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餐刀。边缘在灯光下发出一种莫名诱惑的光。

    他好像充满好奇的小孩子一样,将那边缘割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没有破。只有一道红印,有些疼。

    他把餐刀拿起来,认真研究了一下刀刃,发现前端更加薄,他于是换了一个角度,用刀尖割在手腕上。

    依旧没有破。

    他忽然发狂起来,用餐刀像锯子一样在手腕反复割扯,好像不惜把整只左手都切下来!手腕的皮肤在反复的蹂躏之下终于微微绽开了一丝细缝,有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他更加兴奋了!用刀尖将那细缝挑得更长了一些,看见血液开始成股成股地流出,非常漂亮的颜色,非常诱人的气味!他兴奋得不禁想要更多!换了一个地方,再次一道道地割,直到看见手腕都被划烂,血线横流,他小心地抬起左手,迷醉地欣赏着那一条条花蔓般从手腕蜿蜒下手臂的鲜红。

    他开始笑起来,嚣张地笑,放肆地笑。一边笑一边从桌边站起来,几天未进食每走一步身体都会剧烈颤抖,血滴在身下的地板上,整条左手臂都失去了知觉。他摇摇晃晃地走,一阵一阵墨汁一样的黑色迎面倒来。离开桌边没有两步,他就倒在了地上。

    ☆、uer ten(20)

    醒来。依旧是这个空白的房间。

    眼眶很干涩,好像大哭一场后的感觉。

    他躺在床上,乏力地向左边偏过头去,他看见自己的手腕上,蒙着白纱布,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左手臂,却的的确确感觉得到血管中血液还在里面流动。他还活着。

    安静无人的房间,他慢慢抬起手来,捂住了眼睛。

    ——为什么,不让我去……

    那一刻,他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这一切不是玩笑。就好像自己割腕绝非玩笑,那个人也没有跟他开玩笑。

    他慢慢揭起手腕上的纱布,可是很快,又觉得没必要。没必要挣扎了。心,已经死了。

    晚餐不再有刀具了,没有金属餐具——甚至,整个房间都没有了金属制品。是的,意思很明确,不允许他自杀。当他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他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

    而他,好像真正的平静了下来。脸上再没有出现过什么表情,从早到晚只做一件事情:对着房间里那个花瓶写生。花瓶里的花儿,自他来到这个房间后,就和他一起慢慢凋谢,枯死在了里面。

    除此之外,他还开始做一件事情。他开始在墙壁上画横线。每天起床画一条,每七条作为一个周期。

    手腕上的伤口慢慢愈合了,撕掉纱布,能看见一道一道蚯蚓一样的伤疤。那些横线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好像一些奇怪的昆虫一般爬在墙上,他的身高,居然已经够不着再往上画,他只好换了一个位置。

    墙上的时间又过去了四个月,他被关在这里的时间过去了六个月。其实,记录天数有什么必要呢?第一天和第十四天有区别。第十四天和第二四天有区别。第二十四天和第四十四天、五十四天、一百五十四天呢?甚至到后来,数墙上的横线都变成一件困难的事情。

    ——既然时间是静止的,为什么,我还想要向前?

    那天他依旧在对着花瓶写生,墙上的时间不知不觉增长到六个月,他忽然想到了那样一个问题:对啊,既然一辈子都逃不脱时间的牢笼,我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他好像一下子被自己的醒悟惊到了,手中的画笔掉到了地上也不知觉。画纸上,那静止不动的花瓶,盛放着枯萎的花,他忽然站起来,跑过去将那真正的花瓶摔在地上!清脆的碎响声中,他拾起了地上的花瓶碎片,左手腕上那几道淡淡的疤痕还隐约可见,他毫不吝惜地将那尖利的碎片划在了上面!

    这次,比餐刀还要锋利多了!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染红了碎片,甚至染红了他的手。他使劲划着,一道接一道,看着血止不住的流出,他咯咯笑起来,竟好像得到了一丝快感——没有时间,明天的我依旧是今天的我,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我,既然这样,自残一下又有什么所谓?

    他扑向了一面墙,咯咯咯嬉笑着,将满是血的手印拍在了墙上,正比那些原有的抓痕矮一点点,血红的印子一路蜿蜒从墙头到墙尾,好像什么顽皮的孩童在跳跃着嬉戏。当手腕的血止住了,他就再次把它划开,或者干脆直接用手腕印在墙上,居然也玩得不亦乐乎。

    门忽然开了。

    八个多月来他第一次看到人,是蒙着面的仆人们,冲进来把他手中的碎片夺下。他不满的反抗起来。一只手刀直接切在了他的后颈。

    那拿捏得恰到分寸的力道,让他立刻昏迷了过去。意识消失之前,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里,同时,听到了那一个声音:

    「你就……这样想要丢下我么。」

    又一次醒来了。

    这一次,他甚至不想睁开眼睛。背后熟悉的触感,跌落在眼睑上的阳光。太刺眼。为什么不就让自己这样沉睡下去,腐朽下去,烂在阳光的亲吻里。

    江晚临睁开眼时,光芒是前所未有的普照。也许是因为房间里的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搬走了,除了他在角落的床、房间中央的一张圆桌、一把靠背椅、放在桌上的画具。剩下空旷得可怕的空间全部由阳光填满,现在,即使那些钢条也阻止不了阳光进入这个房间,每一个角落,每一寸污垢,都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他又闭上眼睛,好像在侧耳倾听阳光的脚步轻轻移动的声音。再睁开眼,看见房间地板上的阴影在移动,一寸一寸,慢吞吞的样子。看着看着,他居然笑了出来,起身,坐在床头,专注盯着阳光在傻傻地藏着自己的尾巴。

    他慢慢比划起那移动路径起来,接近痴迷的样子,最后干脆趴到了地板上,学着那些阴影一起,几个小时才移动一点点。可是到了太阳下山,最后一线光芒也从他的窗畔遁匿,他惶恐的起身跑到了窗边,所能看到的,窗外只是一片漆黑,万籁无声。

    连续好几天,每到晚上他就会陷入恐慌。他会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可是那光芒不同于阳光,不能给他丝毫安全感,只会让他更加恐慌,他干脆把所有灯都关掉。在黑暗中,他开始拿起画笔在墙上画太阳,先画一个金色的太阳,拖着它长长的尾巴,从东边升起,然后画一个草绿色的太阳,蓝色的太阳,紫色的太阳……最后画一个黑色的太阳。画完这个他觉得自己停不下来了,又画一个金色的太阳、草绿色的太阳、蓝色的太阳……如此反复。

    有时连续几日阴雨,他几乎要被逼疯掉。他要花很多很多的太阳,把整个房间都占满。渐渐地,墙壁下方空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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