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一起沉默,都不知该怎么办,范康是没脸说话。
    “三哥,既然你喜欢陈家女,为何要娶表姐?”
    范婉珍还是忍不住责问三哥,多少年了,以前看着三哥和陈华原恩恩爱爱,她就想问这句话,看母亲那样,忍着不问,之后看着三哥忧郁难过,她又问不出,心里说活该。
    可是现在知道表姐生了个女儿,侄女当孤女长大,明明有父亲有祖母家人,却孤零零长大。
    她痛恨这种不负责的男人。
    “外祖母身子不好,我怕说了……,我以为娶了表姐这辈子也就这样,没想到华原……,我不想负她……”
    “所以你就负了表姐?表姐是你结发,我问过咱娘,那是你亲外甥女,怎么忍心……,陈华原是嫡妻,表姐哪?如今表姐的孩子算什么?是私生女吗?三哥,你怎么对侄女说?我范家几百年立世靠的是什么?”
    范康两手捂耳,痛苦道:“别说了……”
    听着三哥的痛哭声,范婉珍无语,范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父亲知道会气晕过去。
    “三哥,你不能再冲动,这事得好好想想,怎么给娘说,娘说不知表姐下落,死不瞑目。还有侄女,她不能叫亲娘的名字,那是大……”
    那是大不敬,可是怎么给侄女说,说你爹停妻再娶,抛弃你们母女,让你成为孤儿长大。
    然后说不能认你回范家?
    怎么张得了口?
    范康趴在桌上,肩膀颤抖。
    范婉珍心不忍,哥哥这些年知道自己当年莽撞,也没松快过,年纪轻轻,眉头紧锁。
    她几次想痛斥,又说不出口。
    “三哥,你好好想想,别冲动,我回去也好好想想,过几天再来。”
    范康没动,范婉珍叹口气走了。
    一夜无眠,范康独自坐了一夜,陈华原来了几次,他没开门,女儿在门外哀哀的哭,他没出声。
    天快亮了,突然,急匆匆的敲门声。
    “三老爷,老夫人不好了!”
    范康猛地站起,一阵眩晕,扶着桌子站稳,疾步往外走,却差点摔倒。
    院里乱哄哄,看见大哥大嫂往母亲院里跑过去。
    几个下人慌乱在门口站着。
    大哥急喊:“快去叫大夫!”
    有人回话说已经派人去叫。
    范康冲进去,见大哥去探母亲呼吸,大嫂摸着母亲的手。
    大夫急匆匆赶来,摸了摸脉,拿出银针对着人中扎下去。
    一会母亲吐口气,慢慢睁开眼。
    “娘看见你姨母,说找到木兰了,她带木兰回家,你姨母说永远不要再见面。娘累了,娘要给你姨母赔罪,给你外祖母赔罪,不…不让陈……戴……”
    费劲说完了这些,最后一句谁也不知道她说什么,站在范康身后赶来的陈华原一脸惨白。
    她知道婆婆说的是什么,不让她戴孝,至死都不认她这个儿媳!
    我偏偏要给你披麻戴孝,要用嫡妻的身份给你披麻戴孝!
    范源带头跪下大哭,屋里一片哭声。
    范太爷出远门不在家,范源范康上书丁忧,范家大门一片白色。
    范婉珍一身孝衣一家人回来,她痛哭之后,看见三哥跪在那两眼红肿眼里充血,陈华原跪在三哥身后。
    看着大哥,她无法质问三哥,为何一晚上母亲就没了,三哥到底说了什么。
    三天后,范太爷赶回来,扑棺痛哭,丧仪开始,各府人来吊丧。
    作为亲家,清河郡王也来了人,云容婚事因为范太爷不在家,还没开始说媒,虽然王家已经同意,但还不是姻亲,婚事只能一年后再提。
    陈华原心急如焚,她才知道婆婆手上有丈夫和焦木兰的婚书,如果让范家其他人看见,凭范家的行事,她得降为妾。
    收买婆婆院里的下人说没找到,大房夫人的人守着正院,不敢再翻。
    沈夫人拿着婚书,她明白了婆婆为何这么多年来吃斋念佛,明白了临死前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明白了清河郡王妃为何要给云容做那个媒。
    婚书上的日期可比陈华原的婚书日期早,可这个拿出来,范家就完了,自己丈夫儿子以后也得受连累。
    可是,藏着它,自己心安吗?婆婆后半辈子心难安痛苦煎熬,她难道也要这样?丈夫知道了能原谅她?
    沈夫人把婚书藏好,暂且不动,看看三房会如何。
    范婉珍知道母亲临死前说的话,冲到三哥院里,把下人都打发走,指着陈华原说:“是你害死我娘,你没脸给我娘戴孝!不是你,我三哥怎么会做出停妻再娶的事?我娘怎么会日夜受煎熬?都是因为你不要脸的死缠着我哥!”
    陈华原咬着嘴唇,哆嗦着站不稳。
    “我先认识康哥,我和康哥情投意合,康哥说会娶我!”
    “一对没廉耻!呸!”
    范婉珍怒斥完走了,陈华原抚面痛哭,门外范云容惨白着脸。
    怎么会这样?
    我是范家嫡女,是娘的骄傲,爹娘怎么会是这样?
    我和弟弟该如何?
    范云容顾不上询问母亲,仓皇跑了。
    范家丧事,外人也就叹息一声,听说范老夫人多年身子不好,走了也没啥奇怪,就是范源丁忧三年,该谁补他的缺?皇上会不会夺情?
    众人关心的是这个。
    倪思才这阵子寝食难安,他有种本能,从面相上能看出是否是一家人,从没错过。
    今年见了范康,本能觉得乐娘子和他相象,他去过松山口,知道乐娘子身世,以为乐娘子是范康年少时在外惹得桃花债,因为范康嫡妻是郡王府陈家女。
    可有次去孟府,发现范康站在孟府附近,倪思才偷着看,见范康站了好久,脸色悲哀。
    所以倪思才肯定乐娘子是范家骨肉。
    按道理应该让乐娘子知道亲人是谁,可是怎么说?你是私生女?带入自己想一下,还不如以为自己是孤儿哪。
    所以几次想给高阳荣说,犹豫,没有张口。
    现在知道范家老夫人去世,倪思才不知道要不要说。他觉得那是乐娘子祖母,该戴孝,可是让人家怎么戴孝?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又想那个范康不是东西,知道了是自己女儿,为何不认?不让女儿给祖母戴孝?
    血肉骨亲那是天伦!
    唉!人家亲生父亲都不管,我日夜难安是为何?
    难怪高阳荣说好奇心害死猫,我没好奇,可是知道别人隐秘,也要害死我。
    倪思才跑去高家,高阳荣和以前一样,又想:如果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私生女,他会如何?高家会如何?
    这个世道,孤儿让人怜悯,私生女谁家会接纳当嫡妻?
    还是不说了,回去想法忘了这事,别给别人添烦恼。
    倪思才发誓,以后对任何事情不好奇,不做那被好奇心害死的猫!
    又觉得冤枉,他没好奇乐娘子的身世,是眼睛看出来的。
    摔!戴眼罩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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