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对这夫妻二人,有一种非一般的执拗。
    不过,去了也好。无论如何,为保万无一失,那个萧敬怕是不能留了。
    方南想着,眼中射出冷意,快步跟上了朱景雩的步伐。
    主仆二人无声行了几步路,刚行至庑廊之上,便听得庑廊另一头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抬眼去看,却是荣丰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到得近前,才刹住步子,低声道,“公子,是上儿胡同那位姑娘来了,奴才见着时,人已经在府门外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儿,看着急得不行,奴才问了却也不说,只是红着眼圈儿小声哭,奴才怕惹人眼,只得将人领进府里了,眼下就在那偏院儿里等着呢。”
    上儿胡同,正是朱景雩“金屋藏娇”的那一处私宅,因着朱景雩并未直接纳了相思,只是将人养在那儿,其余人也弄不准这两人的关系,便只得称呼她为“姑娘”。
    只是,这一年多来,相思从未登过宁王府的门,平日里,只是在上儿胡同过她的安生日子,偶尔外出,也都是戴着帷帽,要么去去绸缎庄或是脂粉铺子,要么便是去寺庙礼佛,这还是头一回居然登了门来,也没有提前让人知会一声。
    朱景雩眉心拧了拧,沉吟一瞬,却是脚跟一旋,朝着荣丰指的那偏院儿的方向行去。
    方南一愕,公子不是说要赶着进宫去请缨出战,免得晚了被人捷足先登,为他人做了嫁衣。怎这转眼,又因着那一个女子改了主意?平日里也没见公子对上儿胡同那位姑娘有多么着紧啊!
    方南心里又是纳闷,又是焦急,回过头便是狠瞪了荣丰一眼,都怪这个坏事儿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么个要紧的时候。瞪罢了,便是脚步匆匆也跟了上去。
    荣丰被瞪得莫名其妙,这方南,莫不是办事不利被公子开涮了,所以拿他出气呢?瞪什么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荣丰在内务之上一直做得极好,安置相思的偏院儿也甚为妥帖,里外伺候的,都是他们信得过的人。
    朱景雩进去时,四下里安静,都只是朝着他屈膝行了礼,便是退了下去。
    他行到花厅处,果然抬眼便见到了坐在厅中的相思,她正低着头,手里捏着张帕子,不时按着眼角,竟是难得一见的柔弱。
    朱景雩脚步微顿,心中若有所思。
    相思却听见了动静一般,蓦地抬起头来,一双红通通的眼见着他便如同见着了救命稻草,竟是从那椅子上弹身而起,便是朝着他冲了过来。上前来,不由分说就是揪住了朱景雩的袖口,迭声道,“大人......朱大人!求你.....求你救救我家姑娘!”
    朱景雩原本存着两分疑虑,听得那一句“我家姑娘”,心弦陡然剧颤,伸出双手便是急急扣住了相思的双肩,疾声问道,“阿欢怎么了?”
    相思抬头望着他,眼里的泪珠儿又是纷落,看上去果真是急慌了,“我今日......今日去见我家姑娘,到了她的住处,却发觉她根本不在,那院子里一片狼藉.....我也不敢声张,只能来找大人,姑娘......姑娘她一定是出事了。”
    朱景雩听得心下一沉,“在何处?你先带我去看,咱们边走边说!”一边说着,一边已是拽起相思便往外疾走,嘴里不忘吩咐杵在门外的荣丰和方南道,“备车马!再多带些人手!”
    一行人匆匆出了府门,便是沿着相思所说的方向,往西郊疾驰而去。
    马车行得快,难免颠簸。
    相思缩在一角,为免跌倒,紧紧抠着身下固定的椅子,稳住身子,对面,却是朱景雩一双沉冷的眼,瞬也不瞬将她紧紧盯着,“到底怎么回事,现在一五一十与我说个清楚。阿欢难道一直就藏在京城附近吗?你一直与她有联络,是如何联络的?”
    虽然与相思有言在先,可事关顾欢,朱景雩早就没了耐性,上儿胡同那处宅子里的人,都是他安排下的。相思的手段他也知道,就算她能收买其中一些,也不可能收买全部。那些人,都是他的眼线,相思的一言一行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做了何事,他都一清二楚。
    可是这一年多来,却没有半分异样能够让他洞悉顾欢的下落。可眼下,她却突然来告知他,说顾欢出了事,怪不得他满心疑虑。
    相思轻轻咬了咬唇,面上显出两分挣扎,过后,到底是一咬牙道,“我和姑娘自然有我们的联络方式,只是为了姑娘的安全,甚为隐秘,只有我二人知道。今日,我去脂粉铺子便是因为过了我与姑娘约定好联络的日子,可姑娘却没有消息,我心中实在担忧,这才去一探。谁知,到了脂粉铺子却还是没有姑娘留下的消息,我一时急了,这才直奔姑娘近些时日的藏身之处,却没有想到......已是出了事了......”
    相思说到这儿,怕又是悲从中来,转眼就泪盈于睫。
    相思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去她常去的那家脂粉铺子,这个朱景雩自然知道。也不是没有派人暗中留意过,可相思去的时间从不固定,到了那里,与掌柜和那些伙计的来往都在他的人眼皮子底下,没有看出半分异样。买的东西也很是随意,那些买回去的东西,朱景雩甚至让人暗地里查验过,却也没有半分端倪。若是她经由此与顾欢联络,那她们这联络的法子还真是隐秘得很。
    “你说.....近些时日的藏身之处?阿欢是才来京城的?”
    “这个当然。姑娘的身份特殊,即便时过境迁,我也怕她若来京城被人撞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这些年都藏在别处。不是大人你说的吗?那狗皇帝就快死了,这么大的好事,姑娘自然要来亲眼见见。所以,是我去信给姑娘说了此事,她这才秘密来京的。可是.....怎么会出事了呢?姑娘来京的事儿,应该没有旁人知道才是啊。”相思说着,又是低头饮泣起来。
    朱景雩望着她,双目转沉,眼底幽暗一片。
    到底是沉默下来,没再追问。
    马车飞驰,很快到了相思说的那个地方。
    那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村庄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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