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殿义说:“是关于七月流火一个叫时锦年的鸭子,来意大概是求干爹你放他一马。”
    吴韵棠彻底失去了兴趣和耐心,随手戴上眼镜拿起书,吩咐说:“既然这样就没有见的必要。你去和丁牧遥周旋下,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没办法见客。赎人的事情也不必提了,等他还够了债,人自然就自由了。”
    桑殿义一时没有离开,静静地呆了会。
    吴韵棠抬头看他一眼,“还有事情?”
    桑殿义笑说:“没事,不过很少见你读书。”
    吴韵棠低头目光落在书页上,“你可以出去了。”
    第章
    看到别的人家兄友弟恭吴韵棠难免会产生困惑——他们是如何办到的?自己只有一个哥哥,到最后却是个你死我活的对立关系。
    十七岁那年他哥一个巴掌把他扇出家门,此后他就搬出老宅,公开彻底地跟着桑铎混。桑铎建议他不必去上去,花钱买个文凭了事,“我就买了一个放在家里压箱底。那些正经八百上学的我看也没读什么正经书,到处打野炮是真的。你也别去上什么学了,跟着你桑哥我,学着怎么管理怎么结交,这些可比上什么大学都强。”
    吴韵棠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是真是觉得读书有点意思的,“说不定我真的读出些名堂来,老头子走之前说过希望我出国读书的话。”
    桑铎就捏他的脸,“别想那些没用的,我可舍不得你出去受苦。你走了我怎么办?”
    吴韵棠听了这话心里难免暖和和的,大学他仍旧去读了,读的是本市一所大学的历史系,自己考的,不过出国什么的暂无打算——只要这个城市还有人需要自己,他就不想离开。
    此后是两三年内他的生活非常忙,又要读书,又要参与管理社团。每天去上课前呼后拥跟着不少保镖,在课堂里坐着周围也没有同学敢和他搭讪,他也毋需在大学交什么同龄的朋友。
    桑铎和他大哥吴韵章之间的争斗越发激烈,两方势力决裂之后地盘被一分为二。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吴韵章手里的资源要多一点,他又占了名正言顺的上风,很是想乘胜追击彻底剿灭桑铎他们这一派。
    然而桑铎既然敢公然反了,自然对形势也有自己的预判,他见招拆招步步为营,两三年的经营下来渐渐扳回形势。他曾经对吴韵棠笑说:“你看大少爷也是正经读过书的,还是老爷子送到国外去喝过洋墨水的,结果读成了个学院派的——我就纳闷了,咱们这一行的有那么先进么?不还没跟黑手党接上轨嘛!——老爷子确实有想法,高瞻远瞩,不过就是太超前了,过一百年也许我们能够理解他的伟大。不过苦了你哥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用超前的理念和我们这些不上台面的人战斗。”
    吴韵章对此也不苟同,“这个和读书有什么关系?吴韵章敌不过你,完全是因为他性格的关系,刚愎自用又妇人之仁,不读书更什么也不是了。”
    桑铎就说:“行啊!二少,你比你哥有出息多了……不过,你这么评价你哥哥好么?我是说你毕竟就这一个亲人了。”
    吴韵章只当他在试探自己的心意,便说:“那也要他也拿我当弟弟看才行,我在他眼里不过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倒是你,不会因为顾及他对你的恩情手软了?”
    桑铎就拍了他脑袋一下,笑说:“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还挺来劲的!”
    吴韵章嘟着嘴,“就你一直小看我,把我当小孩子。”又猛然想到自己已经快二十了,不好再撅嘴,就收回来。
    吴韵章也并非坐吃山空束手就擒地等着,实际上他不是无能的二世祖,只是遇到的对手太过强劲。为了实现他对父亲的承诺,亲手将社团洗白带进正常的商业轨道,他也会适当地牺牲自己的一些幸福,比如说同他所唾弃的桑铎做一样的选择——借助家族联姻来结盟,巩固自己的势力。
    当桑铎得知吴大少即将订婚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非常暴躁,据说砸坏了一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出气——这些吴韵章是不知道的,他到桑家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还有桑铎的脸色。
    桑铎的儿子桑殿义已经两周岁多了,迈着小胖腿满屋子地跑,保姆在身后小心地追着扶,他抬眼看到吴韵棠立刻蹬蹬地跑过去张开小胖手臂90度仰着头求抱抱那种姿势。
    吴韵棠并不觉得自己多么有小孩缘,也不是特别喜欢孩子,说起来他还觉得小孩子是种不可理喻很麻烦的生物。可是不知怎么的,桑铎的这个孩子好像总爱黏着他,他也不讨厌。于是就弯下腰把小胖孩子给抱起来,问他,“你爸爸在哪?”
    桑殿义搂着他脖子撒娇,“哥哥,不和爸爸玩,和我玩。”
    桑铎从棋牌室里出来,嘴里笑骂:“臭小子,P大点就开始撬你老子的墙角!”把他儿子从吴韵棠的怀里揪出来,不顾小孩子圆滚滚的不满挣扎,丢给后面的保姆,“带他去别的地方玩。”
    桑殿义就哇地哭了,在保姆的肩头向吴韵棠伸出手,“哥哥哥哥!”地哭叫着被强行抱走了。
    吴韵棠耸耸肩,“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听说吴韵章要结婚的消息了?”
    桑铎笑说:“他结婚我有什么心情不好的,相反,我还要送一个大礼给他。”
    吴韵棠闻到了阴谋的味道,果然,桑铎搂过他亲热地说:”这个大礼还要你帮我送出去才好,你们是兄弟么!”
    吴韵棠说:“我才不要!”很傲娇地撅嘴。
    吴韵棠把人哄进书房,对他如此这般说了自己的计划。
    吴韵棠眯起眼,“你是要我去勾引自己未来的大嫂?”
    桑铎说:“别说那么难听么,他们俩又还没有结婚,男未婚女未嫁,不算什么的。”
    吴韵棠仍旧眯着眼睛,“可是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和那个女人跑了?”
    桑铎笑说:“我在在这呢,你往拿跑?——这次的事情有点棘手,你哥选的政治联姻的家族是有H色背景的,如果真的让他娶成那女人,那一切就结束了。”说到这里,他眉头微皱,随即又笑了笑,“所以你一定会去做的吧。”
    吴韵棠不忍心看他略有点疲惫伤感的脸,然而心中还是不安,垂下眼,“为什么一定是我?就不能花钱去雇个专业的人吗?”
    桑铎过去搂住他,“我当然也舍不得让你出去抛头露面,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想想这事情最后肯定是要捅出来的,如果是我雇人,那就把那女人的家族也得罪了,到时候不好收场。就只有你没关系,你们是感情不好的兄弟,是值得被原谅的。”
    吴韵棠第一次听他亲耳说亲情还可以被这样利用,心里难免动摇,然而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再次乖乖地听从了吴韵棠的安排。
    之后三个月的时间,吴韵棠在专业团队的策划下和那位“未来的嫂子”有步骤循序渐进地从邂逅到熟识,一步步地把她带进设定好的埋伏。吴韵棠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也许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冷眼看着一个无辜的祭品被慢刀宰割,心里却没有什么太多的负疚感——换个角度讲,也许真的如桑铎所说,自己是在变相地拯救这个女人,跟了吴韵章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幸福的。
    三个月后,女孩拉着他的手在海边散步,趁着一阵海风吹过,长发和长裙在风中凌乱的时候突然坦白,“我已经订婚了。”
    吴韵棠说:“我知道。”
    女孩说:“你知道?那么你知道我要嫁给谁?”
    吴韵棠说:“你要嫁给一个叫吴韵章的人——我忘了告诉你,我叫吴韵棠。”
    女孩停下来看着他,“这么说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你想做什么?”
    吴韵棠说:“我开始只是好奇那个没有人类感情的哥哥要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后来我慢慢了解了你,就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
    “我觉得你不适合做我的嫂子,你值得更好的生活——他配不上你。”
    女孩冷笑了一下,“他配不上我,那么谁能配上?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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