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衫轻薄,逢春几乎四个月大的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凸起,她不大方便去抱小婴儿,只就着两个奶妈的手臂,细细瞧看小哥俩,已经长开的两个奶娃娃,再不是逢春记忆中的两块红肉疙瘩,已是两团粉粉嫩嫩的胖娃娃,两人摆在一块时,看着又喜庆又有趣。
    孟氏几乎看红了眼睛,其实,自打姜篱随夫远行之后,孟氏的眼圈就总是红的。
    望着侄女由夫婿陪着,领着新生的孩子回娘家探亲,那一脸幸福喜悦的模样,孟氏心中彻底悔恨起来,没有爹娘在旁边看护,也不知小女儿以后会过的怎样,大女儿肚子再怎么不争气,薛家也没一个人敢给她脸子瞧,虽说女儿成婚十年了,也没有生出一个儿子,薛家也没敢提过要生庶长子的话,可这事要落在小女儿头上,只怕……
    从颐华堂出来后,众人来到了明萱堂,姜夫人新鲜两个小外孙,坐在炕边一边笑一边逗,婷姐儿和嫤姐儿也趴在旁边瞧着乐,因大房的爷们还没回来,逍哥儿和晏哥儿便向董临瑞讨教学问,至于姜箬……则在和逢春偷偷咬耳朵。
    咬慧柔郡主的事情。
    话说,姜箬当初成婚三年无孕,每逢在宴饮场合上碰见,慧柔郡主总忍不住奚落姜箬几句,那一段时日,可把姜箬气坏了,三年之后,姜箬的小宇宙爆发,一口气生了两个男孩,可算能在慧柔郡主面前扬眉吐气了,慧柔郡主自前些年生下一女后,至今未再有孕。
    然而,姜箬闲闲地抚弄着手指甲,笑道:“我做满月酒那日,给她也下了帖子,谁知,她居然称病没来,呵,她肯定以为我会嘲笑她。”
    逢春一脸气定神闲道:“听阿箬你的意思,倒是慧柔郡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姜箬红光满面地笑道:“正是,谁有空和她置那些闲气。”
    待到午前,姜大老爷、姜策、姜筠都特意回到府里,知晓姜箬回娘家省亲的韩氏,也专门从侯府过来,当天中午,长公主府热热闹闹地开了两大桌,逢春正怀着身孕,自然正大光明地无需饮酒,男席那桌上,姜筠不可避免的要饮几杯应景。
    当天晚上,逢春闻到姜筠身上未散的酒味,义正言辞地说道:“今晚我们分床睡,我闻不惯你身上的酒味。”
    姜筠挠头苦笑道:“唉,真是倒霉啊。”他又苦挨了一个月,前两天已与逢春商定,今晚就能开荤斋,谁知不巧的很,妹妹与妹夫恰与今日领着孩子回家,这一顿酒饮下来,倒是坏了他的好事,说不得,姜筠只能卷了床铺盖,跑去卧房的墙角睡宽榻了。
    这一拖,就到了三日之后,大商朝的法定休沐日,待吃过晚饭,又一一与三个孩子做过睡前交流后,姜筠神采焕发地把逢春往床上赶,逢春捧着微微隆起的肚皮,蹙眉提醒道:“那……你小心些,你要敢伤着孩子,我跟你没完。”
    “放心,我会一直问你舒不舒服的。”姜筠摸着逢春丰润的脸颊保证道。
    逢春默默偏开头去,默许姜筠干坏事,姜筠放下一层水红色的细纱帐后,再伸手去解逢春的外裳,襟口松开一大半时,已泄出无限春光,姜筠轻轻搂住逢春,一寸一寸掠夺春光,逢春起先还不觉着姜筠之前的话如何,待到他后头一会儿问一句‘舒服么’时,逢春彻底囧了,这个……这个,汉语实在是太博大精深了,之前明明是那种意思,到后头,居然又变成了这种意思。
    “你别再问了。”逢春红着脸蛋,颇有些羞恼不堪。
    姜筠故意装傻:“我不问你怎么知道,你身子舒不舒服呀。”
    逢春:“……”
    待到完了后,姜筠轻抚逢春微凸的肚子,柔声问道:“可有感觉不舒服?”逢春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姜筠再亲亲逢春的脸蛋,“你怀着孩子,到底是有诸多顾忌,咱们也不多试,还跟之前一样,就一旬一回吧。”逢春再轻轻点头,“好。”
    “好了,明天我休沐在家,你若是想逛园子,我陪你一起。”姜筠笑着安排明天的娱乐打算。
    逢春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想坐秋千。”
    “行,那我慢慢推你荡会儿。”姜筠一口答应道。
    和逢春渡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后,次一日,姜筠继续开始他的上班之旅,这一日,姜筠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打开看罢之后,姜筠目光微凝,过了许久,姜筠把那张薄薄的信纸折好,再原封不动地放回信封,在外头又套了一个新信封,提笔写上几个字后,又拿火漆密封了,方命贴身随从陆平进来,神色平静地将信封递出去,吩咐道:“亲手交到清平侯府韩二爷韩越手上,不得有误。”
    陆平躬身应道:“是,二爷。”
    待姜筠下午回到府里时,逢春正歪在炕头打盹,姜筠轻手轻脚地坐到炕边,目光静静地凝视着逢春,不知过了多久,逢春才缓缓睁开眼睛,见姜筠穿着官服坐在一旁,便问:“二爷,你回来了?回来多久了,怎么连衣裳也没换?”
    姜筠温柔轻笑:“没多久,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你既醒了,那过来帮我挑一件衣裳穿吧。”
    第111章 逢春V
    惠安三十一年四月二十一这日,韩越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来自御史台的朋友,信封内的信封内的信纸里,写的内容是他宠妾灭妻,另一封来自连襟姜筠,信封内的信封内的信纸里,写的内容是他垂涎已嫁做人妇的五姨子,并纳了一个容貌与其相似的女子为妾,两封信的笔迹完全一模一样,韩越虽见的不多,但也看的出来,这两封信都出自妻子逢瑶之手。
    这个女人真是……
    韩越心如烈火在燃烧,面色却无比冷峻,指节泛白地捏紧两封信,韩越策马回了家里。
    .
    韩越身着宝蓝色绣点团纹案的薄绸夏衫,脚下生风地回了正院主屋,所经之处,院内的丫鬟无不被吓的寒颤若惊,待大步来到门前时,咣当一声,韩越直接踹门而入,屋里,逢瑶安静的坐在炕床上,见丈夫气势汹汹而来,逢瑶也不起身相迎,径直吊起嗓门,言语尖锐带刺道:“哟,这是刮的哪阵风呀,居然把二爷吹来了?”
    立在逢瑶身侧的丫头,脸色惨白地去拉主子:“二奶奶,和二爷好好说话呀……”
    不待丫头声音惊惶地劝说完,逢瑶已霍然站起身来,反手就甩出响亮的一巴掌,竖眉骂道:“你算哪根葱,我怎么说话,需要你来教我?再给我啰嗦废话半句,我就把你卖进窑子里去!”
    劝解逢瑶的丫头,冷不防被甩了重重的一耳光,一个趔趄之下,登时摔坐在地,又听主子语气发狠,说要把自己卖进窑子,当即忍不住滚滚落泪,低低哭了起来。
    韩越脸色阴沉,朝捂脸低泣的丫头喝道:“滚出去,叫所有人都滚到院子外头去!”
    捂脸低哭的丫头,一骨碌爬起身来,勉强行了个礼,然后跑了出去。
    待院内的婆子丫鬟均远远退开后,韩越从袖子里掏出两封信,捏在手里扬了一扬,面色严峻,目光冷冷道:“这两封信,都是你写的罢。”
    望着昨天送出去的两封亲笔信,逢瑶微微一愣,随即高高扬起下巴,敢作敢当地冷笑道:“是我又如何?”逢瑶目露恨意,满面神色中充满孤注一掷的疯狂与毁灭,“我说错了么?!你难道没有宠妾灭妻么?你就差把陈梅香那个小贱|人,挪到这屋里住了?!”
    听逢瑶口出污秽之语,韩越额筋剧烈地跳了一跳。
    逢瑶眼中阴戾之气更盛,口内呵呵冷笑道:“至于另一件,我也有说错么!韩越,韩二爷,韩姐夫,你敢摸着自己的心窝口,说你心里从来没有惦记过陶逢春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我姐姐病重,曾说过要把陶逢春许给你当填房,陶逢春生的好,生的美,你心里早乐开花了吧,没想到后来被长公主府截胡了,呵呵,要不是长公主府横插一杠,陶逢春现在生的丫头小子,以及肚子里又揣上的那一个,就该全是你的种了是吧,你这般惦记姜二傻子的婆娘,还有脸和姜二傻子称兄道弟,你可真够龌龊肮脏的……”
    韩越抽了抽脸皮,神色愈发阴沉的可怕。
    逢瑶却毫不畏惧,愈发笑的肆意癫狂:“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哈哈……”
    韩越死死捏着手里的两封信件,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疯女人!”
    “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逢瑶一把扫落炕桌上的所有东西,茶壶、茶碗纷纷滚裂在地,叮叮当当碎成一片,逢瑶站在一地碎瓷片中,双目通红,脸上明明在笑,却也流了许多泪水,“我娘、我姐姐、我弟弟都死了,我爹也不管我了,你又叫我守活寡,我就只剩下了栋哥儿,如今,连他都离我而去了,我不疯,我还做什么,哈哈,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韩越见逢瑶状若疯妇,吼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逢瑶哭笑着几乎弯下了腰,“韩越,你这个伪君子,当年逸哥儿死后,你骂我没心肝,说我没良心,今天,我把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栋哥儿才死多久啊,刚满三个月吧,陈梅香那个小贱|人,怎么就怀上两个月的身孕了?莫非那个小贱种不是你的?是她与野汉子偷出来的?”
    韩越不发一言,只阴森着面孔大步上前,重重打下一耳光。
    啪!逢瑶被打趴在炕床上,一时之间,钗落发乱。
    逢瑶红着眼睛扭过头,笑中带泪,句句带刺:“呵,不过是陶逢春的一个替身,你就这么护着她,容不得我说她一句不好,要真是陶逢春嫁给了你,你是不是要把她捧成心肝宝贝呀,要是你娘天天找她茬,逼她站规矩,你早巴巴地护着她去了吧……”
    怒捶几下炕床,逢瑶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既对我没有半分情意,为何要答应娶我!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一辈子呀!我什么都没有了啊!”
    韩越放下手掌,鼻息急喘,大怒道:“我当初为何答应娶你,你真的不知道原因么?我虽对你没有情意,但你到底是逢珍的妹妹,又是逸哥儿的亲姨母,我也想过好好待你,可你都干了什么?你但凡有点好妻子的模样,何至于会闹到如今的境况!”
    逢瑶撑着炕床站起身来,扑到韩越身前又哭又打:“我不是好妻子,难道你就是好丈夫了么!你就没有一点错么!你个混蛋,你个伪君子,明明就是好色之徒,却装的道貌岸然,我有哪里不好,你告诉我呀,我可以改的呀,偏你对我整日板着冷脸,又爱答不理,我做小伏低了这几年,你却还是不肯亲近我,只顾着和陈梅香卿卿我我,我儿子才死,你就和她睡出了贱种,你个没良心的,分明就没把栋哥儿当儿子看过……”
    韩越被哭缠的烦怒不已,一把将逢瑶再推回炕床上,神色冷冷道:“栋哥儿走了后,我本觉你可怜,已打算等过个小半年后,再与你做回正经夫妻,如今……你这般坏我仕途,毁我名声,那也别怪我无情无义了,待我到你家说清楚,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韩家的媳妇。”
    “你想休了我?!”逢瑶伏在炕床上,披头散发地哭着问,“然后再把陈梅香扶正是不是?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吧,如今终于等到好时机了……”
    韩越已不想再与逢瑶多言半句,径直摔门离去。
    逢瑶伏在炕床上,捂着半边发热的脸庞哀哀痛哭起来,她也不知到底该怨谁,嫁给嫡姐夫的亲事,是母亲与她牵来的,母亲当时说的千般好万般好,哪个女人不想显贵一世,所以她答应了,明明她才是公府嫡女,为何到了最后,却要沦落到当弃妇的地步。
    她要是被休弃,娘家也不会再容下她,逢瑶缓缓撑身坐起来,眼睛赤红地疯笑道:“陈梅香,你个小贱|人,我不得好过,你也别想安生,想扶正?想当正房?你做梦,呵呵……”
    敛了笑意,逢瑶霍然站起身来,自己到屋里净面梳发。
    待离开院子时,逢瑶已是一幅平静如水的模样,韩家二房新搬迁的府邸,虽与清平侯府没法比,但地段依旧不错,占地也阔阔朗余,逢瑶为正房奶奶,陈梅香乃是妾室,哪怕是贵妾,也依旧是个妾室,所以,她得依附着逢瑶的主屋居住,不然,便是不合规矩。
    见主母突然来了香姨娘的小院,守门的婆子一嘴结巴道:“二奶奶,您怎么来了?”
    逢瑶眸光微转,语气平静:“怎么,我不能过来这里?”
    “不,不是……”守门婆子吞下了嘴里的话,只能硬着头皮道,“二奶奶,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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