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章,政宜明白父亲的意思,交代她“途中有些各地,前往各巡抚家眷拜访”,这字后面的意思是要她采访民情,可是动辄一百零八个汉子守着,鼎儿上赶着,加上自己五个侍儿,两个哥哥,一个嬷嬷,自己又穿的如此张扬,要“微服私访”谈何容易?却说那晚有人敲门,谁在门外的萍碎一时醒了,见时田嬷嬷漏液前来,忙向政宜传话,一时政宜穿好衣裳,点了蜡烛,又是繁琐的小姐礼仪,厮见完毕。田嬷嬷开门见山:“论理,申老爷交代的话,我听着不像样,哪有小姐轻易露面的?老生思来想去,这么办!唱出皮影戏。”政宜道:“皮影戏?碧绦和抱琴并倚云和我个头差不多,我们便让她们穿了我的衣裳,有人来,只管不见。”田嬷嬷笑道:“这五个侍儿是靠的住的,两个公子我去说,咱们就这么一路瞒天过海。”政宜指了指自己问道:“这衣服怎么办?”田嬷嬷道:“奴婢斗胆,出发时已经买好了。”政宜暗想,这田嬷嬷还说父亲的话不像,却简直把他的话当成圣旨办还厉害,道:“清笛是个不懂事的娃娃,一会儿就吵着见我。要一起去。”田嬷嬷道:“这不难,连两位公子的行头都买好了。”一时叩首,含泪道:“奴婢斗胆,行走在外就不要礼仪了。”这“礼仪”是田嬷嬷一路随来念得最多的词,这时突然没了,心里十分难挨,政宜笑道:“田嬷嬷的胆子多,几十个斗胆来,不知一路还要长多少胆子,我怕你胆子多的撑爆。以后就少用斗胆二字,怪吓人的。”

    过然第二日,六人在换毕衣裳,碧绦穿着桂花蕊色深衫,外罩一件淡紫色外罩的广绣,照了照镜子,喜道:“阿弥陀佛,我也能穿小姐的衣裳,不知修了几辈子福。”抱琴在外守着,道:“给你立了规矩,冻成个小姐款儿,谁愿意穿谁穿?”一听要有小姐款儿,碧绦悄悄道:“横竖不见外人,我且穿一天是一天,明天抱琴你姐姐你来穿,可舒服漂亮了。我真想旋转跳跃。”

    在外,田嬷嬷着乡下老奶奶衣服,清笛穿了件破袄子,政宜穿了寻常百姓小姐衣服,申轩墨和无情都换成下人旧衣裳。田嬷嬷遇见鼎儿,便道这四个跟着她去采买东西,便诳出了太守府,来至街上,热闹非凡,一径人先往长安城最大的书院。

    书院一副对联挂着:

    圣人在上,贤人在旁,恍见当年执辔时,车马风尘,早已化成南国;

    传道得徒,行道得与,试观此日问津处,文章礼乐,居然教衍东山。

    正额匾提着:

    濯菊堂。

    后有小字:文庭题书院于紫宸姞辕王十三年。

    远远见了白胡子老者坐镇,张口闭口之乎者也,正经教学,只听一学生问道:“天天读,到底也没见什么颜如玉,黄金屋。”那老者大喝到:“不攻书,叽咕什么?”那学生大声问道:“读书有什么好?”老者道:“挣了秀才来。”那学生道:“中了秀才有什么好处?”老者道:“中了秀才,考举人,一路上去再考个进士,点了翰林,好处多着。”那学生问道:“究竟什么好处?”老者道:“点翰林就有官做。做官有钱赚,坐堂打人,出门开锣开道。哎哟哟,这些好处,不念圣人书,不中秀才,哪来?”众学生听到“做了官,有钱赚“心内十分欢喜,便苦读书。政宜一面骂:“这老家伙,为老不尊,读书竟在他口里成了赚钱路,教的学生心术不正。”一面支使清笛,清笛大吼道:“老先生,你是秀才还是举人?怎么不点了翰林去做官?”只见这老者楞了半天,眼睛瞪得老大,吹胡子,一面提起戒尺老眼昏花找人打,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面色难堪,却寻不到人,断喝道:“混账!老朽一番好意提携你们,拿了话教导你们,你们中竟有人教导起我来!现今乱世,就是当谋士也要这样一个章法!”政宜一径人便走了,轩墨背着清笛,向政宜咂舌道:“我可没走功名路。”无情在一旁道:“这功名路不好走,请先生是门道,先生的先生要有些关系,且先生的先生要是做官的,都是要送钱才好疏通关节,点了翰林,也要仰仗先生的先生的先生在翰林院的,看得出自家考生考卷字迹,才点得出探花、状元……”无情还要说,轩墨翻了白眼,吐舌道:”听的我头晕,这一个先生,那一个先生的先生,先生的先生的先生,几门子先生。”本来轩墨是要跟政宜表决心的,却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说的没完没了,显得自己倒不学无术了。政宜一面扇团扇一面对田嬷嬷说道:“打听方才那老头名字,修书一份给父亲,大旨说这长安濯菊堂掌院很乱,务必能选来心术狠正、六亲不认的先生来掌院,先教做人!”

    逛了半日,清笛满足了红糖凉粉的吃货心愿,田嬷嬷催着往太守府里赶,政宜道:“这太守还像样,没有大肆铺张,很是节约。”却突然想起自己房里有许多空阁,怀疑了一时,便冷笑道:“还弄得像模像样。”,及至房内,抱琴道:“你们去了大半日,可算回来了,这个太守府里的太太偏要见小姐,房里是个假小姐,好不容易拦下,累得吓死我们。”田嬷嬷也冷笑道:“哪里是见小姐,那是去见申大人,表忠心呢!我看这屋子空了许多物件,依老生看,定是金殿惩治贪污,太守把值钱的物件藏了起来。”政宜笑道:“嬷嬷这就不懂了,在旧上谷县玩耍时,奶娘道那贪官岂有把宝贝藏在家里的?定是转移到了古董店。”一面命无情往长安各处古董店,乃至当铺去细细查来,又对田嬷嬷道:“快去买个算盘,我要好好算算账本。”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倒是轩墨买了算盘小跑回来,不准使轻功,跑起路来当真麻烦。

    只见政宜已经换好衣裳,又点了绛唇。田嬷嬷道:“这是老生费了功夫弄来的太守账本,这太守见小姐要账本,闹不明白,才派师爷取来。”

    政宜翻了账本,算盘拨的噼里啪啦,轩墨见了,道:“公侯小姐还会算账,谁娶了你,以后还不把家里夫君的帐本管死。”轩墨说道“谁娶了你。”时,心猛地一跳,又道“夫君”自知失言了,却听政宜道:“申哥哥,你别岔话,许久没摸过算盘,手生了。”这田嬷嬷一旁看着,这还是手生?一时又听政宜道,一把算盘不够,再去买两个来。政宜账本翻得极快,三把算盘拨乱其间,看呆了轩墨,抱琴和碧绦在一旁笑道:“小姐小时候能同时打五个算盘呢,这雕虫小技算什么稀奇?那年冬天帮着药铺算帐,咱们都算晕了,奶娘和小姐看着账本一丝不乱。”两人说话极为妥帖,规避开来严府季氏,轩墨道:“她奶娘这么厉害?难怪她这么厉害。”政宜一听“奶娘”二字,不禁滴泪,便打的乱了心。至掌灯时节,萍碎在外守夜,田嬷嬷道:“申公子该走了。”轩墨才磨磨唧唧地不舍离开且自回房内,却见无情已经从外面打探回来,正在誊写店铺,字迹龙飞凤舞,轩墨暗暗想自己也要练字、学打算盘等,总之就是要比无情好!

    至子时打了三更,蜡烛都被碧绦换了几支,政宜才把账本对完,又对无情开出的单子。

    田嬷嬷早已在旁边听着落珠子似的声音,在旁桌睡了一觉,只觉得有人拍她,才醒来,却见是政宜拿着账本,对她道:“田嬷嬷,你取的账本是被做了掩人耳目的,算上长安太守的俸禄、花销、下人……还多出了三贯钱!“田嬷嬷道:”我的千金小姐,多出三贯钱罢了。”政宜道:“这三贯钱可非同小可!我们再逗留一日,保管明晚能上路。”又命她唤醒无情和轩墨,这两人却不曾睡着,政宜命他们如此这般。田嬷嬷这才伺候政宜睡下,田嬷嬷方去休息,又在外摇了昏昏沉沉的碧绦,命好好看守闺阁。政宜躺在床上,心里尤盘算着明日之计,务必让这长安太守现出原形,拿个人赃俱获。

    预知政宜计划如何,太守是真是假,且听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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