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永全一抱拳,道了声属下明白就翻出了围墙,啧啧啧,速度挺快,动静也小,就是姿势实在太难看,叫人无法产生任何欣赏的愉悦感受。

    南雀一双大眼睛在我和孙琰两个人之间来回转转,懵了:“我说要去抓孙焕,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也说抓他的事。”孙琰一脸高深地笑笑,转身回自己房间,我背着手同样一脸高深地回自己房间,南雀看看我看看孙琰,一抬脚追去孙琰那边,瞧瞧,生副好皮囊是一件多么占便宜的事。

    老天爷爷,你负我太多。

    孙琰在别院蹲着,不断有他的人翻墙进来,弄得我都不敢站在墙根底下,就怕哪位少侠一个不察踩我一脸大脚印。

    百合别院变得格外热闹,孙府更加热闹,据说这两天孙府里的人进进出出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全没了往日的轻松愉快。

    可见孙焕还是很怕孙琰,我回头看看孙琰,他正和他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下属低头交谈,那一举手一投足,一派从容,仿佛在聊:啊,你看天气真好我们中午吃点什么呢。

    从人脉谋略智商等各方面来看,孙琰高都过我不止一点两点,他出来后,我的生活就只剩下两件事,一件是吃饱了以后考虑下一顿要吃点什么,另一件就是应付那位惧内的高大人。

    今日风和日丽的,吃罢午饭我就算是完成了第一件事,于是换了件男装晃出门去,一路悠闲踱去了高义峰家里。

    李月英见到我,十分得体地福了一福,脸上却没太多恭敬的表情。预感到一出后宫大戏即将上演,我将架子端到最高,目不斜视地进了高府。高义峰正在外面巡查,我自顾自一屁股在上位坐下来:“如今的孙府,夫人以为怎么样。”

    “是我高估了孙焕,如今的孙府风声鹤唳,破绽太多,前几天孙府的一个管事不见了,只怕是落在孙琰手里了吧。”李月英脸上有些僵硬,倒也坦率,“孙焕居然大张旗鼓地悬赏捉拿,这样一来,那个管事不反也要反了。”

    我放下杯子看着这位高夫人,她比她那个草包相公要精明地多,孙焕对孙文楠起了杀心,那么孙文楠倒戈的可能性顿时就大了不止一点两点,叫人心情愉悦。

    李月英踌躇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道:“月英一时糊涂闯下大祸,还请贵使看在我们夫妇忠心为侯爷办事,指一条明路。”

    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薄怒难以压制,他们夫妇为慕云遥忠心办事,办的是诬陷旁人,培植党羽的龌龊事,从前的我又何尝不是,孙琰有今日一祸,又何尝不是亏了我的推波助澜。

    “贵使……”李月英叫了我一声,将我的思绪拉回来,“求贵使援手。”

    “明日请孙大少爷来见见吧。”我学着大族长当日的样子呷口茶,“大族长走后没人提点着,我们的新族长似乎有些无措,需得安抚安抚。”

    晚饭时南雀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一如既往的克制,让我伸向八宝鸭的筷子略有些迟疑,瞟了瞟她弱柳扶风一样的纤细腰肢,我直着眼放下了筷子。嗯,美人都是一点点锻造出来的,这顶要紧的一项,就是要克制口腹之欲。

    嘴巴两项功用,吃饭和说话,饭既不能吃了,就只好说话了。我咂咂嘴向二少盯去:“那个,二少啊,我明天约了你大哥出来见面。你抓紧回个娘家,该见的人见一见。”

    二少瞥我一眼,夹了一筷子脆笋,我吞了吞口水,为了一段纤细的腰肢,忍了。

    二少的脆笋转个弯落在了我碗里。

    夜里弄波在院子里练剑,一柄三尺长的银色软剑在他手里像蛇一样灵活,剑锋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叫人眼花缭乱,我看得手一痒,撅折了院子里的一枝月桂冲进了那张密网里,花枝与银剑几番对撞,桂花的香气越发浓郁起来。

    拆了五十来招就看出高手和花架子的区别,我干脆一收招式站定,身后孙琰倚在柱子上拍了拍手:“好身手。”

    我嘿嘿笑着预备说两句谦虚的话,孙琰直直盯着弄波似笑非笑:“你方才用的剑招实在精妙绝伦,叫孙某大开眼界。”

    我靠,不是夸我啊,浪费感情。南雀笑嘻嘻地捡起断掉的花枝递给弄波:“你真是个大英雄,要是在我的家乡,一定会有大把大把的姑娘给你送花。”

    身手好就大英雄啦?

    弄波接过花,一拱手回了声谬赞,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是害羞了。难得这么黑的一张脸也能看出红来。孙琰也不多纠缠,简单和我合计了一下明天怎么坑他大哥,南雀全程缠着弄波给他演练剑法。

    二少这后院……我用手肘顶了顶二少:“你的小美人好像变心了,你要不要和弄波打一架挽回一下?”

    “弄波的身手在我之上,徒逞莽夫之勇,琰不欲为之。”

    “你放心,我去帮你打个招呼,他绝对不敢赢你。”

    孙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趁我懵住抬手拍了拍我的脑壳,施施然走了。

    夜凉风起,本姑娘有些凌乱。

    第二天,我选了一件月白色的褥裙,银线绣成的流水波纹隐隐绰绰,走起来就像有水波流动,是我去年生辰时折月送的,由于颜色实在太干净,随便一蹭就脏了,我一般不太喜欢穿。

    这么一想,就又想到了旭洲那两个人,一面担心他们,一面又觉得因果报应,他们都是活该。真是叫人愉快不起来。

    小马车颠到高府,那匹看起来有些肾虚的小公马打了个响鼻,我整了整衣裙,站在车上微微朝弄波伸出右手,他抽了抽嘴角,默默将我扶下马车,跟在我身后进了大门。

    孙焕早早就到了,这样沉不住气的一个人,难怪慕云遥要扶持他,简直太好控制了。高义峰夫妇见我过来赶紧站起来,正斟茶的孙焕看清我的脸后猛地退了一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啧啧,明明是样貌相像的同胞兄弟,怎么看孙焕就不觉得帅呢。

    主要看气质。

    高义峰谄笑着迎了上来:“贵使来了,快请坐。”

    我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三个人也纷纷坐下来,孙焕始终盯着我,眼神像什么呢……反正是吃草的动物。我干脆冲他微微一笑:“一别几月,大族长别来无恙。”

    “辛姑娘,今日来此,不知道所谓何事。”孙焕警惕地问我,问得高义峰夫妇疑惑的小眼风在我们俩中间来回穿梭,搞得我十分尴尬,像是街头拉客被三舅妈发现的特殊工作从业者。看来这个少年是非常不相信我,毕竟是拿刀架过他脖子的,我喝口茶润润嗓子,开始胡编乱造:“盗取布阵图前夜,我曾修书一封相告,大族长不会忘了吧。”

    “是你?可你那时明明是帮着琰弟的。”

    “其实我今日所谋,与当日别无二致,侯爷希望你坐稳孙家,派我来助你,否则我又何必借阿诗黛之事挑起先族长与令弟的龃龉,当日本来有绝好的机会一举铲除他,可惜棋差一招让他的援兵赶到,我只好挟持你以取得他的信任。后来情况急转直下,侯爷才会借高大人之手诱捕孙琰。”

    兴许是我搅乱孙家在先,孙焕将信将疑地接受了我的说法,李氏的眉头拧了拧,不过我不怕,面上一派从容,想当年在师傅眼皮子底下搞鬼捣蛋,就是凭着这一张厚脸,说谎不脸红的一颗坚强心脏,我也是逃掉了无数板子的。

    “如今琰弟逃亡在外,一定会纠结余党再图孙家,当务之急还得尽快将他找到才是。”孙焕一脸忧心忡忡,“三位都是智计百出的高人,还望仗义援手。”

    啧啧,面上虽是一派贵公子的形容,却是个谄媚懦弱的角色,真是浪费了和孙琰一个娘胎里带出来的好皮囊。想起昨晚和孙琰商量的,我依计告诉他:“大族长一手培养的管事孙文楠,如今似乎是变了心思,还得早早防备。”

    孙焕叹了口气,眼睑微微垂着:“他跟着孙某十余载,所知甚多。此番下落不明,真是叫焕日夜难安。”

    李氏掩在茶杯后面的眼睛往我脸上扫一扫,我仿佛没有看见一样,捏了块米花糕问问,李氏抓住机会开口道:“茫茫人海,要找个人只怕不容易,孙琰不过想要洗刷污名重回孙家,那么,必然循着孙文楠的证词搜集证据,不如我们提早布置。”

    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太多,按照李氏的主意,一帮人计划将当日知情的人都封口,比如毒死大族长的□□是来自城西一个小药铺,当日为了隐蔽特地到这么远去买药,可惜孙焕多疑,信不过旁人,当日恰好孙文楠的乡下表亲来探他,于是叫这个从没露过面的表姨去买的□□,只说自己买回去是药耗子的。李氏提议,要那掌柜在虞城消失。

    我放下米花糕摇了摇头:“几个月前的事了,又是个不认识的乡野村妇买回去药耗子的,掌柜未必记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李氏脸色有些僵,大概是觉得我这话是在打她的脸,口气有些不服:“总要小心一些,掌柜忘了,难不成孙文楠还能忘了吗。”

    我笑笑不说话,孙焕又说那些炸药是从孙府库房里调的,当日记的是孙琰的名字,应该算是万无一失,李氏冷笑一声:“万无一失?那孙琰到底也不曾露面,孙文楠如今十有八九是在孙琰手里,要把这一点翻过来还不是几句话的事。”

    孙焕看着她:“夫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些炸药不是出自孙府库房,孙府库房里的炸药没有少,那么孙文楠就是有十张嘴也是个诬告攀咬。”

    我也不多说什么,只管喝茶。李氏上回一闹弄丢了孙琰,脸上挂不住,今日真是格外聪明,主意也是一个接一个。

    果然,今天下午孙焕就派出了几个人去城西小药铺,甩了一堆银票给掌柜,要他立刻离开虞城,永远都不要回来。

    “然后呢?”我咬着苹果问,孙琰面上噙着笑,显然是春风得意,他说:“然后小掌柜在出城之后遭到了伏击,我把他救了。”

    “他还真的去封药铺掌柜的口去了……”

    “其实没有,是孙文楠带人干的。”

    “……”

    药铺掌柜和孙文楠算是人证,要扳倒孙焕还需要一点点物证,我现在除了忽悠孙焕高义峰之外,基本没什么事做,趁着今日阳光正好,独自晃去了空空山。

    天冢还保持着一片废墟的狼狈样子,我伸手探探,上次留在里面的葡萄藤十分欢脱地扭动起来,我稍微一使劲,这些宝宝们乖乖向四周长起来,在天冢里撑开一条小小的通道,我摸出根小蜡烛点起来,顺着小通道走进去。

    如果可以,我想给哑奴和阿诗黛收敛尸骨。

    葡萄藤突然迅速向深处探去,我手上的劲也突然松了不少,直觉告诉我,有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等着我去发现,我加紧往里走走,果然别有洞天。

    这个洞天……它……它有点……

    我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疼得我眼泪咻地飚出去两米远,是真的,这特么是真的!这一洞都特么是黄金啊!即便蒙上了厚厚的淤泥还是屎还是别的什么,依旧挡不住星星点点的金光闪瞎我的狗眼。

    我颤巍巍走过去,葡萄藤薅过去,一片闪亮亮的黄金暴露出来,我扑过去躺在上面,我要死在这里,老子要和这一洞的黄金埋在一起,谁也别想把老子拉开。

    我指示葡萄藤把一室的淤泥拂干净,简直太特么惊人了,葡萄藤往下挖了好久都没挖到底,我的个乖乖啊,这么大个宝藏,老子想造反都完全不虚啊。

    我回到地面,让葡萄藤搬了一堆石头把天冢仔仔细细盖好,脚步无比轻快地颠下山去,啊,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为我打开。

    我习惯性地从后墙翻进去,南雀堪堪从弄波身上弹开,红着一张脸跑了,弄波挠挠后脑勺跟我解释:“那个,刚才南雀说她眼睛……”

    “不用解释。”我走上去拍拍他肩膀,“和有情人,做快乐事,长大了。”

    忘了刚从天冢出来,在他衣服上拍出了好几个泥印子。我一脸欣慰与满足地朝他一点头,留他一个人在风里懵逼凌乱。正好孙琰从屋里出来,我快走两步把他推进屋里,回头关门的时候看到弄波一脸吃了翔的表情,我朝他坚定一笑,啪地扣上了门。

    “你这是……”孙琰上下扫我一眼,我顾不得解释,扑上去抓住他两只胳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二少,你知道天冢的来历吗?”

    二少愣一愣,我加大力度:“你们老祖宗不可能花那么大力气造个天冢出来关人吧?这其中的秘密,你不会不知道吧?”

    二少果断摇了摇头,看看我一身的泥问我:“你去天冢了?可有发现?”

    “有发现,有个了不得的发现。”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朵边:“里面有钱,很多很多的钱。”

    当天晚上,我带着孙琰又去了一次天冢,翻开石冢上的乱石——当然是徒手人工操作,要是让他看见我操纵葡萄藤,搞不好把我当妖怪泼一脸黑狗血,或者绑起来直接烧死,那我就死得太窝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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