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云喜欢贵重首饰这性子倒是随了老夫人王氏,她年轻靓丽倒也压得住这些珠光宝气,不过若是想要在这游园会中脱颖而出,却也不能落了俗套。今日听了母亲一番教诲,沐初云倒是开了窍,深觉并不是一味奢华繁丽才能鹤立鸡群。

    “只是女儿那里也没什么好玉啊!”沐初云平日里没少嫌弃玉石单薄,颜色温吞。

    张氏微微一笑,起身亲自从花梨小柜中取出一个紫檀雕西番莲纹的妆盒。沐初云见那盒身深紫如漆,色泽沉穆,一看便是珍品。光盒子便如此考究,内里的首饰一定珍贵非常,沐初云连忙接过,迫不及待的扭开鎏金锁扣掀开了盒盖,里面竟是一套羊脂玉的头面,均是由白玉中质纯色白的极品打造,以羊脂玉为主缀以繁复精巧的累丝工艺,将奢华与内敛融合得恰到好处,实在是匠心独运,颇有巧思。

    “母亲竟藏得如此好玉!”沐初云赞叹连连,羊脂玉本来就极珍贵,这套头面上的羊脂玉,玉质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更是珍品中的珍品,就连一向不爱珠翠的胡氏都忍不住引颈贪看。

    张氏面露一丝得意,她主持侯府中馈多年,攒了不少私房,这套羊脂玉的头面也是年初刚得的。“本来想留着给你做嫁妆。”张氏从羊脂玉头面中选出一对荷叶簪比对了一番,递给沐初云道:“这次游园会便戴这对簪子罢。”

    沐初云自张氏手中接过,只见这对簪子由整块白玉雕成,簪头上荷叶的叶边、叶脉清晰可见,一对荷叶中各卧了只小巧的金蟾蜍,形态栩栩如生,仿佛马上就要从荷叶上一跃而出一般。将簪子对着洒进屋内的阳光轻轻转动,通体纯白如凝脂的玉簪竟是呈半透明状,带着粉粉的雾感,不见一丝杂质。

    沐初云拿着簪子犹嫌不足,又低头翻检着紫檀妆盒,凝神看了半天才向张氏道:“会不会少了些,这头面里还有步摇,玉钗呢!”

    “你忘我刚刚同你讲过的话了?”张氏摇摇头,又仔细选了一支宝蝶赶花的挑心拿给沐初云,“再加一支这个便足够了。”

    沐初云性喜奢华又爱张扬,如今得了这一套羊脂玉头面,只觉比沐初雪那套红宝头面更胜一筹,恨不得全插戴在头上好好炫耀一番,但是又觉张氏的话甚是在理,只好按下性子,点头道:“女儿都听母亲的。”

    见沐初云听话张氏也十分高兴,亲手将荷叶簪插到女儿发间端详了许久,沐初云皮肤很白,如今配上这洁白无瑕的羊脂玉更显得她玉骨冰肌,皓如皎月。

    “我的女儿这次游园会定艳压群芳的!”张氏含笑拉过沐初云的手拍了拍。

    “母亲~”沐初云腻声轻唤,面上难得露出一抹娇憨羞涩。

    “这几日你要好生养着,保养好皮肤。”张氏抬眸向沐初云额头看了看,点头道:“二丫头的方子倒好用,那蜜蜂蛰的地方一点痕迹也无,皮肤看着倒是更嫩了。”

    提起这蛰伤,沐初云恨意难消,咬牙道:“女儿的蛰伤分明是沐初雪那小贱人使的手段,母亲一定要替女儿出了这口恶气!”

    张氏眸色一闪,唇边凝了一抹浅笑,招手唤过自娘家带来的管事张娘子,道:“天家以勤俭治国,侯府当效仿,府中各房的份例都看着减一减。我看云儿去年做的衣裳还有许多没上过身的,年前公中也不必给她裁衣裳了,没得浪费了衣料针线。”说罢,挑眉看了一眼胡氏。

    “儿媳的衣裳也尽够了,年前也不需要裁新衣了。”胡氏小心说道,又觑了一眼张氏,见她容色淡淡的也未说话,忙又接着说道:“既然云姐儿和儿媳都减了份例不裁新衣,府里其他姑娘也应该同行勤俭之事,一视同仁,都应减了份例停了新衣。”

    “既然如此,那便按你说的办。”张氏满意点头,端起青花茶盅慢慢品了起来。

    今日沐安乐归宁,老夫人王氏又从账上支走五百两,定是私底下去贴补了这个孀居的小姑子。王氏爱金银讲排场花费已是巨大,再加上这小姑子每每归宁总要向王氏哭穷,王氏心疼女儿便从公中账上支银子贴补,如今更是养大了沐安乐的胃口,每次定要三五百两才肯罢休。侯府这几年表面看着花团锦簇,奢华大气,暗地里也不过是勉力支撑,甚是萧条。

    越想越闹心,张氏轻叹了口气,附着张娘子耳边悄声吩咐了几句。

    “母亲,公中也不必给女儿打新首饰了。”沐初云坐在张氏的妆台前,将紫檀妆盒中的首饰拿出来对着镜子一一试戴。她是张氏的掌上明珠,公中的份例她一向不看在眼里,张氏自有体己给她。但是沐初霜、沐初雨这些庶女若没了公中份例,便真要勤俭度日了,不过沐初云乐的看其他人寒酸,这样才能彰显她才是这侯府最金尊玉贵的嫡女。

    沐初云取下刚簪的金镶玉牡丹孔雀挑心,又插了支白玉莲花头钗,这套头面首饰样样精致,件件珍贵,游园会只能插戴这么一两样,她真的有些遗憾呢。

    张氏听了扭头问胡氏道:“你的意思呢?”

    胡氏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恭声道:“云姐儿懂事知礼,乃侯府女子中的表率,儿媳和其他姑娘自当倚为榜样。”胡氏又怎会不知张氏这一番冠冕堂皇,无非又是想断了大房的吃穿用度,而将这意思说出口的恶人自然由自己来做。

    张氏抬手揉了揉眉心,甚是疲惫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年前各房小姐那里也不必再打新首饰了。这些年我精力愈发不济,你要多看多学,以后少不了要掌管这一大家子的事情。”

    胡氏心中知道这不过是张氏的一句空话,面上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谦逊惶恐的模样。

    张氏看了冷冷一笑,命胡氏收了账本。今日沐安乐陪在荣寿院又有虞氏伺候,她不用去王氏面前立规矩,倒是能在自己院子里安安生生用顿午膳。

    张娘子极有眼色,见张氏面色松弛,连忙下去安排众人摆饭。沐初云因着得了一套珍贵头面心中欢喜,自然留下陪张氏用饭。胡氏身为儿媳侍立一旁安箸捧饭,又被沐初云指使的团团转,心中不忿,但见张氏不加指责,也只好按下满心委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母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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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敛了锋芒,甚是慵懒。夏衡手上捧着一本游记靠在雕荷罗汉床上的秋香色引枕上,手边的小几上一盏冰杏茶散着微微清苦。沐初雪陪他吃了午饭,又留下几本从外祖那里拿回来的游记给他解闷后,刚刚离去。

    “三妹妹!”院子里响起一道清扬温润的男声,听得夏衡眉头一皱。撂下手中的书,走到窗边微微开了一道缝,夏衡扬目向外看去。院子中一身白色锦衣的少年俊逸秀雅的立在当中,拦下了正要回屋的沐初雪。

    “二哥。”沐初雪远远站定,语气甚是疏离。

    沐鸿赫走近几步,狭长的眼眸蕴着无限温柔,“三妹妹。”微风骤起,带着炙热卷起沐初雪的一头长发。沐鸿赫看得心中难捺,想也未想,抬手便拢住那一头纷乱的青丝,触手一片顺滑轻逸,引得他不住摩挲了几下。

    沐初雪强压下心中的厌恶,侧身一避,冷冷看向沐鸿赫,“二哥有事么?”

    寒如冰棱的语气听得沐鸿赫心头一颤,不禁深深望向与自己刻意保持距离的沐初雪,只觉的她此时清冷如月,与往日的娇弱楚楚甚是不同,却又别有一番风姿。

    “我听说了上午的事......”沐鸿赫看了一眼沐初雪的双手,“烫的可厉害?可涂了药膏?”沐初雪的闺誉越是不好,他越高兴,只是听说她又捧了热碗又被泼了药汤,不免心疼。

    沐初雪淡淡道:“已涂了药膏。二哥若没什么事情,就请回吧。”一想到夏衡此时定在窗边瞧着,沐初雪就觉得头大,只想快些将沐鸿赫打发走。

    “那就好。”沐鸿赫不理沐初雪的逐客令,自顾自说道:“若是影响了后天的游园会就不好了。”

    沐初雪迎着沐鸿赫试探的目光冷冷一笑,语带期待的说道:“是啊!幸而无事,我盼这游园会盼了许久,还特意准备了身新衣裳呢。”

    沐鸿赫眸色黯然,虽然他隐隐觉得雪儿一定会参加这次游园会,但听她满含期待的亲口说出,心中仍是止不住的难受起来。谁都知道这次游园会的明是赏花饮宴,暗是为三皇子选侧妃。雪儿如此期待,莫不是也存了想要嫁入皇室的心思。

    “雪儿,我......”沐初雪越是疏远沐鸿赫,沐鸿赫心中的情思越是汹涌的厉害,此时越想越难受,只觉得自小养成的雪儿已是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一时情切难耐,想要她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好在心中还有一丝清明,沐鸿赫生生止住了话头,垂了眼帘,不想沐初雪一双白生生的小手又闯入眼中,心中一动,伸手便要捉紧握牢......

    沐鸿赫一番动作丝毫不差全落在夏衡眼中,此时他扶着窗棂的手,指节泛白,黑曜石般的眼睛眸光闪动,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他真想立刻冲出去。

    “二哥!”沐初雪察觉出沐鸿赫的小动作,后退了一步,声音已是冷厉非常,“如今你我都长大了,已与小时候不同。你又已经束冠,以后还是少在后宅姐妹这里走动,别人那里我倒是管不着,只是我这院子,以后二哥还是不要来的好!”

    沐鸿赫一副深情难捺的模样看得沐初雪头皮发麻,话一说完,也不再理他,转身拔步就走。又想到沐鸿赫明知道他二人是同姓堂兄妹却对自己屡屡冒犯,沐初雪止不住的一阵恶心,离去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此时虽是炎夏,沐鸿赫却觉得犹如身处数九寒天,心头止不住的寒意翻涌,冰寒入骨。怔怔的望着沐初雪离去的背影许久,沐鸿赫的唇边泛起一抹邪笑。心中狠道:雪儿,无论你要逃得多远,你终将是我的人,也必须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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