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瑶轻哼一声,脚步从容地进了陈梅香的小院,才行到小院中间,陈梅香已挑帘而出,恭敬福身行礼道:“不知二奶奶大驾光临,妹妹有失远迎了。”
    “你才怀着身子,太太都免了你的礼节,你又何苦再给我行礼。”逢瑶不咸不淡地撂出几句话后,就迈步进了屋里,神色一切如常。
    陈梅香命一个丫鬟去奉茶,然后领着另一个丫头跟着进到屋内。
    变故就在一瞬之间,陈梅香刚进到屋内,后头的丫鬟还没进来,逢瑶突然发难,她倏得狠推一把陈梅香,陈梅香没有提防,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还不待陈梅香在地上落稳,逢瑶又快步冲上前去,先朝陈梅香的肚子狠狠跺了两脚,然后就着踩她肚子的姿势,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锋利的碎瓷片,面目狰狞地去划陈梅香的脸蛋,又快又狠,毫不犹豫。
    跟在陈梅香身后的丫鬟,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尖叫着赶紧扑上前去:“二奶奶,你疯了!”
    用力划烂陈梅香脸蛋的逢瑶,豁然站起身来,使劲踹出去一脚,将扑上来的丫鬟狠狠蹬开,然后也不管一脸鲜血的陈梅香如何惨叫,愈发疯狂地猛踢陈梅香的肚子,一边重踹,一边怒骂:“贱人,小贱人,就是我被休了,也轮不到你去当正房……”见陈梅香的裙子下迅速见了红,逢瑶兴奋的哈哈直笑,“你的小贱种没了,叫它去陪我的栋哥儿罢……”
    在屋里发出惨叫声的第一时间,院里所有的丫鬟都赶紧往屋里闯,虽及时制止了逢瑶的疯狂踢打,但陈梅香的两瓣脸颊上,已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划痕,鲜血殷殷地往外淌着,更让服侍丫鬟心底冒寒气的是,陈梅香五天前才确诊有孕的肚子……
    定国公府,陶家。
    韩越从家里出来后,骑马直奔定国公府,得知陶景就在府中时,韩越冷着脸去寻陶景,见了岳父,韩越也不怎么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又摔出逢瑶写的那两封亲笔信,陶景看罢,登时又惊又怒,骂道:“这个孽障,竟敢如此胡作非为!”
    “妻贤夫祸少,这般不贤不德的妇人,恕韩家难再相容!”韩越面无表情道,“我回去便会与她休书一封,贵府今天就派人把她接走吧。”说罢,起身离开就走,任凭陶景在后头喊留步,也不驻足停留一下。
    见女婿大步走远,陶景跺了跺脚,然后到福安堂去寻陶老夫人。
    自打出了年,陶老夫人的精力愈发疏懒了,陶景寻去福安堂时,陶老夫人才从睡眠中醒来,听了小儿子的述说,陶老夫人轻拍炕几,骂道:“这个蠢丫头,她是疯了不成?”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韩姑爷执意要休妻……”陶景一脸烦愁道。
    陶老夫人瞥一眼没点主见的小儿子,心中叹息之余,又口气严厉道:“来人,把四爷给我叫来。”丫鬟们应声而走,去请丁忧在家的逢则,陶老夫人捻着手里的檀木香珠,语气冷漠道,“逢瑶与姑爷闹到这般田地,夫妻是再也没法做了,咱家也不留这种祸害门风的败德姑娘,叫逢则去韩家一趟,逢瑶若是愿意,以后就叫她去清一庵待着,若是不愿意,就给她一碗砒|霜,自我了断。”
    陶景静默不语,算是默认了老娘的主意。
    陶老夫人说完前头一番话后,略顿了一顿,又道:“再叫逢则媳妇明天去一趟长公主府,看看逢春那里如何了。”
    嘉宁长公主府,如意苑内。
    歪在炕头上打盹的逢春,缓缓睁开眼睛,见姜筠穿着官服坐在一旁,便问:“二爷,你回来了?回来多久了,怎么连衣裳也没换?”
    姜筠温柔轻笑:“没多久,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你既醒了,那过来帮我挑一件衣裳穿吧。”
    “好呀。”逢春略揉揉有些模糊的眼睛,然后从迎枕上直起身来,伸脚去穿摆在踏板上的软底鞋,踢上一只软鞋后,逢春忽抬起头,对姜筠笑靥如花地撒娇道,“二爷,我突然有点不想走路哎……”
    姜筠伸胳膊揽住逢春,低眉问道:“你想叫我抱着你走?”
    逢春眼睫轻眨,眸光宛若一汪清泉般潋滟生辉。
    姜筠轻轻一笑,柔声轻语道:“想叫我抱,可以,先拿点好处给我。”逢春甜甜笑问,“那二爷想要什么好处呀。”姜筠挑眉反问,“你说呢?”逢春伸臂勾住姜筠的脖颈,把他拉低一些,然后在他脸颊上啵了一口,姜筠不觉满意,又道,“好处不够。”
    逢春再眨眼睛,然后去亲姜筠的嘴唇,她本打算蜻蜓点水一下就撤,谁知点完水的蜻蜓,还没灵巧的飞走,就被澎湃涌动的湖面吞没下去,嘴唇被牢牢吸噬着,逢春只得攀着姜筠的脖子,承接细细密密的扫荡,姜筠愈吻愈深,揽着逢春腰身的双臂也愈收愈紧。
    “唔,疼……”逢春察觉到有些不对了,不由轻轻支吾一声。
    姜筠意识到失态了,忙松了手臂,神色略紧张地问逢春:“怎么了?是我挤着孩子了么?”
    “孩子没事,我有事。”逢春努了努嘴巴,“你干嘛呢,嘴里都快被你亲烂了。”
    姜筠慢腾腾的‘哦’了一声,依旧笑的满目柔和:“没什么,只是想多讨点好处而已,好了,得够便宜了,我来抱你回屋……”姜筠端起身子愈发柔软丰盈的妻子,抱着她稳稳缓行,口内问道,“你想叫我穿哪件衣裳,我自己去衣柜里拿吧。”
    “嗯……就穿那件豆绿色的,绣竹子纹案的吧。”因已是初夏季节,逢春给姜筠挑了一件清新风的衣裳。
    姜筠自是应好,待进到屋里后,姜筠把逢春搁到床上坐着,自己去翻衣柜拿衣裳,又有条不紊地更换了衣物,方一身清爽地坐到逢春身侧,逢春偎到姜筠身上,抬眼望他:“二爷,你又有不能与我说的心事了么?”
    “为什么这么问?”姜筠轻怔一下,问道。
    逢春轻轻摩挲着姜筠衣裳上的翠竹,缓缓开口:“我感觉的啊,我觉着你心里又藏了事。”其实不单单是因为感觉,已做夫妻近十载,姜筠稍有些异常的行为,逢春大多都能辨的出来,自她再度有孕后,姜筠与她亲近之时,一惯都非常克制,生怕伤到孩子,而今天,他失态了,逢春会喊疼,不只是嘴里被亲的疼,而是姜筠……的确有点挤到她的肚子。
    姜筠静默片刻,然后轻抚逢春柔软的鬓发,开口道:“也不是不能与你说,但你听了之后,别放在心上。”
    “难道是和我有关么?”逢春琢磨一遍姜筠的话后,有些稀罕的问道,若是关于别人之事,姜筠应该不会特意嘱咐她,叫她别放在心上。
    姜筠轻轻颔了颔首:“对,和你有些关系。”
    逢春温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事呀。”
    姜筠低下眼睛,目光深深地落在逢春脸上,说道:“我今天去上衙之后,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逢春想了一想,试着发散思维:“难道那信上提到了我,还说了一些……对我不利的事情?谁和我这么大的仇啊。”还专门寄信到姜筠上班的衙门。
    姜筠伸手将逢春抱坐到腿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说道:“看笔迹,那封信是个女人写的,看内容,这个女人应该是你七妹妹……逢瑶。”
    “逢瑶?”一听匿名信的主人有可能是逢瑶,逢春立时瞪大了双眼,“她说我什么了?”踏玛德,这个死丫头还敢给她闹幺蛾子呐。
    姜筠没有直接回答逢春的问题,反而说道:“后来,我把那封信,原封不动寄给了韩越。”
    韩越?逢春有点搞不明白的糊涂了:“干嘛寄给他呀,你不应该拿回来,给我瞧才对么?”
    “那封信上,不单单写了你,还提到了韩越。”姜筠目光一凝,口气有些不悦的说道,见逢春满脸不解的迷糊官司,姜筠不再故弄玄虚,一字一字娓娓道来,“信上说,在你四姐姐逢珍病重之时,你嫡母已和你四姐姐商量过,倘若你四姐姐有什么不测,就把你许给韩越做填房,以便照顾你嫡姐留下的儿子——逸哥儿。”
    纳尼!逢春大吃一惊:“居然还有这种事?!”
    吃惊过罢,逢春喃喃低语道:“若是真有这种事,那应该是我落水之前的事了……”仔细想想,这事倒也的确大有可能,逢珍生逸哥儿时遭遇难产,虽保住了一条性命,却始终缠绵病榻,不曾有些许好转,身为逸哥儿的外祖母和亲娘,高氏和逢珍少不得要为外孙和儿子未雨绸缪,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娘就等于有了后爹,若是韩越另娶它门贵女,逸哥儿的成长旅程,不顺利的可能性将十分之大,而若是把庶女之身的陶逢春塞过去,便可继续维持陶韩两家的联姻,韩越的岳家仍旧是陶家。
    “就算真有此事,可这都已是多久的陈年旧事了,你不会在为这个不开心吧……”逢春瞅着脸色不悦的姜筠,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姜筠唇角微弯,扯出一抹分外讥诮的弧度:“逢瑶早先说你和姑家表兄私相授受,我那时候就没在意,这种从未上过台面的密事,我为何要在意?”
    “既不是因为这个,那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呀。”逢春继续纳闷追问道,同时在心里对逢瑶破口大骂,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就在背地给她穿小鞋,就算她真的倒大霉了,予她又有什么好处。
    姜筠缓缓敛去讥诮的笑意,变为一脸面无表情:“若她只是说这些,我自然用不着在意,然而,信上还提了别的事情。”
    逢春知晓下头的才是重点,忙问:“别的什么事?”
    姜筠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再说道:“两年前,韩越纳了一房妾室,那妾室与你有几分相像,而且,韩越对她甚为宠爱,晚上除了留宿正房主屋之外,一律都在那个妾室的屋里歇下,他其余的所有通房,统统成了纯粹的摆设。”
    “韩越在暗地这般惦记着你,你说,我难道不应该生气么?”姜筠口气漠然地反问道,上一世,韩越与逢春有缘,那是他没办法控制的事情,这一世,与逢春有缘的是‘姜筠’,也可以说是‘韩胤’,总之,不再是韩越,韩越在背地里,以这种方式惦记别人的妻子,着实叫他失望兼不耻。
    逢春无语至极,难以置信地结巴道:“我……他……”她可是真的不知道,原来韩越还对她,不,应该是陶逢春,存了这种非分之想,踏玛德,逢瑶也太会挑事了,等等……逢春望着姜筠,道,“你刚才说,你把那封信寄回给韩越了?”
    “对呀。”姜筠轻轻摸了一把逢春的脸蛋,双目却泛出冷意,“逢瑶以为挑出这种事,她还能把自己摘干净么?”
    逢春咬了咬唇,轻声问道:“那你……恼我么?”
    姜筠缓缓摇了摇头,低声叹气道:“曾打算叫你做填房的,是你嫡母和嫡姐,你嫁给我之后,没放开心思的,是韩越,这些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有谁愿意知道,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惦记了这么多年。”
    第112章 逢春V
    听姜筠没有迁怒责怪她的意思,逢春稍稍放下心来,逢瑶这死丫头可真行,总拿这些敏感问题做文章,要是姜筠是个心胸狭隘的,或者是个脑袋拎不清的,她岂不是横遭无妄之灾……静了一静后,逢春才小声开口再道:“二爷这些年,和韩越的私交挺不错的,那以后……”
    “以后,哪还有什么以后……”姜筠啄了一下逢春的眉心,温声道,“事情我都与你如实说了,我既不怪你,也不生你的气,你别放在心上,更别胡思乱想。”
    逢春轻轻‘嗯’了一声,乖乖点头。
    纾解出来烦心事后,姜筠心里顿时舒坦多了,他心里再怒再气,也不好真把韩越怎么样,他毕竟曾是自己的亲侄子,他把那封信转寄给韩越,已算是绝了这辈子的相交,抛开占据心扉一整日的破事,姜筠轻抚逢春的肚子,关怀道:“宝宝今天乖么?”
    “挺乖的。”逢春微微笑道。
    .
    四月底的天气,已有些闷热,逢则单手负在背后,面无表情地跟着韩府家丁前往柴房,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小厮,其中一人捧着托盘,盘内搁着一只青花茶盏,行不多时,几人到了一扇木门前,韩府家丁伸手推开门,而后口内说道:“陶四爷,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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