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箱子底下摸出一套男装,他令堂的,居然小了……

    我知道,衣服还是那个衣服,是我胖了。

    细细想来,顾倾城每次细嚼慢咽的,小小一碗就撂了筷子,相比之下我就奔放多了,恨不得把盘子里的姜丝和辣椒都嚼巴嚼巴咽了。

    我有些忧愁。

    出发那天,折月早早地就不见了人影,问起来才知道,他几日前收拾了东西走了,啧啧,世间高人大多行为怪诞,比如折月,于医术一途上他已经高到难逢敌手,不免有些寂寞,所以他隔三差五就消失一回,我认为,他是去寻什么乐子遣怀去了。

    旭洲是大胤和周国的边境,虽然有个大气又文雅的名字,其民风之彪悍自由,连我这个未来人都觉得开了一番眼界。一些姑娘露着胳膊,甚至有的连腰身都露在外面,就这么在街上走,一票猥琐的汉子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姑娘们露出白白的牙齿展颜一笑,一点都不恼。我对她们的衣服无限向往,不过考虑到我现在的腰间赘肉横生,穿露脐装实在无法给人审美的愉悦感,咬着牙默默放弃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三月说减肥,胡吃海喝到四月,五月继续喊着要减肥,一喊二十六年。我深深反思了一下,第不知道多少次下定决心:老娘一定要减肥成功!

    早知道重生在唐朝好了。

    征税官是个肥差,但是征旭洲的税,却是个苦差,皇帝其实并不太在意这里微不足道的税款,大概是某日吃多了两口,多溜了两步,偶然想起来我大胤幅员辽阔,好像有个旭洲今年的税款还没收齐啊,嗯,派人去催催吧,于是君鹤就来到了旭洲。

    旭洲风大,君鹤披了件藏青斗篷骑在马上,头发微微有些乱。他平日里总是轻裘缓带,翩翩温润,如今这样一身劲装,却是锐气张扬,叫人移不开眼。

    我只看一眼就丢盔弃甲,我爱上的这个人,他有一副好皮囊,能惑人心神,而我沉迷于此,无法自拔。

    君鹤并没有急着催收税款,带着我在驿馆歇了半日后,两个人换了当地人的服饰向固安城外逛去。我摇着小扇子,落后君鹤半个肩膀紧紧跟着他,光明正大地盯着我的心上人看,啧啧啧,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在他面前,如何拾得起自尊来。

    上辈子我最喜欢的马姓辩手曾说过:“爱一个人就是要低到尘埃里,别说缉毒犬,草履虫我都愿意做。”

    在君鹤面前,我愿意做那只没有脑子的单细胞虫子。

    两国之间隔着一片无垠荒原,周胤两国一直摩擦不断,这片荒原里不知道埋了多少战骨英魂,此时长风猎猎,刺得人眼睛有些疼,仿佛耳边还有战鼓擂动,叫人顿生豪情。

    我一向活得粗糙些,虽然风挺大,但是我正沉浸在一种莫名的豪迈情绪里,并没觉得有多冷。不过君鹤脱了斗篷披在我肩膀上时,我面皮一紧,挺起的胸膛默默缩了缩。

    此时此地,只有我和君鹤两个人,简直如同私奔一般,心里的豪情全被炼化成怯怯不胜娇羞的女儿心肠,这个心肠里,此刻盘算的是要说出一句特别的话,让他印象深刻。

    我肚子里背了一圈唐诗三百首,准备来点文艺的,然而没等我憋出那一句好听且文艺的话,一个人影策马而来,是那位近来有些寂寞的神医大人,他老人家居然都耍到周国去了,啧啧,了不起。

    折月一回来,我的整张脸都垮下来了,老子好不容易的幽会变成了这二人的叙旧,他俩在前面窃窃私语,耳鬓厮磨,而我在后面拔草泄愤,啊,何其寂寞。

    傍晚,旭洲的府尹大人满面堆笑地亲自来请我们吃饭,两盛马车咕噜噜地停在驿站门口,君鹤一撩袍子进了第一乘,我抬脚就要跟上,被折月提着领子拎进了第二乘。

    “他是钦差大人,敢问阁下是……&

    在下是钦差大人未来的老婆,不服你咬我啊。

    折月凉飕飕地瞥过来一眼,我默默缩了缩,刚刚雄起的气势泄了个干净。这一眼,咋说呢,就好比你想上课给隔壁的小帅哥扔个纸条,教导主任隔窗看过来的透析一切的警告的一眼。

    我乖乖萎了在第二乘马车里,头搁在窗柩上,整个人略有些颓,虽然我和这些化石们相比较奔放了不止一点两点,不过追求君鹤的这条路漫长而崎岖,我得徐徐图之。

    不时有华服的异族女子走过,脚上戴着铃铛,每一步都轻灵欢脱,丁丁当当的,特别好听。或许,从前阿诗黛也是这样灵秀率真的好女子。

    也不知道孙琰怎么样了。你看,我害得人家有情人生死相隔,所以我的爱情也如此艰难,真是天道循环,一报还一报。

    哎不对,我上辈子也是情路坎坷,上辈子老娘可没坑过谁啊,可见我情路不顺纯属老天无眼。

    我叹口气,一回头发现折月在看我,他的眼神我读不懂,好像在看一条油锅边的鱼。

    或许是,高人们总是对世人充满怜惜的。我默默受了。

    “阿辛,你……可思念你的父母?”

    我愣了一瞬,满不在意地趴回车窗上,心里有些恹恹。

    “我的父母……你不提,我其实不大想得起来,但你这么一提,我就有些想着了。”

    我上辈子的老爸是个木匠,老实巴交的一个手艺人,我母亲对生活里的一切都不满意,或许是因为从前跟过有钱人,见识过好的生活,所以她永远都在抱怨,或者说咒骂着这个家里的一切。

    我七岁就自己背着米和铺盖去住学校宿舍,整个小学阶段我都很害怕回家,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挨打,母亲不高兴的时候,甚至会因为我丧眉搭眼的样子看起来太晦气而暴打我一顿。

    可我记得最深刻的,是四年级得阑尾炎,我忍了一个星期,终于在疼昏过去前抓住母亲的手喊了一句疼,她脸一下子就白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在医院里,母亲一双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抓着我的手一直哭,嗓子都哑了。

    从前我在护国寺里的时候,有个小沙弥也问过我:“你是公主,你的父母是天下最了不起的父母,那你为什么会和我们一起住在寺里呢?”

    “你懂什么,难不成只有皇帝皇后才能当好父母吗?这天下父母,能爱护关心孩子的,都是好父母,有些贫苦人家食不果腹的,可他们日日抱着孩子入睡,夏天打扇子冬天暖被窝,为人父母,一点也不比帝后逊色。”

    “可你从出生就在寺里了,你的父母是不是不要你了?”

    我回答不出来。

    我这个人做事,向来简单粗暴,小沙弥的话我回答不出来,于是找小沙弥打了一架,被师傅罚跪在佛堂,直到半夜。

    “你恨他们吗?”折月盯盯瞅着我,把我的思绪拉回来一些。

    “不恨吧,我不知道。”我抠了抠车窗,一根倒戗刺扎进指甲里,疼得我咝地一声蹦了来。

    折月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动了动嘴,最终咽了回去,抓过我的手指,含在嘴里吸了吸,我噌地抽回手:“你你你……”

    “不过替你止个血,你是在想什么。”折月用看白痴的眼神扫我一眼,我往远挪挪,任凭脸皮再厚,也抵不住闹了个大红脸。

    哎,我要是脸皮再厚一点赖上君鹤的车,是不是此刻就是君鹤来帮我止血了……果然人要成功,需得放下面子。

    府尹刘大人,怎么说呢,长得……精瘦精瘦的,滴溜溜的一双小眼睛加上两撇小胡子,怎么看都不像什么正直的人,我忍不住多扫了他两眼,真像一只行走的大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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