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养了将近一月,穆雪终于可以抛弃拐杖正常活动了,这对于她简直如获新生,鉴于那把拐杖制作精良又帮了她不少的忙,于是将它小心的保存在柜子里。

    一听到她要去侍奉卓羽的消息,卓然就一阵风似地跑来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让她不要那么狠心丢下自己。穆雪望着面前一脸诚恳的小少年昧着良心解释自己是多么不想离开他,但是无奈自己一个小丫环人微言轻才不得不屈服于强权。实则心里是乐开了花,自己来卓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卓羽,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近他傻瓜才会放弃这个机会呢!开解劝慰了卓然一番然后拍着胸脯许诺以后什么困难直接来找她,她绝对会帮忙到底。卓然得到了她的承诺才撇撇嘴勉强算是罢休,最后还十分好心的提醒她小心:“我哥这个人有点不好伺候,你要小心点!”片刻后又安慰道:“不过也没必要太担心,他待下人还是挺宽容的。”

    她已经被即将到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哪还有功夫去担心别的。但第一天她就明白了卓然说的难伺候是什么意思。

    “茶太淡。”桌案后的卓羽头也未抬。

    侍立在下面的穆雪赶紧过去端起茶盏退出去。

    “太浓。”穆雪双手捧过茶盏,再次退出。

    “太热。”

    这已经是第三杯了,穆雪不知道是她泡的茶真的太差劲还是他在故意刁难,

    给卓然那小子泡茶只需要一杯就搞定,他也不会这么挑剔,即使他不满意自己直接撂摊子走人才不会这么耐着性子一杯接一杯的双手奉上。可如今面前坐的不是卓然,这就决定了这摊子不是想撂就能撂的,此时撂摊子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于是又笑脸相迎的奉上第四杯茶,她觉得如果他还不满意就只能表明他在故意刁难她,那她绝不会再泡第五杯。

    果然,他尝了一口之后皱眉再次开口:“凉了,重新泡。”

    穆雪此时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以及肯定他确实是在故意刁难自己,想都没想就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茶杯喝了一口,品了品,然后理直气壮道:“哪有凉?温度明明正好,你是故意刁难。”

    或许没料到她会这么大胆,卓羽愣了一愣,扬起嘴角操起手一语不发地盯着她,半晌不语,穆雪感觉全身上下都快被他盯了无数个窟窿,分外难熬,他这又是想做什么,自己才刚来不会这么快就被赶出去吧?她在心里默默盘算半晌,最后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再去给他泡一杯,于是默默向前端起托盘就缓缓退出。然而脚还没跨出门槛,就听到他的命令:“回来。”

    穆雪又乖乖的退回来。

    “你不是说我在故意刁难你?”

    穆雪呵呵干笑道:“我开玩笑的,公子怎么会刁难我一个小小的丫环,哈哈。”

    卓羽冷笑了一声,看了她片刻,“不用泡了,反正泡了也不能喝,你过来。”

    穆雪向前走了两步。

    “再过来一些。”

    穆雪又向前挪了两步。

    他皱眉看了她一眼,“我有这么可怕吗?到我这里来!”

    穆雪惊讶的抬头,他这是要干什么,她觉得他不是可怕,而是非常可怕,上次被他罚写字还记忆犹新,这次他又要做什么,难不成又罚她,这心胸也太狭窄了吧,就因为茶泡得不好喝,就要罚她。

    她欲哭无泪的慢蹭蹭挪过去,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卓羽看到她这副慷慨赴死的悲壮表情,瞬间被逗乐。

    “你很怕我?”

    穆雪点头。

    “我很可怕?”

    穆雪依旧点头,点到一半又忽然摇头。虽然事实如此,但说他可怕简直等于自寻死路。

    卓羽嘴角上弯:“既然我不可怕,你为什么不敢过来?”

    穆雪想了想,最后冒出一句:“因为我很可怕。”

    从来都是一副冰块脸的卓羽,居然破天荒地笑了,嗯,确实笑了,穆雪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之后她才知道他让她过去的目的是让她抄东西,但是这个抄不是罚抄,而是帮他抄。虽然内容相同,但性质却不同,所以穆雪欣然接受,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件可谓是一件美差,因为她是和卓羽并肩坐在一起写东西。穆雪偷偷看了身边之人一眼,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在做梦,以前只要能看他一眼,她都心花怒放的几天睡不着觉,现在居然和他肩并肩,感觉真是不真实。为了确信不是在做梦,她又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卓羽低着头,手上笔走龙蛇,好听的嗓音却响起:“是不是很好看?”

    被发现了!穆雪赶紧扭回头端正坐姿,装作很认真地写起来,半天大气都不敢出。还好卓羽没有继续追问她。此刻室内一片静谧,案上的烛光在洁白的宣纸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只闻旁边之人匀长的呼吸声,窗外的风拂动花木,偶尔一阵花香飘来,弥漫了一室。

    天光暖好,万里晴空,几片洁白的云絮在蓝蓝的天空悠然地浮动。卓羽一大早出门了。是以穆雪今日很是空闲。闲着无聊突然发现有好几日都没见到莫轩了,于是趁着下午无事打算到竹居走一遭。

    夏日的天气果然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来的时候还日光大盛,此时风起云涌,暗沉沉的天空已布满了厚厚的一层阴云,空中还不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眼看就有一场大雨要落。

    穆雪抬头看了看这变化堪称神速的天气,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加快脚步,很有可能被浇成落汤鸡,于是小跑了一阵,不消半刻便来到竹居。院门虚掩着,穆雪推开门,第一眼就看见院中的木架上依然晒着草药,穆雪诧异,倾盆大雨马上将至,莫轩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居然忘了收草药,按理说他也不是这么粗枝大叶之人啊。

    果然,寻遍院里院外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头顶上轰隆隆雷声一声接着一声的滚将下来,穆雪抬头望了望浓云密布的天空。再不收就来不及了,于是匆匆忙忙地就把木架上的竹箩一只只搬进屋,然而,才收到一半,密集的雨点就砸下来,顷刻间便形成了倾盆之势,哗哗哗,似无根之水从天而泻,穆雪冒着雷霆雨势勉强把最后几只竹箩收进屋子,尽管尽了全力却还是让最后几筐草药淋湿了,而她自己更是淋成了落汤鸡,全身上下都在滴滴答答向下滴着水。她站在廊檐下看着这苍茫的雨幕,未几,便隐约看到一人撑着一把竹伞走来,隔着朦胧的雨雾看不清出面目,不过看身形倒像是莫轩。

    莫轩本是为卓将军送药,没想到只一盏茶的功夫天气就陡然生变,想到院中还晒着草药,于是不顾强留,匆匆赶来。然而刚半路瓢泼大雨就倾泻而下,他望着倾颓的雨势,略感惋惜。没想到进来之后却没看到草药,却看到浑身湿透的穆雪站在房檐之下冲他傻乎乎的笑。

    莫轩上下打量着她,白皙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因为沾染水汽而变得愈加明亮,几缕湿发贴在颊边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湿透的衣衫紧紧裹在身上显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夏天的衣物本就单薄,现在全部紧贴在身上更是把身上的某些部位显露无疑,而她却毫无所觉。莫轩匆匆移开视线,恰在此时,穆雪接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把莫轩从晃神中拉了回来,他二话没说拉起她的手向屋内走去。

    “啊——欠!”穆雪捂着嘴巴在屋内成功地又打了第三个喷嚏。

    莫轩把她安置在火炉旁,取出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看到她的头发还在不停滴水,又拿起一方毛巾,犹豫了一瞬,还是轻柔的给她擦起来,穆雪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还是我来吧!”

    莫轩丝毫没有要给她的意思,一下一下替她擦着。穆雪等了半晌见他没反应,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下着雨怎么突然跑来了?”

    穆雪把玩着被擦得半干的湿发,笑着开玩笑:“想你了呗!”

    莫轩擦头的动作忽然一顿,穆雪才发觉自己说话唐突了,赶紧笑着补充道:“哈哈,开玩笑的,就是闲着无聊过来看看你。”

    然后“这雨下得真是急,本来还以为能来的及,没想到还是湿了许多,可惜了!”

    莫轩继续为她擦着头发,恍若未闻,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穆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今天的莫轩有点不对劲,那淋湿的可是他亲手栽培的药材,他的心血,他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关心,他平时可是把药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今日怎么不闻不问,她正疑惑不解,恰好窗口一阵凉风挟着水汽吹来,她打了个冷战,还没来得及捂住嘴巴,一个响亮的喷嚏又响彻整个房间,也成功地把失神地莫轩唤醒。

    “是我疏忽了。”他起身关上窗子,然后又将手中的毛巾递给穆雪:“你先自己擦着,等我一下。”穆雪接过毛巾,他便踱步出去了,半刻之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送她面前,“把这个喝了。”

    穆雪瞧了一眼那黄褐色的液体,皱眉道:“这是什么?”

    “姜汤。”

    穆雪笑着摆摆手:“我身体很好的,就淋了点雨,不用喝什么姜汤。”

    “不行,必须得喝。”温和的口吻却带着命令的味道.

    她看着他卷起的袖口和露出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心里思量怎么说也是人家特意为自己熬的,如果不不喝就太不给面子了,还好不是汤药,姜汤憋着气应该能灌下去。

    于是爽快地接过来,然后闭上眼睛捏着鼻子一阵猛灌,然而灌的太猛不小心被呛,止不住地咳嗽,喉咙里一阵辣辣的,咳的眼泪直流。

    “喝这么急做什么?”莫轩拍着她的后背,从袖中抽出巾帕递给她,穆雪接过巾帕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莫轩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她接过喝了一小口才勉强好些,看向他道:“说了我不会吃药!”

    莫轩轻笑了一声:“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吃药的,算了,不逼你。”

    穆雪如蒙大赦,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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