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勾心斗角经验和天赋的人很快就发现自己疏忽大意,轻松得太早,漏算了如今天下就算是刘彻最大,但也还没到那般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态势,自然还有他也要顾忌的人——他的亲娘王太后。

    陛下现在对陈娇的事情挺上心的,答应过的一般都不会拖延,没几日就趁着平阳公主进的机会,好好说了她几句,让她有些公主的气派风度,别要总是无缘无故的去和已经被废的前皇后过不去。

    不过刘彻到底是个男人,在这些女人关系的事情上,心些在所难免,他觉得自己说说平阳,要她大方一点,别再多为难已经失势的阿娇,这事情就算解决了。

    而平阳公主却万万没有想到弟弟会专程为了这么个已经什么都不是的女人来责备自己,真是气冲斗牛,窝火无比,不敢多和刘彻计较,干脆绕弯将状告到自己的母亲王太后那里,请她老人家给自己做主,自己是公主,陈娇却已经不再是皇后,凭什么还要她处处都让着那个以前的悍妇!

    刘彻这弟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以前他们在阿娇那里受的气还少吗?怎么这么没出息,明明都已经下决心废掉她了,却还要受她影响,隔三岔五的把她弄进来不说,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帮她来教训亲姐姐!

    况且平阳公主自思那日在中教训阿娇的话都是正理,阿娇不小心悔过,还要找机会向陛下告状,这成什么话!既然陛下心软,总要念着以前那点情意就对她一再忍让,那还是请母后出面拿出太后的威严来主持公道吧,不然这后中岂不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刘彻年幼时,其母王太后是他帝王之路上的坚强后盾,她周旋于皇后阿娇、馆陶长公主刘嫖和太皇太后窦氏之间,委曲求全,一路谨小慎微,不断为自己的儿子扫平前路的障碍。

    直到建元六年太皇太后窦氏驾崩,皇后陈阿娇和大长公主刘嫖也就此失势。明干练的王太后才彻底摆脱了束缚,效法她的婆婆窦氏干预朝政,扶持其弟田蚡坐拥丞相之位,数年间权倾朝野。

    所以王太后现在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后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一般刘彻也是不能反驳的。

    听了女儿平阳公主告的状,王太后也是惊讶,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女儿还能在阿娇那里受委屈,这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当即派人去长门将陈氏叫到长乐来,要给女儿出出气。

    陈娇头天去看了卫青率大军回朝的热闹,随着满街喜悦欢庆的百姓欢呼热闹了一通,晚上就去馆陶长公主府上探望母亲。

    母亲的小情人董偃身体终于是好了一些,不用再卧床,可以出来走走,就也陪着公主出来见阿娇,陈娇当他自家人的,从不见外,看他病情好转,十分高兴,笑道,“谢天谢地,你可终于是病好,你要是再不好,母亲大人可就要担心得病倒了。”

    董偃有些不好意思,“劳娘娘费心,我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小毛病,神不济,所以前一阵不太出来见人。”

    陈娇看看他,大概是卧床太久,不见阳光,所以肤色有些青白,人也很显消瘦,觉着还是一副病弱小美男模样,摇头叹气,“你把心放开阔些,心情好了,自然什么毛病都没有,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太放在心上,自己的身体才最重要。”

    陈娇其实很想多劝劝他,生命诚可贵,能得到陛下的喜爱赏识自然是风光体面,不过没有了也实在不必为此就一蹶不振,旁人的闲言碎语不要去多理会也就是了,自己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这位到底是母亲的情人,她不好太热情,话只能说这么多,再往深里就不好细谈了,只盼董偃能够自己想开。

    董偃闻言微微苦笑,“我知道了。”

    馆陶长公主因小情人身体终于好了起来,心情十分不错,晚上留下女儿家宴。

    陈娇明白母亲现在年纪大了力有限,心中除了小情人董偃就是心自己,其它权势之争她已不再多想。于是就尽量说点轻松话,让他二人都高兴高兴。

    第二日回来长门,衣服还没换,就有王太后派人来让她立刻跟着去长乐见太后。

    陈娇先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惴惴不安的去了,等到了长乐,被人带进去拜见太后,见到了坐在太后身边,一脸趾高气昂神色的平阳公主,立时就反应过来,自己母亲把自己这个女儿当宝儿,人家母亲自然也不会委屈了自家女儿。

    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参见,“见过太后。”

    只听太后缓缓开口道,“阿娇,你现在早已经不是皇后了,没有封号品级,怎么见了公主也不知拜见的?”

    王太后自从阿娇被废,迁谪长门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本也不打算再见她了的,今日为着女儿的恳求再把人找来纯属意外。

    陈娇当年自恃窦太后的宠爱,对她这个婆婆一直都是态度平平,有时反而要她倒过来来看馆陶长公主和阿娇的脸色,所以王太后对阿娇没有什么好感,隐隐还有一丝厌恶。那时儿子刘彻最后终于决定废了阿娇的皇后之位,王太后乐见其成,没有丝毫干预。

    这时看看面前这个垂首低眉,老实行礼的女子,心里稍有些感慨,不过肯定是不用对她再客气的,其实窦太后故世后的几年,王太后就不再对阿娇客气了,阿娇那会也有感觉,当时碍于靠山不再,刘彻也越来越烦她,不可能帮着她说话,因此一直尽量对太后避而不见。

    此时更是尴尬,不过知道要是光对着平阳公主,自己还有可能强硬一下,对着太后,那是万万不敢顶撞的,只得隐忍着对平阳公主又见了一礼,“见过公主。”

    平阳公主冷哼一声,“这可不敢当呢,陈氏啊,莫要今天勉强向我施了礼,心里其实还要气不愤,转头又去陛下跟前搬弄一番,说我的不是,我和陛下姐弟一场,一直情意甚好,要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在背后挑拨了,那本公主可要伤心死的。”

    陈娇微微抬头,只见太后沉着脸看过来,心里一凛,低声道,“公主误会了,我怎么敢做这种事,况且陛下英明,公主尽可放心,公主和他姐弟情深,陛下自然心里有数,不会轻易就被人挑拨了去的。”

    平阳公主道,“这可难说得很,陛下他一时被人说得心软,偏听偏信了也是有可能的。”

    陈娇暗恨,谁心软刘彻也不会心软啊?睁着眼睛说瞎话!又不能和她吵,只好道,“公主真的想多了。”

    王太后不**儿和阿娇多吵,觉得此举自跌身份,且没什么用处。摆手道,“平阳,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这样吧,我来做个主,阿娇你好好向公主赔个罪,下次别要再这么无礼顶撞,看在馆陶长公主的面子上,平阳就别多计较了。”

    一边说着,一边看看眼前的阿娇,王太后其实心里有点吃惊,当年她就很看不上阿娇张扬跋扈的个,认为那绝对就是被窦太皇太后和馆陶长公主给宠坏了,本没有母仪天下的怀和气度。

    按照王太后的猜测,以阿娇那样的情,被儿子废了之后,就算不发疯,估计也得以泪洗面,郁郁终日,比发疯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现在看来,阿娇可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差太多了,乌黑如云的头发挽成一个最简单的坠马髻发式,簪着花鈿,一袭及地深衣,就再无其它装饰,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十分素雅,这些都算了,以她现在的身份,穿戴打扮确实是不宜再像以前般富贵华丽。

    最让太后吃惊的是阿娇的气色模样,简单说就是她那张脸,乍一看也是不施脂粉的素淡,但就是看着很舒服,仔细瞅瞅就会发现这张脸上神色温和,肌肤细腻光滑,白里透红,双唇粉润,明媚的大眼睛中没有一丝黯淡灰涩,失意痛心的神色,反而很有神采,莹然动人。

    腰身也很细溜挺拔,苗条的身材,细柔灵动更胜往昔。

    这哪里像是个年过三十,且还被人休弃的女子啊!自己女儿平阳公主,和她差不多年纪,兼且养尊处优,得意风光,也没有她显得年轻娇嫩,难怪儿子现在还肯为了这个前皇后去开罪自己的姐姐。

    王太后自然不知陈娇现在什么都不干,每天最大的事业就是保养,保养,再保养。

    身材好是每天踢球,踢毽子,踢出来的;脸色好是好吃,好喝,好睡,沐浴,按摩,古方养身,保养出来的;神色温和,那是每日吃喝玩乐,不事劳作,心情舒畅的必然结果;至于服饰淡雅,那就只能说是懒出来的了,不高兴梳复杂的头发,穿繁琐的衣物,一切以简洁舒适为主,她又十分有钱会搭配,衣料一定选最好的,颜色花饰也没有旁人那么多讲究,什么深色为贵,春青夏朱的,看着好看顺眼就行,所以就搞出了王太后现在眼中的这个形象。

    陈娇也不知王太后正对着她心里小有点吃惊,暗道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别的女人进冷必然万念俱灰,活不长久的,而你竟然能够进冷而心气不倒,犹有余力把自己装扮成这个样子,还能引诱得皇帝对你余情未了,这可实在是不简单啊!

    这种既有家世背景,还有心思手腕,经历过世事起伏的女人,心思必定不同一般,要是儿子忍不住,再把她弄进来,只怕后中会起风波,倒要抽空提醒儿子一下才好,美女有的是,这个虽然现在看着也不错,但到底年纪大了些,不要也罢。

    最好就是老老实实把她拘在长门中,不要再让出来了。

    太后心里慢慢转着念头,平阳公主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等着阿娇向她赔罪,看阿娇半晌不动,忍不住出声催促,“怎么,连母后都发话了,阿娇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地方?”

    陈娇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惜不愿意也没她多说的份,咬咬牙,先在心里将平阳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丑八怪,母夜叉,蠢驴,白痴的,把能想到的难听话都过了一遍,暂时得到了一个心理上的平衡,这才转向平阳公主,低声道,“上次是我不对,在这里向公主赔礼了,公主你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保证下回一定会对公主恭恭敬敬,再不无礼顶撞。”

    平阳公主就是为了要出口气的,得了这个结果就算满意,她也不想闹得太大,不然弟弟刘彻面上就下不来了,点点头,“算了吧,看姑姑的面子,我就不和你多计较了。你日后在长门中不出来便罢,要是出来,那自己还是要注意着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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