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这到底?”

    其他人道,“这还真是,咳咳咳。”

    对于这种转折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又看了一眼仿佛台风过境一般的江府,心情复杂了一瞬,摇了摇头,纷纷离开了这里。

    在来这里之前,谁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但好似又不那么意外,虽然结果出乎意料了一点,但可以想见的是,江别鹤这个昔日名满江南的大侠,是真的走向了陌路。

    虽然移花宫的宫主并没有说明她与江别鹤有什么恩怨,但人们又不是傻子,结合当年发生的那桩震惊江湖的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不清楚的,顺着往日的蛛丝马迹,也能察觉到一二。

    江府落败了,作为它的主人痴痴傻傻一辈子,不知还能活上多久,就算别人不提,却根本忘不了移花宫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这会儿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罪魁祸首,江别鹤能好才是怪了。众人闭口不言,纷纷下意识地规避关于江别鹤的话题,因此,在事情披露出来之后,竟然诡异的过上了一段“和平”的日子,大家有志一同地忽视了江别鹤的死活,对于移花宫的所作所为也保持了默认的态度,只是私下里,还是忍不住八卦几句,而对于江别鹤那个“弃暗投明”的女儿,之前有多少风言风语,这会儿就有多少“友好”。

    还好江玉燕是个奇女子,虽说性格有些“问题”,但说好了归属日月神教,那就根本不想挪窝了,对于正派那些人的拉拢,也是嗤之以鼻来的更多。

    就在全江湖默契十足的忽视中,江府作为一片无人管的荒地,很快就有政府重新规划了占地,江府被挂上了“拆”字,不出七天,就被人行动迅速地拆掉了,再后来,大家就好像忘记江别鹤这个人一样,好似能通过忘记来弥补自己被愚弄的愤怒或者彰显自己从没有信任过一位伪君子一样。

    至少,江湖上是风平浪静了好些日子。

    而被人“遗忘”了的移花宫,则每天都会迎来几个客人,打着切磋的旗号也好,举着探友的口号也好,总之,燕南天是每天都要到移花宫来报道的。

    哪怕邀月已经明确的告诉他,江别鹤已经被自己折磨得生死不如,你不用惦记了,也没有什么用。燕南天就好像和邀月杠上了一般,每天准时到,非得给后者添点堵,找点事儿才算罢休。

    邀月烦不胜烦,但让她交出江别鹤是不可能的,这人愚弄了她这些年,而且还打着合作的旗号隐瞒,欺骗了她这么久,不计较就不是移花宫宫主了。江枫她可以因为和月奴私情而杀掉,但不能是因为江别鹤的谗言而让自己动手。

    说起来有些矫情,但无外乎骄傲两字,现在已经没法去探究邀月到底后不后悔杀掉江枫了,唯一能确认的就是,邀月的确是怀着一种隐秘的,不易察觉的,补偿的心思,不然也就不会在闭宫的前提下,大张旗鼓地现身在江府,然后带走江别鹤了。虽然别人没有说什么,但对于邀月那个极度骄傲且死要面子的女人,此举就相当于将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将自己处于弱势,几近微妙地将自己多年来的伤疤再一次撕开,然后袒露在众人面前。

    虽然众人有可能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份微妙。

    但对邀月来说,的确不亚于一次天下红雨般极其少见的事了。

    至于其他,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女人的报复心,更何况是一个心伤多年的女人。一个女人总有男人们想都想不出来的千奇百怪的招数来惩治她们认为该惩治的对象,还能完美的做到让人抓不到把柄,所以我们丝毫不用担心,江别鹤落入女人成群的移花宫里时,会得到什么好结果,哪怕后者已经被巨大的打击摧残的痴痴傻傻,也丝毫不影响邀月想要报复的决心。

    所以这会儿,燕南天在千磨万磨,终于让邀月松口答应让他见上江别鹤一眼时,见到的那个脱了人形,不知是遭到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折磨的江别鹤,竟是生生没有认出这人来。好似燕南天目瞪口呆的样子愉悦了邀月,她罕见地面上带了些笑意,“怎么,不是你说要见的吗?”

    燕南天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随后又好像察觉到了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惧怕,挽回性地轻咳一声,问了句,“你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邀月轻笑一声反问一句,道,“自然是做了早就该做的,”随即话音一顿,本就如冰的嗓音又添了几分冷漠,“让他生不如死。”

    燕南天闻言,从后背升起一阵凉意,干笑几声。虽说他来看江别鹤,就是抱着一种“看你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的心思,但真看到他这么惨,反而心里微妙了起来,还不等燕南天想起其他,就听邀月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等过些日子,我玩腻了,就是时候送他上路了。”邀月眼波一转,斜了燕南天一眼,“要不要来看?”

    燕南天一顿,然后猛地摇头。不知怎么,听到邀月这么一说,他竟然为这样的江别鹤庆幸起来。

    而作为这两人的话题中心,江别鹤一直痴痴呆呆,没有半分反应,也许在江府时还有那一丢丢微弱的可能恢复意识,但经过了移花宫中生不如死的折磨,不用确认也知道,江别鹤是真的傻了。

    为此邀月还惋惜过,这人傻了,也就少了那么一分折磨他的快感,只是生理上的反应,没法听到他的求饶和丑陋百出的哀嚎,也算是一大憾事。

    现在的江别鹤,就算是被人带来见人,也是被人强拉硬拽来的,如同一块破布,脏兮兮又破破烂烂,一头长发早就如同鸟窝,乱七八糟的打结着盘踞在头上,一双眼睛呆滞无神,身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外伤,也没有见多少血,但青青紫紫是少不了的,布条一般的所谓衣服,根本遮挡不住江别鹤一个成年男子的身躯,但谁也没有管,就算是这样,那具身体上也是鞭痕密布,让人心生不忍。

    而燕南天,完全不想知道,他的身体里,那些见不到的痕迹是被人怎么对待的。

    他来“拜访”移花宫的初衷,就是想手刃兄弟的仇人,这会儿虽然做不到,但看他受到如此折磨,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对于仇人,燕南天从来没有留情过,这就和他的讲义气一样出名。

    眼看着江别鹤又被宫人毫不留情地拉扯下去,燕南天沉默了一瞬,好似要通过他来缅怀昔日的好友。

    半晌,就在邀月忍不住想把人赶出去的时候,燕南天开口道,“对于无缺那个孩子,你怎么看?”

    话音刚落,邀月就沉下了脸色。

    第67章 机会

    前面也说了,邀月是个极度骄傲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别说让人揭穿她心中的隐秘, 光是听到与这相关的话语, 邀月都忍受不了。

    哪怕燕南天本来没有想要招惹她的意思,话音刚落, 燕南天就疾步向后退了几步,看着一言不和就出手的邀月好似看着一个怪物,“你干什么?!”

    邀月冷笑, “你自己找死, 我自然成全你。”

    燕南天气结, “动手就能掩盖你和无缺之间的症结吗?”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寂静, 呼吸可闻的寂静里, 邀月的脸色异常难看, 燕南天自知失言, 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片刻沉默后,邀月才冷声道, “我和无缺之间的事就不劳燕大侠关心了。”

    燕南天听了这话后, 同样牵起了嘴唇, 针锋相对道, “关心的不是你, 是我的无缺侄儿,你如果没那个心,还是趁早离他远些。”这话说得毫不留情, 也让邀月更加黑了脸色。

    要说邀月和花无缺的关系,让知晓详情的燕南天也着实头疼了一二,虽说邀月杀了他的父母亲,但又对花无缺有多年的养育之恩,世间之事,如果都能用理智衡量,那也就不需要烦恼了,也就是做不到绝对理智,所以才让诸如邀月也好,花无缺也好在内苦恼不已。

    花无缺能长成现在这样优秀的模样,可以说,移花宫的二位宫主功不可没,而说是为了报复才养大了花无缺,但谁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呢?多年的朝夕相处,多年的养育教导不是说假的,要说邀月和怜星没有投入感情,燕南天是打死也不相信的,也就是想要挽救一二,这才纠结了这么久,厚着脸皮来问一句。

    要说燕南天怎么这么“好心”,说是这么上心邀月怜星二人和花无缺的关系,邀月是十二分不屑的,但却不忍心放手这样一份送到眼前的桥梁,因此邀月沉默。

    燕南天则是纯粹心疼了小心翼翼的花无缺,再加上年纪大了,怎么也开始念旧,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活着已经没有什么盼头了,而故人犹在,哪怕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敌对,燕南天也想尝试一下缓和他们的关系。

    所以燕南天不怕邀月的冷脸,每天风雨无阻地来移花宫刷脸,有借着江别鹤的油子,也有自己这样的小心思罢了。

    幸好除了邀月这个让人头疼的性子外,她的妹妹是个好的,让燕南天着实松了口气,只是稍微透出一丝口风,怜星那个玲珑剔透性子的人,就明白了燕南天的想法,对着燕南天展现出一抹动人心扉的温柔笑意后,认认真真地感谢过他这份想法后,就积极地做起了邀月的心理工作。

    两管齐下,才有现在燕南天看似莽撞地提了这么一句。

    邀月抬着下巴,一脸傲慢,“本座如何做事不用你来过问!”

    燕南天的脾气委实不算太好,就算这事儿是他暗搓搓撮合的,但面对着邀月这样招人恨的态度,心下也窝了不少的火,明亮的眼睛更亮了几分,却把其中昭然若是的讥讽让邀月看了个分明,“我也只是可怜你这个老太婆,要说有多关心你,这还真没有。”

    “你!”邀月气得浑身发抖,不可抑制地攥紧了拳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都因为招人的怒火而亮丽了几分,一提气,浑厚的功力顺着经脉流过身躯,如果不是忌惮燕南天白捡一般的逆天功力,邀月简直想把燕南天直接的,永远的,留在移花宫。

    怜星得到消息赶快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针锋相对的一幕,心里叹了一口气,缓声唤道,“姐姐。”快步上前,握住了邀月蓄势待发的手,对着燕南天隐晦地摇了摇头,这才在邀月看过来时低声道,“姐姐,我累了。”

    邀月看了一眼妹妹低垂的眸子,恨恨地瞪了自己面前的男人一眼,高声道,“不送!”说着,反手握住妹妹的手,一拂袖,转身就走了。

    神出鬼没的移花宫管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出现在燕南天面前,恭敬地将人送出了移花宫。

    至于燕南天是怎么暗恨自己怎么就忍不住和邀月对上,一面又后悔怎么把话说的那么绝就暂且不提了。另一边,燕南天走后,怜星轻轻拉了拉前面走得气势恢宏的姐姐,她知道,邀月不管面上怎么看起来十分厉害,但对自己却是止不住的温柔。果不其然,感受到怜星都可以忽略不计的拉扯,邀月想起妹妹的脚,心里略过一丝懊恼,放缓了脚下的步伐,拉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察觉到邀月的动作,怜星心下温暖,唇边露出一个乖巧的不行的笑容。

    被假装不在意,其实在偷看怜星反应的邀月看了个正着,更是心里什么气都散了,她悄悄叹了口气,“说罢,又出了什么鬼主意。”

    怜星抬头看自家姐姐,忍不住露出一丝只在她面前才表露的调皮,眨了眨眼睛才道,“姐姐明明什么都知道,又要我说。”

    邀月沉默不语。

    怜星又轻声道,“我知道姐姐舍不得无缺那孩子,我又何尝不是呢?”她顿了顿,继续道,“本来就打算放弃那个计划的,本来就打算在他再长大些就告诉他真话的,谁知道无缺那么厉害,自己查出来呢?”

    “说起来无缺还真是聪慧又厉害,不愧是移花宫出来的人。”

    邀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在怜星的头上打了个爆栗,“少捡好听的说!”

    “我不管,”怜星一手拉着自家姐姐,一手按住额头,开口道,“姐姐能表现的那么狠心,我就做不到。无缺是个良善的孩子,我知道他铁定也是舍不得移花宫的,姐姐还是莫要将他推远了才是。”

    邀月一噎,良久才冷哼一声,“他逃宫就是不对,还不许我惩罚他了?”

    怜星一笑,她知道,从花无缺做的那些事中,不追究他违抗命令,不追究他暗中调查自己的身世,更对他进了恶人谷半句话都不提,只捡了个不轻不重的“逃宫”来说,已经是心软了的表现,怜星放下心来,满足地眯眼笑,“我最是知道姐姐嘴硬心软的样子了。”

    正如怜星了解邀月,邀月对于她这个相依为命的妹妹自然也是了解的不行,看她这副样子,简直说不出半句重话,摇了摇头。

    “而且……”怜星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而且我们没有孩子,无缺是唯一的一个了。”空荡荡的回廊里没有半点人声,只余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低低缓缓地像是踏在心上。

    邀月彻底举白旗,不着痕迹地哄道,“下次那个老男人再来,我不赶他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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