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一道:“嫂子说笑了。”
    梁榭心中一紧,暗道:“这个误会可大了,王大哥也太过鲁莽,你好歹事先跟我说一声,这么没头没脑突然来一句搞得多么尴尬?”
    王五一把挣开梁榭的手笑道:“弟妹不愧是大家闺秀,气度果然不凡。”
    任嘉娴道:“王大哥谬赞,弟妹身子不好,能有人替我照顾相公哪还有不乐意的?何况我身边正愁没个说话的人呢。”
    王五笑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一会见了邵盟主请他老人家点头,就算父母之命也齐全了。”两人说话全然没降梁榭放在眼里,梁榭心知这家伙热心过度,又好自作主张,事到如今话已出口,他也不好拒绝,否则柳十一姑娘家家的当着众人面如何下台?
    任嘉娴道:“哪有王大哥你这样做媒人的?也不问问妹妹出身姓名,他日婚礼之上你这个媒人一无所知如何向大家交代?”
    梁榭闻听此言心中一紧,刚欲阻止,又想嘉娴是官宦家的小姐,自然识得礼数,不该问的应该不会问,当即作罢。却见嘉娴转头向柳十一问道:“妹妹家中高堂可在?”
    柳十一道:“小妹自幼父母双亡。”
    梁榭暗暗点头,话问到此就可以了,只待嘉娴一撮合柳十一客气拒绝两句,然后自己向王五使个眼色,将这事暂且搁下就是了。改天叫大师兄帮着在帮中选个青年才俊一介绍,或者待过些时日帮着十三和柳十一撮合撮合,柳十一也算有个不错的归宿,自己也不至于对不起嘉娴,嘉娴也不至于心中有了隔阂,大家皆大欢喜。
    他心中想的甚好,哪想到嘉娴接着问道:“妹妹生的这般美貌,又懂礼数定是自小被哪家官绅收养的了?”
    柳十一秀眉微蹙。
    “咳咳......”梁榭干咳两声道:“大家都饿了,先填饱肚子,其他的事慢慢再说不迟。”
    嘉娴笑道:“我与妹子闲聊几句,相公干嘛岔开话题?难道妹子还配不上你这呆子不成?”
    梁榭语塞,这话叫他如何接下去?答应配不上,势必伤了柳十一,挑明了说柳十一曾经流落风尘,众目睽睽叫她以后如何做人?他一时难以措辞,嗫嚅道:“你......你追问这些做什么?”心中却是焦急,嘉娴一向聪明过人,别看她是一介不会武功的女流,未生病之前可比自己这个杀手厉害多了,今日怎地这般不识眼界?怪只怪自己未提前将柳十一的过往向她说明,否则就不用这般尴尬了。
    柳十一秀眉一展,笑道:“不碍的,本来没什么好隐瞒的,嫂子想知道说说也无妨。妹妹我没嫂子的福气,只不过自幼在青楼学了些歌舞供人玩赏罢了。”
    这句话一出,梁榭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霎那间无比心疼,柳十一对自己有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她没有过任何要求,在自己和嘉娴遇到麻烦的时候她毫无怨言,毫无条件去帮忙,哪怕这件事是让她对云老不利,她为了自己也做了,但自己给她的竟是如此难堪!尽管嘉娴只是无心之失,可......
    嘉娴将柳十一一搂,满含歉意道:“妹妹,是姐姐对不住,不该乱问。”
    柳十一笑道:“这种事早知道早好,嫂子不用挂怀。”
    任嘉娴自知失言忙圆道:“妹妹也无需苦恼,青楼中多的是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不但不丢人,更比官宦家的小姐识得大体受人尊敬的多呢。”
    柳十一道:“妹妹十三岁便流落风尘,卖身卖艺哪由得了自己做主?及笄之后......”
    任嘉娴忙捂住柳十一的嘴,道:“妹妹别说了,是姐姐不好。”
    柳十一笑了笑,不再说下去,任嘉娴不住的道歉,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梁榭又是歉疚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回头满怀歉意忘了柳十一一眼,柳十一向他笑了笑,露出那两颗极为显眼的虎牙,于方才之事竟不挂怀。梁榭心下稍安。
    经此一番话,王五也算讨了个没趣,回头向柳十一抱了抱拳,说媒云云不敢再提,以免梁榭三人更为尴尬,周振涛则照着王五的屁股狠狠来了一脚。
    夜幕之下,火光摇曳,一行人不再交谈,缓缓向山上走去。唯有任骁在头前依旧高兴,其余的人均有些不好意思。
    待众人上了山,任骁早已在厅中吃喝了起来,邵鸣谦、衡无算、陆朝华三人亲自迎接众人,厅中老鹰等人听得任骁说梁榭的夫人到了也跑了出来迎接。
    一出厅,老鹰看到王五和周振涛,怪叫一声,一把将两人死死抱住,险些将两人勒断了气。
    老鹰这么一闹,方才的尴尬减轻了许多,梁榭笑道:“我怎不知你们三人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啥都让你知道了还得了?”老鹰向梁榭瞪了一眼,回头向衡无算道:“衡老大,有贵客临门,我们‘玄衣卫’可不能失了礼数。”
    衡无算无奈,挥了挥手。
    王五笑道:“鹰......鹰兄何时加入了‘扬刀盟’?你那门派就这么不管了?”
    老鹰道:“我都歇菜了,留他们有个屁用?早就叫人解散了。”
    众人说着话入了大厅,老鹰好不容易抓着王五和周振涛两根救命稻草,哪肯放过,立时向厨房要了十大坛子酒。衡无算虽然铁面,却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当下给梁榭这一组‘玄衣卫’放了三天的假,老鹰喜的跳起来抱着衡无算亲了一口。众人哈哈大笑,衡无算却是无奈至极。
    老鹰、胤苍狼先前与王五和周振涛等人已见过面,无需介绍,其余诸人大家一一介绍完毕方才落座吃饭,饮酒。有嗜酒如老鹰之流的忍了这么多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一醉方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任嘉娴和小兰、柳十一三位女子在陆朝华的陪同之下也早就吃饱了,当即陆朝华命人将任嘉娴领到梁榭的屋中,小兰和柳十一则另外腾出两间,又命人给王五等人安排了房间。
    梁榭本拟喝的差不多了,回屋休息,哪曾想他太低估了王五和老鹰他们,被死死拉住,想回屋和嘉娴说会话都不可得,直喝到将近三更时分邵鸣谦和衡无算向几人客套几句回去休息,其他人也去了不少,老鹰、王五、胤苍狼、战狼、周振涛几人却越喝越精神,全无散去的意思,梁榭算是主家,只好陪着喝酒闲聊,谭兴德在京城时也习惯这种生活,也留下陪同,其余诸人尽皆散去。谭普年先前只露另一面便即走了,宗老唯一一个说话的人不留大师也已离去,这些天也只是和谭普年、谭兴德父子话多一些,不然便是与衡无算商讨正事,跟诸人年纪差的太远,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似这等场面也不愿多呆,只陪着喝了两杯便回屋休息去了。
    众人喝的痛快,又互相聊起先前诸事,王五左右看看不见一人,颇为疑惑的问道:“鹰兄与狼兄在此,当日的皇甫老弟没有随行么?”
    老鹰道:“奶奶的,说起这个王八蛋就来气,当时我和老狼真是瞎了眼了相信他,要不是这个王八蛋我们说不定大事早就成了,哪会死那么多人。”
    周振涛道:“这话怎么讲?”
    老鹰道:“他是个叛徒,是阉狗的人。”
    周振涛奇道:“不对啊,当日在‘沁龙楼’皇甫老弟义愤填膺,恨极了武阉,怎会是他的人?”
    老鹰道:“怎么不会?早说这畜生会死在女人手里,怎么劝都不听。”当即将皇甫残烛种种说了一遍。
    周振涛道:“原来皇甫老弟对武经国的恨不假,他的悔恨之意也未作假,难怪那日看不出破绽。”
    王五道:“是啊,想不到武阉会用这种手段。”
    “可不是么!”老鹰说起前事还是十分不爽。
    谭兴德问道:“我们逃走后,京城戒备森严,两位是怎么混出来的?”
    王五道:“也不难,我的豆腐坊本来就在城外,我们救出梁兄弟的夫人之后一直藏在一位朋友家中,恰巧那位朋友有收藏
    古董的习惯,有处密室,武阉的人未怀疑到他头上,例行公事的搜查倒也不怕。等了一段时间武阉也未曾发出通缉梁兄弟夫人的文书,后来皇帝驾崩‘六龙帮’和武阉之间摩擦不断,这事更没人提了。前些天邵盟主派人在京城打探消息,我们早有留意‘扬刀盟’的动静,发现他们之后便带着梁兄弟的夫人与他们一同来了。”
    谭兴德道:“一路上可顺利?”
    王五道:“还算顺利,此事没人提起,不过我们毕竟不敢冒险,好在老周经常在京城和‘中州’两头跑,没少给守城和巡查的人好处,关系熟络,何况你们和武阉在京城开战时老周刚回了‘中州’,任谁也怀疑不到他头上。饶是如此,这一路
    上弄路引之类的,也费了不少时日。”
    谭兴德道:“周掌柜的关系网可当真了得。”
    周振涛道:“平时大把银子往出撒,这次也是花银子办事,弄个路引还不算难事,何况海捕文书里没有他们几人的名字,只要自己不慌乱谁知道他们是谁。”
    谭兴德道:“说的也是。”
    王五因又问起众人京城之战的情况,老鹰咒爹骂娘的说了一遍。这事由老鹰来说武经国和皇甫残烛这两人的祖宗十八代自免不了被拉了出来。
    王五和周振涛听说‘谭门’、‘半步堂’损失惨重,怕引谭兴德不快便不再细问。众人喝酒划拳,谈天说地,少不了一番吹牛,话题自然离不开武林、离不开女人。
    一谈到女人,王五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满满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向梁榭一晃,道:“兄弟,柳姑娘人品相貌都是上乘之选,嗝......对你又好,你要有想法,老哥再帮你说一说,弟妹那你放心,我不信她不给老哥......这个面子。”王五一本正经,嘴却有些打瓢。
    “唉?柳姑娘相貌再好也曾流落风尘,怎配得上梁兄弟?”周振涛举杯饮尽杯中酒,道。
    “又是妓女?玩玩就算......算了,别......别当真......嗝。”老鹰拍了拍梁榭的肩膀道。
    说的是梁榭的事,结果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闹了起来,根本不去管梁榭的意思,吵来吵去还是反对者多,支持者少。梁榭本无此意,见众人闹腾没完忙制止了住。不知为何,梁榭听着他们左一个妓女右一个流落风尘听得极为刺耳,自己固然没这个想法,柳十一也没有往这边去想,同生共死处了两年,在他们心中我们的关系就如此不堪么?
    见梁榭表了态,王五只好作罢继续与众人喝酒划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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