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绵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哪得罪了这个妇人。
    只是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只是不动声色的站着。
    妇人身边坐着一个少女,少女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与妇人有几分相似。
    看着阮绵绵的目光如淬了毒汁般,害得阮绵绵以为她对这个少女曾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少女这般憎恨于她。
    等等……
    女人这么恨另一个女人,一般只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两人有杀父之仇,另一个就是有夺夫之恨。
    阮绵绵就算没有原身的记忆,也知道原身这么胆小不可能杀人的,那么就只有一个了……
    阮绵绵脑中灵光一现,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妇人,越看妇人越是眼熟,慢慢的妇人的容颜与魏钏箜的容颜重叠在一起。
    原来是魏钏箜的亲娘小常氏!
    “看什么看?没规矩!”小常氏见阮绵绵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瞪着眼斥责道:“果然是有娘生没爹养的货,一点礼仪都没有!朱婶子啊,不是我说啊,你这孙女真得好好管管,要是任她这么下去,可丢尽了你们陈家的脸面了。”
    朱氏翻了个白眼道:“人家本事大着呢,我又不是亲奶,可管不住她们。”
    “就算不是亲奶也是继奶吧?有道是生亲还不如养亲呢,何况你跟他们毫无血缘,养了她们这么多年,她们孝顺你也是应该的。”
    “哎呦,别说孝顺了,不把我气死就不错了。”朱氏阴阳怪气道。
    “啥?她们还敢这么对你?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不行,我一会可得跟阮家村的族长说道说道。族长要是不给我一个交待,那我可不依!我那扬儿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怎么能娶这么个不忠不义不孝的东西!”
    朱氏刻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拍着小常氏的手道:“魏家的,还是你正义啊。”
    小常氏得意一笑,回头看向阮绵绵,脸又阴沉下来:“还不跪下来向你奶奶赔礼道歉?一会去跟族里说,这房子你是要孝顺你奶奶的,不能给族里,还有那地也要回来吧!真是不知所谓,好端端的把家产送给外人,真是个丧门星!还有,鉴于你这么不孝顺,我们魏家可是诗书传家的大户人家,不能娶一个品性不好的媳妇上门,你把东西收拾一下,这就跟我回去吧。以后好好侍候扬儿,为扬儿开枝散叶,等扬儿高中了,自然不会亏待你!哼,要不是你爹一定要把你许给我家,我怎么会纳你这种人进门!”
    阮蔓青一听脸色都变了,明明两家是订亲的,她二妹将来就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被小常氏这么一说就变成了妾了,她二妹怎么可以当妾呢?
    她脚下一动,就要冲上去跟小常氏评理。
    阮绵绵一把拉住了她,嗤笑不已。
    怪不得朱氏无缘无故地请他们吃饭,敢情吃的是鸿门宴啊。
    她就知道朱氏不会这么死心的把房子与地交出来的,原来是请了个后援。
    要是原身,依着原身对魏魁扬的心思,定然会吓得六神无主,说不定被朱氏与小常氏这么一唱一喝的就答应去跟村长要房要地了。
    这么一要就等于得罪了所有村里的人。从此阮绵绵就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毕竟哪个也不愿意到嘴的肉吐出来。
    村里人穷,一根扁担都能闹得两家打起来,何况这数十年的收益?就算是村长族长也会对阮绵绵的人品产生怀疑,失望于阮绵绵出耳反尔的行为。
    没有了村民,族长村长的支持,阮绵绵还是是被朱氏捏扁搓圆?
    没有了娘家的支持,一个小小的妾室还不是任婆家为所欲为?就算是哪天消声无息的死了都不会有人关心一下的。
    这两个死婆子还真毒!
    阮绵绵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心里越生气,笑得越甜美。
    那一瞬间,她笑得如春花般的烂漫。
    小常氏见她不道歉反而在那里傻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笑,笑,笑!笑什么笑?笑得跟花痴一样!告诉你,你以后进了魏家的门,就给我老实点,别一天到晚想着勾搭别的男人,给我儿抹黑!行了,咱们先去村长那里把事办完就跟我回去,家里还有一摊活等着你做呢!真是个蠢货,一点没有眼力价!纳了你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说着,小常氏就要来拉阮绵绵。
    阮绵绵往边上一躲,脸一沉:“你谁啊?一来就让我跟你走?莫不是人贩子吧?看你尖嘴猴腮,两眼无光,颊无点肉,唇厚寡色,一副的克夫样,居然还好意思出门丢人现眼?要是我都不好意出门,免得吓坏了花花草草。”
    “你……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小常氏又惊又怒,拍案而起:“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什么东……唔……”小常氏冲口而出,好在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被朱氏吓得捂住了嘴。
    “这位大婶,你刚才说什么啊?我怎么没听清啊?要不要让村里人来一起听听?”阮绵绵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常氏:“噢,对了,你说皇后娘娘是什么东……后面什么来着?大婶你倒是说啊,你不是秀才娘子们,我们乡下人没见识,就想跟你长长见识呢。”
    小常氏脸一阵青一阵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果然是小娘养的贱皮子,心思恶毒!”
    阮蔓青见小常氏这么说也不客气了:“魏婶子,我二妹知书达礼,心思灵巧,整个村里都说她为人本份善良,只有那些个眼神不好的才会觉得她不好!”
    小常氏一听就火了:“阮二丫,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眼神不好么?”
    阮绵绵笑眯眯道:“不错啊,这位婶子,居然还能听懂人话。”
    “放肆,你竟然敢如此和我舅母说话,还不快跪下赔礼?”小常氏身边的少女杜澜见小常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跳出来就对着阮绵绵疾颜厉色道。
    阮绵绵瞥了眼杜澜:“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是……”
    “噢,你也知道你不是东西啊?我从来不跟不是东西的人说话,这阮家的门里也没你说话的份。没大没小没规矩,连上门作客的规矩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闺女。”
    “你……”杜澜又羞又恼,看向了小常氏,泪眼巴巴道:“舅母……”
    小常氏心疼的拍了拍杜澜,厌恶的瞥了眼阮绵绵,恶狠狠道:“阮四丫,今天你就给我一个话,村长那里你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阮绵绵干脆利落道。
    “那行,不去是吧?那就退亲!”
    阮绵绵正想说退亲就退亲,这时阮蔓青急了:“常婶子,这亲是十几年前就订的,如今你们无缘无故的退亲,你让我二妹怎么活?”
    “不退行啊,去把房地要回来,以后当妾!”小常氏得意起来:“对了,刚才得罪了我家澜儿,你跪下来向澜儿端茶认错吧。”
    阮蔓青脸色苍白:“从小父亲就教我们要言而有信,既然房地都给了村里,那就不可能再要回来。还有我二妹当时与你家是订亲,可不是给魏家当妾的,读书人不是讲究一诺千金么?你让我二妹当妾,你这是背信弃义,常婶子,你这么做魏大伯知道不知道?”
    “咣啷!”小常氏拿起了手中的杯子砸向了阮蔓青,脸色森然:“阮二丫,你以为你是谁?拿你魏大伯来压我么?告诉你,你二妹这样无情无义之人,我们魏家可消受不起!
    本来我还念着你们姐弟不容易,给你们一条活路,既然这样,阮四丫也别当妾了,直接就退亲!
    把当初给你们的信物交出来,从此咱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对了,让你二妹以后不要再来缠着我家扬儿,我家扬儿可是要考状元的,可不能让一些个没皮没脸的下贱货玷污了。”
    朱氏在暗中扯了扯小常氏的衣摆,小常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阮绵绵见了眼微闪了闪。
    小常氏说到底打的还是那个算盘。这世道对于退亲的女人来说就等于没有了名声,没有名声的女人就是死路一条。
    到时小常氏还可以以让她当妾为条件,让她去村里把地和房收回来。
    真是算盘打得叮当响。
    想到刚才从寻金鼠这个包打听身上得来的消息,阮绵绵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残的弧度。
    “你……”阮蔓青气得脸都胀红了“婶子,这亲事可是我爹当初跟魏大伯订的,想退亲是吧?那让魏大伯找我爹去退去!”
    “二丫头,你这话就说的不地道了吧?谁不知道你爹卖了家里的地一走了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我这要去哪里找你那没良心的爹去?”
    阮蔓青怒道:“常婶子,我爹是什么样的人不劳你费心,你管天管地管好自己家男人就好了,你还管到我爹头上了,你这么热心,魏大伯他知道么?”
    “小贱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没大没小的东西,敢教训起我来了!”常氏脸色一变:“告诉你,阮蔓青,今儿个这亲你是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我们魏家可不是什么平常的门第,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东西都能进门的!”
    阮蔓青反言相讥道:“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求上门要结亲的,如今看我爹不在了就欺上门来了?这就是你们魏家的门风么?叫魏魁扬来,我倒要问问他,读书都读到哪去了,连一点廉耻都没有了么?”
    “放肆!我家扬儿是什么样的人,岂是你这小贱人能说得了的?阮蔓青,别给脸不要脸,今儿个你要是不退亲,我就把阮四丫的丑事说出去,看你们还有没有脸赖着这门亲!”
    “你放屁!”阮蔓青勃然大怒:“你这个老不羞的,自己不要脸去反诬蔑别人去。也不知道哪个年轻时天天往男人屋里跑,姐妹易嫁好听么?”
    “你……你……”常氏气得指着阮蔓青,一口气喘不上来。
    阮蔓青对着常氏冷笑,她虽然平时软弱,那是因为没有碰着她的底线,她的底线就是她的一对弟妹,谁要是敢动她的弟妹,她就敢跟那人拼命。
    别看常氏这会子牛气冲天,其实她年轻时的事谁不知道?
    当初她本来是许给魏家村的另一户人家叫魏风的小伙子,她姐姐则是许给她现在的相公魏皑的,只是她嫌弃自己未婚夫长得不如魏皑风流俊俏,又目不识丁,而魏皑却长得眉清目秀不说,还是个童生,于是就勾引了魏皑,两人并且有了首尾。
    这事闹了出来后,魏皑还想着让两姐妹效信娥皇女媖娶了两姐妹,哪知道大常氏是个烈性子,死活不肯嫁给魏皑。最后没办法,干脆将错就错,姐妹易嫁,大常氏嫁给了之前订的魏风。而小常氏则心愿得偿嫁给了罗风。
    不过小常氏长得并不如她姐姐美貌,魏皑当初被小常氏勾上也是起了占便宜的心。哪知道便宜是占着了,却把本来貌美的姐姐给丢了,所以成婚后魏皑对小常氏并不好,不但经常打骂小常氏,更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欠下无数的风流账。
    相反那户人家却感激大常氏的不嫌弃之情,对大常氏十分的宠爱,在大常氏生下三个儿子后,就当起了家,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小常氏一时成了魏家村的笑话,甚至成了教育子女的例子,这声名早就从魏家村传到了别的村里。
    阮蔓青之前不挤兑小常氏,只是因为两家有着姻亲的关系,现在见小常氏铁了心要退亲,还辱及阮绵绵,阮蔓青自然是不会口下留情了。
    “行,行,你们两姐妹都不是好惹的,我惹不起还躲得起,今儿个你这亲是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你要是不退,我这就出门满村子宣扬阮四丫不要脸,在外面勾搭男人搞大肚子想让我儿当便宜爹!我倒要看看,这满村的人哪个还敢娶你这不要脸的妹妹!呸!小贱货!”
    “你敢……”阮蔓青气得就要冲上去跟小常氏撕扯。
    阮绵绵一把拽住了阮蔓青,对小常氏冷着脸道:“你不用这么费劲了,这亲我退!”
    “二妹!”阮蔓青急得直跺脚:“你怎么可能答应退亲呢?退了个亲你以后该怎么办啊?”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有什么可舍不得的?大姐,这亲就算小常氏不退,我也要跟他们退的!”
    “你……”阮蔓青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阮绵绵,急得说不出话来。
    小常氏勃然大怒:“阮四丫,你这个小贱人,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吃软饭的男人?你敢这么污辱我儿,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哎呦,小常氏,你儿子是不是吃软饭你不清楚么?你家一没地,二没生计,这么多年,你儿子的束修钱是哪来的?你家生活的费用是哪来的?你一点没数么?亏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你心虚不心虚?”
    “你……你……”小常氏气得嘴唇发抖,只道:“等我儿高中状元,一定要你好看!瞎了你的狗眼!小贱人!”
    高中状元?
    阮绵绵冷笑,就魏魁扬这样的学识,别说考状元了,秀才都考不上!更别说以后书都没得念了,还考状元?考汤元吧。
    看小常氏的样子,想来还不知道她与魏魁扬兄妹之间发生的事,要不也不会急匆匆的过来退亲了。
    魏魁扬可是知道她手里有钱的,就魏家这种吸血的蚂蟥,怎么可能不把她的钱掏光了再退亲呢?
    “行啊,等你家儿子考上状元,拿钱砸晕我吧。现在你把之前我爹给你们的订亲信物拿出来,我把你们的信物还你。姐,把信物拿出来。”
    “二妹!”阮蔓青迟疑地看着阮绵绵,还想最后劝说她一番。
    阮绵绵道:“姐啊,你看看,现在他们一家子都靠着咱们阮家养活,供着读书,还对咱们这么颐指气使的,把咱们当奴才使唤,将来他们有出息了还能对咱们好么?还有,要是他们没有出息,我要是嫁给这样的人家,不得给他们当牛做马一辈子么?与到时被他们搓磨死,还不如退亲,好歹还能有条活路,你说是不是?”
    阮蔓青想了想,到底还是看透了魏家一家人的嘴脸,两其相害取其轻,遂叹了口气同意了。
    “你的信物在那棵杨树下藏着呢。”阮蔓青指着院中的一棵大杨树。
    阮绵绵拿起了锄头,三下五除二就把泥土给扒拉开了,露出里面一个小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支木簪子。
    “信物是根木簪子?”阮绵绵无语,这原主的亲爹该是脑子进水了吧?谁拿木簪子当信物的?明显就是不重视她嘛!
    就这原主的亲爹还供着这家人读书吃用?还把亲闺女许了出去?这是跟亲闺女有仇吧?
    幸亏原主的亲爹不在,否则阮绵绵非得剥开这亲爹的脑袋,看看这亲爹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阮蔓青点了点头:“你把这簪子当成了宝贝,怕弄丢了,就找了个盒子藏在了杨树下。”
    还当成宝贝?
    原主的眼该多瞎啊,居然看上了魏魁扬这个渣男。
    这脑回路和她亲爹有一拼啊。
    大概是察觉到了阮绵绵的想法,阮蔓青看了她一眼道:“魏魁扬小时候长得还不错,加上爹总说他才思敏捷,有状元之才,你对他自然是上了心。”
    怪不得这亲爹屡试不第呢,原来眼神不好。
    阮绵绵签定无毕后,又看了眼木盒子里的婚书。
    这婚书就是常规的婚书,双方大家长签字,还有一个中人的见证。
    阮绵绵看到婚书上写着她家拿出去的信物是一根价值五十两银子的玉簪子,笑意更浓了。
    “小常氏,这婚书与信物都在这里,你们的婚书与信物呢!”
    “婚书在这里。”小常氏不耐烦的从怀里取出了婚书往地上一扔:“给,拿去吧。快把我家的信物与婚书拿来。”
    阮绵绵瞥了地上的婚书,眸底一片的寒冷,皮笑肉不笑道:“小常氏,你好象忘了一样东西吧?”
    “什么东西?怎么?你还想讹人么?”小常氏尖叫了起来。
    “我家给出去的信物玉簪子呢?这婚书上可白纸黑字写着呢。”阮绵绵冷笑,真是好算盘,扔出一张婚书,昧了玉簪子就想把婚退了?做梦!
    “玉簪子啊……”小常氏似乎放下了心,漫不经心道:“我儿要读书就把玉簪子卖了换钱了,你要实在想要的话,诺,这是当票给你,你自己去赎吧。听说这玉簪子还是你娘留下来的,放在当铺里还真不好。”
    阮蔓青听了这话气得心口都疼了。这年头没听说过把订亲的信物去当掉的,当掉就当掉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把当票拿出来让姻亲方自己去赎!
    “噢?当票?拿来我看看。”阮绵绵笑眯眯的接过了当票,看清楚当票上的字后,淡淡道:“这字写得真漂亮。”
    “那是,那字可是我儿写的,你一个乡下丫头能见一下我儿的字都是福份,行了,快把信物与婚书给我吧,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给扬儿,箜儿做饭呢。”
    “做饭?不用做饭了,有了这张当票,估计你家儿子可以去吃牢饭了。姐,咱们走,去县衙门!”
    “等等,你说什么?你别走,你这个贱丫头,你给我站住!”
    阮绵绵与阮蔓青,小包子怎么可能理她,早就跑远了。
    小常氏一想不对,也拉着杜澜追了上来。
    这时正好是下午,秋收已经完事了,左右没事,秋高气爽的,村里人都在村河边闲聊摆龙门阵。
    看到阮绵绵姐弟急匆匆的样子,都好奇道:“四丫啊,你们姐弟这么着急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啊?”
    “魏家来退亲了,我们这不是找乡亲们评评理么?”
    “啥?魏家退亲?这是为啥啊?”
    “对啊,魏家怎么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呢?要不是阮道谛,他魏魁扬别说读书了,连吃都吃不饱。阮家养了他们十几年,他们凭啥退亲啊?”
    阮绵绵冷笑道:“人家是状元之才,哪看得起咱们这些庄稼地里刨食的啊?”
    “地里刨食怎么了?他们魏家连个地也没有,没皮没脸靠着接济过日子,还不如咱们刨食的呢。”
    “对,不行,咱们不能让他们魏家这么欺负咱们阮家的娃,找魏家村的人评理去!”
    “对,评理去!去叫魏皑出来,问问他是不是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走,叫上人一起去!”
    乡亲们刚得了阮家的好处,自然不能让人欺负阮绵绵了,何况这阮家村的姑娘给退了亲也影响整个村的声誉。所以一下都激动起来,一个拽一个准备去魏家村给阮绵绵讨公道去了。
    阮绵绵连忙拦住了众人:“各位大叔大婶,爷爷奶奶,你们的好心我心领了,但是强扭的瓜不甜,牛要不吃草咱们也不能强摁着吃,我阮绵绵也是秀才之女,也知道骨气二字,他们不愿娶,我便不嫁!之前阮家付出的钱财只当作是喂了狗了,只是这信物却是我娘留下的遗物,我一定要收回的!”
    “说得没错!”江氏点头道:“那魏魁扬就是个人渣,退亲就退亲,以后二婶再给你找个更好的,包你幸福美满一辈子。”
    阮绵绵笑眯眯道:“那我在这里先谢谢二婶子了。”
    “不谢,现在先把你娘的遗物要回来吧。那小常氏呢?她既然来退亲总会把信物带来吧。”
    阮绵绵露出了悲凄之色:“我请大家帮我作主了,常婶子说了只退婚书不退信物,因为魏家已经把我娘的信物当掉了。”
    “啥?当掉了?”
    众乡亲目瞪口呆,他们活了这么久还没听过这么稀奇的事,没听说把亲家的给信物当掉的。
    “不……啥时候当的啊?”
    阮绵绵冷笑:“五年前就当掉了。”
    “啊?既然把信物当掉了,就是不承认这门亲事了,不承认这门亲事,凭啥还每月来要束修与生活费啊?”
    “这二爷您得问常婶子啊,诺,常婶子来了。”阮绵绵向着小常氏努了努嘴。
    小常氏急急的追了过来,才一走近,就看到十几个对着她怒目而视,让她头皮一阵的发麻。
    “哎呦,各位大伯大婶,大兄弟,大妹子都在啊。都聊着哪?”小常氏挤出一抹笑容,熟络的和众人打着招呼。
    要是平时,她仗着自己的儿子将来是要高中的,向来目中无人,从来不打招呼的。
    阮二奶奶冷笑道:“小常氏,别跟我们套近乎,我来问你,你是不是把信物给当掉了?”
    小常氏一听信物的事,不乐意了,她眼一翻,脸一板:“阮二奶奶,叫你一声二奶奶,那是给你脸,别以为就真当自己是长辈了,什么事都要插一手!这么大年纪还操这心,也不怕突然间给咯蹦了。”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阮二奶奶气得说不出话来。
    “说的是人话,听不懂啊?我就说你年纪大了就好好在家歇着,出来管什么闲事?盐吃萝卜操淡心。”
    乡下人向来一言不合就上手,阮二奶奶本来就是个爆脾气,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哪还忍得了气?
    她直接就冲到了小常氏的面前,振臂一挥,给了小常氏一个响亮的嘴巴子:“就算老娘不是你们魏家村的人,但也比你长着一辈!你一个没皮没脸的浪荡货敢骂老娘?老娘打你个老骚货!有种你去魏家村告状去,老娘倒要看看魏家村哪个没大没小的敢为你这满嘴喷粪的货撑腰!”
    “你……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小常氏措不及防被扇了一个巴掌,气得直跳脚,当下搂起了袖子就要跟阮二奶奶干架。
    阮二婶江氏一看,这还得了?居然敢跟打她的婆母?
    当下也冲了上去,一把揪着小常氏的头发,对着小常氏的肚子就是一脚:“小常氏你这个勾引姐夫的骚婊子,你浪遍了魏家村还不够,还跑到我们阮家村来发浪了?我让你浪!我让你打我婆婆!老娘今天踹死你,省得魏家村的那些个裤带子不紧的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啊……江氏!你敢坏我名声,我跟你拼了!”
    小常氏尖叫着,回过手就要挠江氏。
    阮二奶奶怎么可能让她挠到自己的儿媳们,一把拽住了小常氏的手,还趁机又扇了小常氏一巴掌。
    跟着小常氏一起来杜澜急叫道:“你们快放开我舅母,你们这帮子下贱的村民!我要去报官,让县太爷把你们这帮子刁民都拉去砍脑袋!”
    这是哪来的奇葩啊?
    众乡亲都露出奇怪之色。
    村里人平时处得再好也有打架的时候,这种妇人打架扯头发,挠脸皮的事时有发生,打完了出完气了,过一阵子说不定又好成一人似的,这种事还能让县太爷抓了去砍脑袋?
    阮绵绵微微一笑道:“好啊,正好我也要去县衙门呢,我倒要问问县太爷,这把订婚信物当了该当何罪!”
    杜澜气急败坏道:“阮四丫,你别威胁我们,你以为我们不懂法么?不过是当了一个订婚的信物,有什么犯法的?”
    阮绵绵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没错,当了订婚的信物确实不犯法,最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人渣而已。不过在把订婚信物当了的那瞬间,就预示着这亲事不存在了。魏魁扬在明知道两家没有姻亲关系的情况下,还月月来拿束修与生活费,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诈骗行为!这位杜小姐,你不是标榜自己是知法的,不知道你觉得诈骗行为是不是犯法呢?你说县太爷会不会管呢?这进了牢房,魏魁扬这辈子就别想再赶考了。”
    “你……阮四丫,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这么心狠呢?你简直就是一个毒妇!亏得我表哥没有娶你,否则非得被你这毒妇害死不可!”
    阮绵绵笑容一收,眼底一片寒凉:“费话少说,公堂上见吧!”
    “不要!”杜澜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哭道:“求求你,阮四丫,不要去告表哥,你这么一告,表哥这一辈子就完了,好了,我答应你,你不就是想嫁给表哥么?我答应了,等我嫁过去后,我让表哥娶你做小,咱们姐妹两个一起侍候表哥!”
    “滚!”阮绵绵一脚踹开了杜澜,对着众人道:“各位大伯大婶爷爷奶奶,你们可都听明白了?这魏家连亲都没退,就另订了她人了,今天这亲不是他魏家要退的,是我阮家要退的!”
    “退亲!简直是无耻!”
    “四丫头,你放心,我们会把魏家做的好事传出去的,你就退亲吧,这事不会连累你的名声的!”
    “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还订什么亲?要是我家闺女,我就是养一辈子也不会嫁给这么一家东西去!”
    “去告他们!让魏魁扬坐牢去,让他把牢底坐穿,让他不把阮家的人当人看!”
    “走,我们去县衙去!”
    一帮人义愤填膺,鼓动着阮绵绵去告状。
    “你们谁敢去!”小常氏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披头散发的冲到了河边,大叫:“你们要敢去,我就跳下去,到时你们阮家村的人逼死人命,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常氏,你还真别吓我们,我们还不是吓大的。”江氏冷笑道:“有道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你要寻死我不管,你自己要死与我们何干?我们又不是你娘又不是你爹!管你去死?去吧,去死吧!快去吧,死了我一定给你烧纸钱让你早去早抬胎,免得祸害完我们村里人又在阎王殿里害鬼去。”
    “你……”小常氏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看了眼凭风而立,好整以暇的阮绵绵,怒道:“阮四丫,你赢了!我们不退亲了,我们娶你!你现在把当票还给我!”
    看到都被逼到死路的小常氏居然还能以这种态度对她说话,阮绵绵对小常氏的佩服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你不退亲?我退!”阮绵绵冷笑道:“就你儿子那种人渣,谁稀罕谁嫁去!你想要当票?可以,拿五十五两银子来。”
    “什么?我们不过当了五十两,凭什么要多收五两银子?阮四丫,你这个小贱人,你是不是钻进钱眼里了?你疯了么?”
    “谁告诉你这五十五两银子是赎当的钱?”阮绵绵讥嘲道:“你没看到这上面写着么,赎回时一分利,每年都是利滚利的,现在赎回来至少得花八十两银子!而且这么多年了,八十两银子能不能赎回还是问题,更有可能这簪子已经被卖掉了。小常氏,你就求神拜佛,求老天保佑这簪子还在当铺,还能把簪子赎回来赔给我,否则我一定要告到魏魁扬身败名裂,从此与功名无缘!”
    “你敢!”
    “你可以试试!”
    看着阮绵绵淡然中透着一股子冷漠的寒意,小常氏禁不住瑟缩了下。她有种预感,阮四丫这个小贱人真会为了钱而丧了良心。
    “既然不是赎簪子的钱,那你为什么要问我要五十五两银子?”
    阮绵绵如看白痴般看了她一眼:“你五年前就把簪子当掉了,那说五年中我们阮家与你魏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阮家凭啥要给你们魏家束修钱与生活费啊?这一年我们魏家至少给你们十五两银子,我们少算些,就算十一两,五年不是五十五两么?难道你想不还不成?”
    “啥?我不但要把簪子赎回来,还要给你五十五两银子?阮四丫你想钱想疯了吧?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
    “谁不要脸谁知道。”阮绵绵懒得跟她多说,不耐烦道:“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去告官,让县太爷判。不过让县太爷判就不是五十五两银子了,弄不好,连之前的钱也得让你们吐出来。”
    “你……我……我给你五十五两银子!”小常氏一咬牙应了下来,心疼得都哆嗦起来。
    杜澜急了:“舅妈,你怎么可以答应把钱给他们呢!”
    小常氏没好气道:“不给怎么办?你代你表哥上公堂去?”
    杜澜瞬间就没声了,看向了阮绵绵一眼,竟然盈盈地跪了下去:“阮四姑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让我舅妈赔钱了好不好?要是把钱都赔给你家了,我进门就没钱了,我怎么过日子?要不这样吧,我答应……我答应……答应你当平妻,以后和你一般大小,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完就嘤嘤的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阮绵绵似笑非笑:“不用了。魏渣人你就自己留着享用吧,比起姓魏的,我更喜欢钱,还钱吧。”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污辱表哥呢?你太过份了!呜呜……”杜澜哭着扑到了小常氏的怀里,嘤嘤道:“舅妈,我已经尽力了,都让她当平妻了,为什么她一定不放过表哥呢?”
    小常氏安慰道:“别哭了,澜儿,你就是太善良,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啊,有些人啊就是蛇蝎心肠,恶毒的很,这种人早晚得不得好死!”
    “可是表哥……表哥怎么办啊?要不然我再求求阮四姑娘,我让她当正妻,我当平妻吧。”
    “不要!她这种人哪能配得上我儿?让她当正妻,那我儿岂不是会被以后的官场同僚给笑话死?行了,不就是五十五两银子么?我还!等我儿高中状元,这些钱根本不算钱!”
    “嗯,表哥一定会中状元的。”
    看着这舅甥两自说自话,看好戏的乡亲们目瞪口呆,不知道她们哪来的自信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行了,你们要说回家说去,天天做梦中状元都行,现在写欠条吧。”阮绵绵不耐烦了。
    “写什么欠条?这当票在你的手上,我还敢赖掉不成?”
    “我倒不是怕你赖,我怕你又反悔讹上我,我可不想和你们魏家再有任何关系了。既然如此,今儿个就把亲给退得一干二净。正好众乡亲也可以做个见证。”
    小常氏奇怪地看了眼阮绵绵,其实当票上有魏魁扬的签字,更能要胁她,没想到阮绵绵却偏要她写欠条。
    写欠条好啊,千年不还万年不赖,看阮绵绵怎么办!到底是乡下人没见识。
    小常氏又以为得了便宜,又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显出来了。
    小常氏那点小心思,阮绵绵都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好笑。
    小常氏以为把当票拿回去就可以毁尸灭迹了么?这种当票都是一式三份,一份给了原主,一份给当铺作账,还有一份封存起来留档。
    小常氏拿走了当票有什么用?阮绵绵要告魏魁扬的话,直接让县太爷去当铺调证据就行了。
    欠条,只是为了证明魏家确实在当掉信物后继续从阮家拿钱的证据!有了这个证据,魏魁场就算是想不承认自己没拿钱都不可能了。
    不知道魏魁扬在知道自己被自己的亲娘坑了一把,会不会吐血!
    小常氏不是想毁她的名声算计她么?那么就让她最心爱的儿子声名尽毁,自食其果吧!
    小常氏打定主意不还钱,所以欠条写得干脆。上面写着因为今日退亲,所以把这五年来从阮家拿的钱还给阮家,从此两家毫无任何关系。至于信物玉簪由于已经当掉,等赎买回再送到阮家来。
    小常氏跟着魏皑这么多年,也认识字的,看了几遍没有问题,就摁了手印。
    阮绵绵也签了写,摁了手印,周围的乡亲也都摁了手印作了证。
    两方人把信物与婚书交换了。小常氏当着众人面恨恨地把婚书与木簪给毁掉了,然后给众人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扬长而去。
    阮绵绵笑了笑,对众乡亲道:“各位爷爷奶奶,大伯大娘,想不想每家分上几百文的零用钱?”
    众人眼睛一亮:“四丫头,你是说……?”
    阮绵绵扬了扬手中的欠条,笑得罂粟般妖治:“走,咱们找村长去衙门告状去!”
    想到阮绵绵之前把阮家的地和房都送人的手笔,再想到这欠条上的钱,众人的眼睛都亮得快把太阳光都比下去了。
    “太好了,去告状喽!”众人欢呼声起,兴奋的跟过年似的。
    看着乡亲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阮绵绵抿唇而笑,这钱经过魏家就脏了,就算是收回来她也不要。
    只要把这事闹到公堂,魏魁扬这个渣男身败名裂那是必然的,而她非但不会因退亲而毁了名声,还会博得舆论的同情与好感。
    要知道她受的委屈连整个村都看不过去了,都忍不住为她申张正义了,可见她是一个多么能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少女啊!
    她的优良品德一定会很快传播出去,到那时,她定然成了所有媒人眼中的香饽饽,她自然不会答应,那么这些人就会把目光转身阮蔓青。
    到时就可以给阮蔓青好好挑选了。
    村民们拿着欠条高兴的跑去找村长与族长商量去了。
    “阮姑娘真是好手段,不动声色之间就毁了一个男人。真是最毒妇人心。”远远的飘来一道男人慵懒性感的声音,磁性饱满的让人听了恨不得耳朵都怀孕了。
    阮绵绵回头一看,眼微眯了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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