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到上京,大概四日路程,虽然我如今身上带了些伤,速度慢一点,不过要在君鹤生辰前回去,其实时间还是很充裕的,只是此刻我手里拿着布阵图,恨不得马上送给他,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等。我向孙琰讨了两匹马,一扬鞭子朝皇帝老爹的脚底板策马而去。

    几天骑行颠得我眼冒金星,然而想到君鹤看到布阵图开心的样子,我就满心欢喜,他一定笑得眉眼弯弯,嘴角微微扬起,弧度恰到好处得醉人。

    恋爱中的人都是狂热且冲动的,而且还很享受这种冲动。我们语文老师给总结了一下:犯贱。

    快马加鞭赶回了王府,我把披风一揭扔给左右侍女就径直冲进了君鹤的院子。

    从前听人家说,近乡情更怯,此刻我才真正明白过来是怎么样个怯法。

    我一路上都没舍得休息,只想早点赶回来。但是进了他的院子,我却盼着路再长一些,我还没想好见面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而且我现在的样子这样狼狈,实在不应该让他看见,应该回去好好收拾一番再来。

    踌躇间,顾倾城温软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唰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妈的大意了,忘了还有这么个妖精留在君鹤身边。

    抱着披风的小丫头急急追上来,喊了一声辛姑娘,惊动了屋里的人,倾城一双素手打开门,双眸顾盼之间竟将一天星子生生压下去三分。

    “阿辛?你去哪里了?”倾城迎上来抓着我的手上下检查一番,碰到了我左肩的伤口,我眦牙咝了一声,顾倾城手触电一样缩回去,眼眶随即就红了:“你受伤了?”

    正好君鹤走出来,我吸了一口气振作起来,追求君鹤的这条路本来就崎岖漫长,我需得更加坚强才行。

    君鹤看一眼我渗血的左肩,回头吩咐小五:“叫折月过来。”

    你看,我喜欢的这个人,他长得好看,一举一动都这么赏心悦目。别说放电要人命,只用余光就屠城了好吗。我将心里的浪荡压一压,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把布阵图扔过去:“一点小伤,不碍事。这个给你,权做生辰贺礼,你看看,可还喜欢。”

    君鹤没有看手里的东西,一双眼睛定定看着我:“万事还是以你的安危为重,以后再有什么决定,要同我商量。”

    我有些感动,为了防止在他面前涕泗横流,酷酷地转身走了:“去探探折月,许久不见都有些想念他了。”

    在君鹤面前强装的潇洒,到了教导主任面前就只剩下龇牙咧嘴了。所以上辈子我最怕教导主任,每一次搞点小动作,她都妥妥地出现在窗外,简直叫人无所遁形。

    “你你你轻一点!这是我胳膊不是你那些木头人偶!”

    折月哼了一声,用鼻孔将我睥睨着:“我那些人偶可没有你这样的好本事,一个人闯了虞城孙府,这点小疼你应该不放在心上吧。”

    我放啊,老子不止放在心上还放在脸上了,月公子您是瞎了还是聋了啊……为了防止折月下死手,我默一默,眼泪婆娑地忍了。

    折月虽然手黑,总归医术不错,躺了两天,我神清气爽地迎来了君鹤的生辰。

    这是大事。

    上辈子我和校花同宿舍,校花的情史简直和她的吃饭史一样丰富,当然每段都大同小异,和她的吃饭史一样单调。但是无一例外的,校花每年过生日妇女节中秋节情人节清明节以及其他什么节的时候,活动那个丰富,礼物那个多。而恋爱经验为零,从来也没参加过集体聚会的我对于聚会和恋爱都充满了憧憬。

    尤其是恋人的生日聚会。

    向来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我今日起了个大早,把近两个月来搜罗的首饰胭脂衣衫都拿出来铺了一床,精挑细选,直到太阳晒在屁股上,我仍然坐在梳妆台前手足无措。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平时不努力,起再早都白搭。

    “老天爷啊,你不是个好老天爷,没给我一张好看的脸,也没给我一双灵巧的手,屌丝了一辈子最后还五雷轰顶了。好不容易投了个好胎捞个皇帝爹爹,他老人家还要杀我母亲上下九族。”我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阵,颇有些船到桥头自然沉的绝望。

    一抬头,镜里映出顾倾城的脸,啧啧啧,美人如画,绝世风华。果然是天爷他老人家垂青的宠儿。此刻宠儿见老子颓在一堆首饰衣衫中间,顿时了悟,绕到我背后给绾起了头发。

    “左右时间还有,且让我给你梳洗打扮一番吧。”顾倾城翻了翻那堆衣服首饰,给我选了件湖蓝的长裙,搭了条藏蓝的披帛,头面她选了一套珊瑚搭红宝石的。给我绾了头发,描画了眉眼。

    经她一收拾,我的脸竟也明艳起来。你看,她有美貌,有才情,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手……哪里不太对……总之老天爷实在是太偏爱这个女子。

    我抱着镜子自我欣赏了半天,哈喇子都要淌下来了,一抬头看见顾倾城低眉浅笑的样子,心里顿时兵败如山倒。

    论样貌论风情,谁能比过眼前这个妖精去。

    君鹤大名慕云遥,乃是当今天子亲自封的异姓侯王,颇受青睐,为显恩宠,我们皇帝老子派人抬了株半人高的东海红珊瑚来,成色比我头上的好得不止一点两点,一看就是上等货。

    皇帝老爹都送了礼过来,其他人要是敢不送,那就不是给不给君鹤面子的问题了,所以朝臣显贵来了大半,没来的也都纷纷送了礼来。

    席间觥筹交错,有人欣赏丝竹美乐,有人欣赏妩媚乐姬,而我借着酒胆,死死盯着君鹤欣赏他的盛世美颜,这一举手一投足,哎呦老天爷呀,人家说温润如玉,名士风流,诚不欺我啊,这么看下去,我一定要醉死在当场。

    这一醉,持续到夜里宾客散尽。

    我舔着一张脸假装醉后无状,死跟着君鹤不放,他笑笑:“那就去后花园逛逛,权当给你醒醒酒罢。”

    后花园这个地方,无论什么时候说出来都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暧昧味道,我一肚子春意盎然,满脑子想的都是喜结连理送入洞房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之类的,啊,往后我们的子该叫什么好呢。

    前面说过,我脑袋上顶着的这个老天爷,对我不大厚道,在我满脑子□□无边时,君鹤眼里看见的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后花园里顾倾城临湖而立,一管碧箫婉转低吟,诉尽柔肠。玉箫的盈盈翠色映着她凝脂胜雪的肤色,像临波仙子一样迷人,她回眸一笑,我的酒顿时就醒了。

    我向来不太能欣赏古人那些高山流水的乐曲,可顾倾城的这一曲,我觉得好听,比任何乐师的演奏都要好听许多。君鹤赞她:“一管清箫香兰泣,半阕菱歌明月西。”。

    我有些难过,看着顾倾城我才知道这世间真正美好的女子是什么样的,而我离这样的美好太远了。

    打从君鹤进了后花园,眼睛就没离开过顾倾城。我有些疲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其实我从前活得很轻松自在,却不知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卑微。我摇摇晃晃回到房里时,折月翘着脚坐在窗户上,吓得我差点扑在门槛上,教导主任一指桌子:“喝了,给你醒酒。”

    “啊,果然是醉了,都产生幻觉了,”我扶着额头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嗯,睡觉睡觉。”

    “要我喂你吗。”

    算了,躲是躲不过的。今晚我实在没有力气和折月周旋。从善如流地从床上爬起来,一仰脖子把那碗药干了。

    “倒是听话。”折月关了窗户,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踱了出去,低声和小五嘀咕了两句,不一会儿,小五端了盆水进来服侍我洗脸睡觉,我全程闭着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那药喝下去,酒没怎么醒,倒是粘着枕头就睡实了。

    当太阳再晒在我屁股上时,小五端了一盅八宝甜酪来,我顺着味道爬起来:“又是倾城弄的?”

    小五点了点头。我的口味如今刁钻得很,也只有顾倾城做的饭才肯入口。前些天身上用着药不能进补,顾倾城照着折月说的只给我做些清淡的饭食,偶尔还炖些药膳来,倒也把我养得红光满面的。

    须知,顾倾城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女人,她能把一顿素菜做出肉香来,如今我连福瑞安的大厨都看不上了。

    等折月松了口,顾倾城立刻变着法子灌我补药,人参汤鹿茸羹党参枸杞老鸭汤,短短数日,我腰间就贴上了二两肥膘,整个人迅速圆了起来,到我意识到这件事时,已是两个月后,捏着兰花指的内侍尖着嗓子读了一卷圣旨,君鹤被封为钦差派到旭洲去收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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