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做好旭洲的父母官,这个人一定不能是个刻板的人,某些程度上,他是个没什么原则的人。像我这么有原则的人根本忍不了他,尤其忍不了他给君鹤献美女。

    他府里架了一只整羊,一个异族姑娘正蹲在院子里慢慢转动烤架,眼前的风景,咋说呢,美食勾人,美女勾魂,那姑娘丝丝媚眼眨一眨,我都要酥了,这样的极品怎么会是个伺候伙食的,那必须是伺候人的。

    啧啧啧,府尹大人果然没原则,这个没原则的人眼光还挺好,真叫人惆怅。

    果然,席间那尤物托着一盘烤羊肉进来,一个旋身进到舞姬中间跳起舞来,她腰肢柔软,手臂也柔软,转起来时裙子像花瓣一样展开,手里的盘子却稳稳当当的,一片都没有掉出来。

    随着鼓点结束,她把脸上的面纱也解开了,那一张脸,最精细的巧匠都雕不出来,美得明艳张扬,摄人心魄。

    妈的,又是一个妖精。

    “南雀给贵客献上烤羊肉。”她盈盈拜了一下,径直向君鹤走去,身后又进来四五个女孩,分别端了烤羊肉给每个人。

    这个府尹大人,真是伶俐啊,伶俐地让人牙根痒痒。我狠狠地凿起一块羊肉,被折月一筷子压住:“下午吃了一肚子柚柑,不能吃羊肉。”

    我乖乖放下羊肉,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刘府尹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端起杯子遥遥冲我一笑:“粗茶陋饭,让各位见笑了,下官先自罚一杯来赔罪。”

    折月夹了一根黑乎乎的肉干放进我面前的小碟子里:“这是周国特有的沙濑肉,在我们大胤,只有旭洲能吃到,你尝尝。”

    上辈子教导主任的余威永远都在,我从善如流地夹起来吃了,有点粗糙,但是非常有嚼劲,吃过唇齿留香,忍不住多吃了几根。一转头,南雀那个小妖精整个人贴在君鹤身上,斟了一杯酒递到君鹤嘴边,怒火腾地就烧到了老子头顶上,任督二脉中涌动的真气眼看就要失控,折月先一步放下筷子:“可饱了?”

    我压一压体内的洪荒之力,狠狠点了两下头,何止饱了,老子都特么要撑了。

    折月向刘府尹一抱手,拉起我从后面遁了。刘府尹一双小眼睛在我折月君鹤三个人面上巡一圈,几不可察地笑了笑,嘬了一小口面前的果酒。

    走过君鹤那一桌时,我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折月手紧了紧,拉着我快步走出门去。

    旭洲入夜之后街上十分安静,没有上京的灯火繁茂,可一天星子却亮得非常好,我心里的火气消下去不少。折月带我到城墙上,风有些凉,我缩了缩脖子,折月脱下外袍兜头罩了下来,我吸了吸鼻子,心里颇有些感动。

    “折月,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算起来,除了师傅,他和顾倾城是给我最多照顾的人,此刻我满腔的醋意转化成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些悲伤,有些生气。

    为什么君鹤对我不好呢。

    也不能说他对我不好,他其实挺温柔的,一直照顾着我的吃穿用度,只是他对我和别人都是一样的,这是最让人难过的。

    我对君鹤的爱有些盲目,有时候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就像上辈子喜欢杨晋,在他身后默默备胎十几年,从高中开始我就一直追着他的脚步,考他的大学,学他的专业,最后进他的单位,始终像个跟班一样。

    最后的最后,我也算是备胎转正,成功睡到了男神——如果没有那场该死的天打五雷轰。严格算起来,追求君鹤比当时追求杨晋难度还要大些,索性他上面没有父母,门第什么的……我好歹是个公主。

    “我很好么……哪里好呢。”折月看着远山的轮廓,嘴角扯出一抹笑,看得我心里泛出一丝酸味来,饶是我心大,也觉得那并不是开心的笑。我搜肠刮肚地找说辞宽慰他:“你哪里都很好啊,你看,你医术高明,武艺超群,虽然……虽然有时候凶巴巴的,但是你的心思却是我们当中最细腻的,总是能把身边的人照顾得很好,我其实,是十分感激你的。”

    “阿辛,有时候,医术也能害人。”他在城墙上坐下来,一副要长谈的样子,我想起来从前师傅的教导,这个时候,一定要做出一派十分想要听的样子来,哪怕他说出一段无聊的佛经也要拍着手表示精彩,如此方能宽慰他。于是我无比捧场地蹭过去坐下。

    可惜折月半天没说话,搞得我有些懵,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好。开始复习上辈子看过的笑话和搞笑段子,发现此情此景下没有一个能拿来缓解尴尬气氛的。

    “瑶华第一次回到中土,我陪君鹤去接她。”折月良久才开口,眼看着要说出一个大八卦,显然比佛经精彩了不止一点两点,我目光炯炯地凑了过去,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这段八卦发生在大概六年前,瑶华从天若宫回到中土,君鹤作为同门师兄去给她接风洗尘,折月作为最忠实小基友,自然也跟着去了,于是水到渠成地就见到了苏瑶华。

    她从船头一点双脚跃起来落在地上,冲君鹤一笑:“温柔乡里泡久了,师兄可还握得动刀吗。”

    生活往往比电视剧狗血,这个红衣飘飘的姑娘第一次见面就把折月的心折走了,结果没多久她家就和安乐侯府定了亲,很快就要把她嫁给君鹤做妻子。

    故事到这里其实并没有很打动人,上辈子看多了韩剧,折月和所有男二一样,只为女主安好,情愿备胎到老,运气好的话可以和女二往一起弄弄,皆大欢喜。

    可所有的韩剧里,男主都不会和男二联手算计女主。君鹤和折月这么做了。他们在苏瑶华出嫁当天把她妹妹送给了耀月神殿,还在她喝的水里放了点逍遥散,那是一种十分强劲的兴奋剂,吃了之后人会陷入无意识的亢奋里。

    “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瑶华是苏家的女儿,苏家掌握着半个大胤的兵器制造,是太子手里的一柄利剑,我们必须折了他。”

    我的笑一点点僵在脸上,显然脑子有些不太够用了,原来在背后算计太子的,是他们两个吗?

    “你们是二皇子的人?”

    折月摇摇头:“不是。”

    如今的朝堂,太子没了,五皇子整日泡在脂粉堆里,每次见面都是一副肾亏气虚的样子,脚步都是虚的。九皇子胎里不足,比林妹妹还娇气两分,他不依附二皇子,基本上就是自己要谋夺天下了。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站起来:“你说故事骗我呢,天这么冷,我可不陪你在这风口里站着了。”

    折月抓住我的袖子,眼睛继续盯着天上的星子:“离开吧,阿辛。”

    “折月,我觉得,他要争夺天下,我也……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我认认真真想了一下,我只是不能接受他做了皇帝后,我要和三千怨妇争夺一个男人,而且其中不乏顾倾城这样的妖精,争不争得过还得另说。

    “阿辛,你就从来没替自己想过吗。”

    “他救了我一条命……”

    “若不是为着你大胤公主的身份,他为什么要救你。”

    我甩开折月的手下了城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紧紧追着一般,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跑回去的。

    我回到驿站房间,一头扎进了被子里,这才发现身上还披着折月的袍子,一扬手把那袍子扔到地上。我觉得冷,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还是那种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不伤人却恶心人。

    “阿辛?”君鹤走进来,见到折月的袍子愣了一下,顺手捞起来挂在衣架上,“这是怎么了,这么急冲冲跑回来,叫你也不应。”

    我看着君鹤的脸,还是好看,可是这个好看又温柔的人,怎么能这么做呢?他为什么不能也同样地喜欢一下我呢,折月说他救我是别有用心,这太混账了。

    我看他一点点走过来坐在床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了?折月又说你了?”君鹤笑笑,眉眼之间都是温柔,见我不说话,又伸手来探我的额头,“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一个激灵躲了过去,两个人都是一怔,君鹤修长的手往回收收:“这又是闹什么脾气呢,恼我了?”

    “我想一个人待着,你能不能先出去?”

    我颤巍巍地挤出一句话,君鹤拧了拧眉,站起来退出去,关门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又是一哆嗦。

    从前无比渴望他的靠近,可他真的靠近了,我却觉得无法忍受,尤其不能忍受他为了骗我而假意温柔,让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我缩在被子里抖了一夜,梦魇不断,一会是君鹤的笑,一会是折月没有表情的脸。最后竟然梦到了杨晋。

    杨晋是街舞社的骨干,我由于四体不勤小脑缺陷,一度被街舞社拒之门外,直到大一艺术节,街舞社需要做个宣传海报,我撸胳膊挽袖子冲到杨晋面前毛遂自荐,可惜下手晚了,漫画社那个丰乳肥臀的小妖精已经拿下了这张海报——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认为她靠脸上位。我一拍桌子无比豪迈地告诉杨晋,我有很好的点子,明天就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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