是假!”

    草原一行,自从卫盈璧封为承亲王妃,就时常被承亲王召入帐去,伴驾一行都是亲见,听她这话,倒也并不意外。

    叶弄笛皱眉,说道,“怎么丞相竟然不阻?”

    从相府接去王府,可是和路上过几重帐篷不同。

    莫寒月淡笑,说道,“因为西疆的事,宫里接连议事,怕是他还不知道此事,而那位相爷夫人,又素来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这些人,自然是说府中的庶子庶女。

    姐妹几人同时默然,各自互望几眼。

    十一小姐,岂不是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莫寒月却似浑不在意,指着湖中一座三层的亭子,说道,“就在那里了!”

    姐妹几人看到,都不由扬眉,孙灵儿奇道,“怎么湖中凭空多出一座小岛来?从前可是不曾见过。”

    莫寒月笑道,“就是从湖底以石头堆成,听说下边还是互通,妹妹可不曾下去过!”说着话,向湖边系的小船走去,说道,“我们乘船过去,另一边有桥相通!”

    孙灵儿大喜,当先向湖边奔去。

    六人分两艘小船,唤奴仆慢慢往湖心小岛荡去,沿途指点景色。

    这岛虽是新修,但亭台楼阁倒也极为精致。孙灵儿一上岛,就啧啧赞个不停,也不耐烦慢慢观赏,拖着罗雨槐向那幢三层小楼奔去。

    傅飞雪扬声道,“灵儿,你们慢着些,仔细迷路!”

    莫寒月含笑道,“只这么一座小岛,绕上一周,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怎么就会迷路,由她们罢!”沿路指点景致,也慢慢向小楼走来。

    小岛虽小,可是各处景致瞧过,倒也走的脚软。

    叶弄笛首先支撑不住,在湖石上坐下,连连摆手,说道,“不想这么一座小岛,竟如此累人,可要多歇息一会儿才是!”

    莫寒月含笑道,“姐姐既然乏了,我们也不必去走那小桥,倒不如唤条船来,沿湖直放到妹妹的院子去,歇歇才好!”

    叶弄笛连忙点头,说道,“如此最好!”

    另几人虽说较她强些,这会儿也觉得疲累,笑道,“还当真是,前些时在草原上,日日驰马也不觉如何,今日只是走这些路就支撑不住。”

    叶弄笛笑道,“可不是吗?”目光在几人身上一扫,突然道,“扶妹妹呢?”

    刚才扶奕分明和她们一起上岛,这会儿却不见人影。

    被她一提,姐妹几人这才惊觉,忙四处张望,孙灵儿大声唤道,“扶姐姐……扶姐姐……”

    只是小岛上一片静寂,又哪里有扶奕的身影。

    叶弄笛脸色微变,说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竟不知道!”慌忙起身要去寻找。

    莫寒月忙将她拦住,说道,“这岛虽不大,可她几时不见我们也不曾留意,姐姐又往哪里寻去?不如在这里等着,妹妹出去唤人,上岛来寻!”

    叶弄笛点头,自责道,“她一路也不大说话,我只顾着贪玩,竟没有留神!”

    莫寒月轻声道,“这岛上景致虽多,却并无什么危险,想来扶姐姐也是走累,在什么地方歇息,一会儿自然赶来!”安抚住姐妹几人,独自沿小桥出去。

    叶弄笛几人终究不放心,歇息片刻,又再呼喊一阵,仍不见扶奕的身影。傅飞雪皱眉,说道,“不会是自个儿上岸去了吧?”

    叶弄笛摇头,说道,“她若上岸,岂有不和我们知会一声儿的道理?”

    孙灵儿在她身畔坐下,托着腮帮子想一瞬,说道,“自从……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扶姐姐越来越古怪,起初我们唤她,她也不愿和我们一处,如今虽然缓和过来,又不似从前一样说笑,要不然,我们又如何会没有发觉她不见?”

    罗雨槐点头,轻叹一口气,说道,“或者是因为……因为那件事,她心里还愧对叶姐姐,所以话少些吧!”

    傅飞雪皱眉,说道,“怎么我觉得她更怕十一妹妹?”

    说到这里,四人同时沉默,隔了片刻,才听叶弄笛轻声道,“十一妹妹素来是个锄强扶弱的主儿,莫不是……莫不是做过什么,扶妹妹才会怕她?”

    罗雨槐忙道,“十一妹妹行事,几时背过我们,我们既不知道,自然是没有!”

    叶弄笛苦笑,说道,“我也不过胡猜,并不是疑忌十一!”

    罗雨槐轻叹一声,低声道,“若我们姐妹总能如从前一样多好!”

    一句话,说的姐妹几人同时叹出一口气来。

    走到今日,纵然她们不怪扶奕,但心里有结,怕也回不去了!

    莫寒月沿桥上岸,不再回彩棚去,而是抄小路向自己的园子里去。

    园门边儿上,雪蕊正踮起脚四处张望,一眼看到她,忙迎上来,轻声道,“小姐,她果然进园子去了!”

    莫寒月点头,将她再唤近一步,俯耳低语。见雪蕊应命而去,独自慢慢向自个儿院子里去。

    府里大宴,莫寒月院子里的小丫鬟也都去帮忙的帮忙,瞧热闹的瞧热闹。莫寒月进院子时,只有院子里一个小丫鬟缩在廊下打瞌睡,其余一片静寂,再没有一丝声音。

    莫寒月也不唤醒丫鬟,自个儿静静穿过庭院,在花厅门前微微一停,径直向自个儿寝室里去。

    无声无息打开外室的门,莫寒月慢慢进去,就听到内室有一些翻动的声音传来。

    莫寒月静立片刻,慢慢向内室走去,慢慢将门推开,淡淡道,“姐姐果然在这里!”

    突兀的声音,令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手一松,手里的东西“叮当”落地,霍然转过身来。

    看着突然出现的屋子主人,扶奕的脸,顿时变的惨白。

    莫寒月倚门而立,向她默视片刻,突然一笑,说道,“今日姐姐前来,就是为了替左大公子取回那件东西,是吗?”

    扶奕咬唇,突然上前一步向她伸手,说道,“拿来!”

    莫寒月倒不料她如此理直气壮,不禁扬眉,问道,“为何?”

    扶奕冷哼,说道,“那是他贴身的东西,为何要留在你的手里?快些还我!”

    莫寒月向她定定而视,淡道,“姐姐可知道,那东西为何落在我的手里?”

    扶奕摇头,说道,“任是如何,他是我未来的夫婿,他的东西,自然要取回去!”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若我不给呢?”

    扶奕脸色微变,咬牙道,“男女有别,不管从前如何,你……你已封为峻王妃,又何必非要还占着一个?如今他已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只想取回自个儿的东西罢了!”

    莫寒月大奇,说道,“这些话,是左子荐和你说的?”

    扶奕咬唇,说道,“你一个闺阁女儿,却收着男子贴身之物,还需他向我说吗?”

    莫寒月向她注视片刻,突然哑然失笑,转身向外室来。

    扶奕忙跟出去,大声道,“卫十一,此事传出去,你也未必光彩,你将东西给我,往事一笔勾销,或者日后还能相见!”

    “一笔勾销?”莫寒月扬眉,慢慢转身,淡道,“十一与姐姐初识,姐姐险些误嫁杨家,十一记得,还是十一尽心为姐姐排解,十一自问不曾对不住姐姐!”

    “你尽心为我排解?”扶奕冷笑,摇头道,“那时你初回盛京,只不过是相府庶女,又有谁将你放在眼里,你不过是借我展露你的才智,市恩于我,借机与罗、谢几府的小姐亲近,借助她们,在这盛京城名门世家的圈子里立足罢了!”

    莫寒月向她淡淡而视,说道,“不错,当初我虽相助姐姐,也是因姐姐才令谢姐姐、傅姐姐对我刮目相看,将我引为姐妹!”

    扶奕冷笑,咬牙道,“你虽替我解除杨家的亲事,可是……可是从那之后,不止是谢姐姐、傅姐姐几人对你刮目相看,就连几府的公子,也都与你亲近,十一妹妹,你果然是好手段!”

    莫寒月垂眸,淡笑一声,说道,“那倒是妹妹始料不及!只是,姐姐纵不承情,妹妹又几时结冤姐姐?”

    扶奕咬牙,说道,“谁是你的姐姐?你明知我扶家日渐衰落,我亲事艰难,可是你满腹智计,又几时助过我一分?你又几时将我当成姐妹?”

    莫寒月微愕,说道,“儿女之事,自然各凭姻缘,与智计有什么干系?”

    扶奕上前一步,大声道,“侯楠也道罢了,你既然设计令侯远迎娶易红珠,为何我不能?”

    莫寒月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问道,“姐姐是说,想要妹妹如设计易红珠一样,设计姐姐?”

    盛京城中,罗、易两家并称两大门庭,易红珠嫁入提督府,本就是下嫁,更何况,还是做侯远的继室。

    扶奕自然也想到此节,微微咬唇,问道,“那左纤纤呢?谁不知道,易鸿铭是如今年少公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你……你若……你宁肯推给左纤纤,也……也……”

    易家人丁兴旺,各居要职,宫里又有太后,其声势不下罗家。

    “我宁肯推给左纤纤,也不成全姐姐,是吗?”莫寒月望着她,轻轻摇头,说道,“原来,姐姐竟为此怨怪!只是,你怨怪妹妹也倒罢了,叶姐姐与你自小儿一同长大,与你情同姐妹,你明知她苦恋景郡王,却还要出手勾诱,可曾想到过她?”

    “情同姐妹?”扶奕仰首大笑,几乎笑出眼泪,大声道,“你们都说她和我情同姐妹,可是你们可还记得,当年景郡王回京,我和她的马车都截在道儿上,她对景郡王一见钟情,我又何尝不是?可是,她只顾着她自个儿,成日拉着大伙儿说心事,又何曾顾及到我?”

    莫寒月毫不意外,摇头道,“你不曾说,我们又如何知道?”

    草原大火前一夜,她曾隔着帐篷听过她这番心事。

    扶奕连连摇头,冷笑道,“你们如何知道?你们从不在意我,自然不会知道!你可知道,每次她拉着我谈起景郡王,我就会心如刀绞,说不出的难受,我只想将她推开,自己逃开,大叫让她滚开!可是我不能!我什么都不能做!我还要强撑着一张笑脸,安哄她,劝解她!因为我知道,你们本就瞧我不上,若我说出来,你们必会瞧我不起,我只能隐着,藏着,忍着……”

    “我们瞧你不上?”莫寒月好笑,摇头道,“且不说谢姐姐进宫之后,还时时惦着你,就是叶姐姐、罗姐姐,又几时会瞧你不上?”

    “几时?”扶奕冷笑,说道,“从我扶家家道中落,她们对我就日渐冷淡,道我不曾看出来吗?”

    所以,她越来越沉默!

    莫寒月轻叹一声,说道,“几位姐姐若果然是看重门庭出身之人,又岂会将十一引为姐妹?”

    “因为你满腹智计,她们有用你之处!自然会与你结交!”扶奕脱口而出,语气中已满是愤懑。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你家道中落,满腹功利,原也情有可原,可是,又岂能人人如你一样?只是,我不知道,你是从何时起,再不将我们当成姐妹?”

    “何时起……”压在心头多年的话,一旦打开缺口,就再也停不下来,扶奕缓缓摇头,说道,“就是那一年,北行伴驾,二品以上官员家眷随行,你们……你们都兴奋无比,成日说着北行,从不曾有人想到过我,没有人设法带我同去,也没有人愿意留下陪我。然后……然后……”

    扶奕眯起眸子,神情陷入久远之前的回忆,轻声说,“就是那三个月,什么都变了,你们回来之后,谈的说的,都是草原,都是赛马,都是那三个月中的所见所闻,我插不上话,甚至,还听不懂!我不知道梓伊族长是谁,不知道哲加王子是谁,后来才知道,拥月公子,就是皇上新带回来的明妃!”

    莫寒月默然一瞬,跟着轻叹一声,说道,“那时我们都沉浸在北行的兴奋中,果然不曾顾及姐姐的感受,可是……可是纵然如此,也始终当你是姐妹,从不曾改变,要不然,你在宫里出事,谢姐姐岂会着急心痛,命人传信儿给我?”

    听她提到那件旧事,扶奕的眸中又闪过一抹恼恨,大声道,“不错,我误闯问政殿,是你托峻王救我,那又如何?你若不救,我自然获罪,可是你们几人,岂不是一样失尽颜面?”

    “失尽颜面?”莫寒月难以置信的重复,好笑道,“姐姐以为,我们干冒奇险救你,只是为了顾全自个儿的颜面?你可曾想过,此事一旦败露,不管是谢姐姐,还是峻王,都会获罪?”

    “谢姐姐?”扶奕冷笑,摇头道,“她是皇上的宠妃,巴不得我不能进宫,无人与她争宠,所以急着将我弄出来!还有你!”食指尖尖,指向莫寒月,咬牙道,“峻王救我出宫,本是在他的府上,他本已出口相留,是你容不下我,坚持将我带出府去!”

    果然!

    莫寒月心低轻叹,挑眉道,“峻王不曾大婚,名声又素来不佳,姐姐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留在他的府上,岂不是有伤闺誉?”

    “那又如何?”扶奕大声反驳,说道,“闺誉有损,只要峻王立我为侧妃,自能堵住悠悠众口,分明是你心含妒恨,不能相容!”

    “立你为侧妃?”莫寒月淡淡笑起,说道,“原来姐姐是存着此心,也难怪!难怪姐姐勾诱、逼娶景郡王不成,竟会设计勾诱峻王!”

    扶奕脸色难看,咬牙道,“若不是你容不下我,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下策?”莫寒月淡笑,说道,“姐姐端的好计谋!又何必自谦?姐姐本来料定,峻王素有贪花的名声在外,见到姐姐这等颜色,必然心动。”

    “你自问算计无误,故意遣个小丫鬟令我生疑,自然是想等你二人罗帐中翻云覆雨时,令我目睹一切。我为了顾全自个儿的颜面,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任由峻王收你入府。”

    “而以你扶家嫡长女的身份,再加上与我的‘姐妹情份’,又岂能委屈你做一个妾室?自然是立为侧妃!”

    清脆的声音,越说越快,却字字清楚,字字句句,全是当初她的盘谋。

    扶奕听的脸色渐渐青白,低声道,“可惜……可惜……”

    “可惜,你没有想到峻王早已瞧穿,根本不曾中计,你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自取其辱,还能怨得了旁人吗?”莫寒月截然接口,语气已转为冰冷。

    想到那夜的羞辱,扶奕脸色惨白,身子微晃,慢慢退后一步,摇头道,“是!是我自取其辱!你……你分明知道,可是,还是到峻王的帐子里来,就是为了瞧我的笑话!任我如何求你,你……你都不肯答应峻王收我,你……你……你又几时将我当成姐妹?”

    “将你当成姐妹,就要将峻王让你吗?”莫寒月好笑摇头,轻声道,“扶姐姐,你既说你钟情景郡王,可是又何曾如叶姐姐那样一心待过他?若你当真用心欢喜过一个人,你当知道,男女之情,是排他的,岂能容第三个人立足?”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扶奕大声反驳,说道,“从第一次在那清泉边儿上见到景郡王,我就时常到那林子里去等他,一等就是整整一日,若他来,我就欢欢喜喜,当成是偶然相遇,等到黄昏,再与他一同回去,若他不来,我就自个儿在那水边坐上一日。”

    这就是那一天,她看到她和景郡王并马而回的情形吧!

    莫寒月轻轻一叹,说道,“你也算用心良苦,可是你早已向景郡王表白心迹,他若当真欢喜你,你又何必逼娶?”

    扶奕咬牙,连连摇头,眼圈不由红了,轻声道,“去哈萨族大营之前,我……我曾想和他……和他……可是,他竟然说,他心里放着一个女子,已有许多年,说他忘不掉,也不想忘,还说……还说会终生不娶!我……我也是没法子……没法子……”

    “是吗?他说终生不娶?”莫寒月喃喃低语,轻声道,“他对你坦露了他的感情,他早已言明心中无你,你却仍然使出那等手段,当着众人险些逼他舍弃王位。扶姐姐,你欢喜的当真是景郡王,还是他皇室宗亲,国之栋梁的身份?”

    “我欢喜的自然是他!”扶奕的声音,更加拔高几分,大声道,“卫十一,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情谊,难不成你应允峻王,封为峻王妃,是因为与他有什么情谊?只有你是情谊,这满盛京欢喜景郡王的女子,就都是为了他王爷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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