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了碧霭的托盘,抛下一屋子的娇声笑语,楚言走出太后寝宫的正殿,赶忙找人问:“冰玉在哪儿?”
    好容易在一座假山后面找到正闷闷发呆的冰玉,吁了口气,慢慢过去挨着她身边坐下,捉住她忙碌的双手:“看看这些花草被你扯的!要让何七看见,我可不护着你!”
    冰玉停下手,把头靠在她肩上,不说话。
    “还恼?要不,我再想个法子作弄作弄纳尔苏?那个丫头看着怯生生,怪可怜的,就先饶了她吧?”
    冰玉璞哧笑了出来:“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劝你消停些吧,闹得还不够么?”
    “心疼了?呵呵!那就算了。”
    冰玉啐了一口:“我是心疼你,挨太后一顿骂,罚了一个月不许出宫,还白白磕了好几个头,也不长点记性!”
    “太后明着骂我,暗地里可对我说:丫头,下回那小子惹恼了冰玉,你让他绕着北海跑几圈都成,别把平郡王府的脸丢到大街上去。彩云那边的生意好得忙不过来,全是沾了纳尔苏的光,我也该谢谢他。平郡王老福晋和福晋是你的长辈,我磕几个头也没什么,谁让我把她们家小王爷臊得在家里躲了一个多月,连大喜的日子都不肯出来敬杯酒呢?”
    “哼,他哪里是臊的?躲在温柔乡里蜜里调油呢!”有点醋味哈!
    “你要不放心,赶紧嫁过去看着。”
    “想得美!平日里甜言蜜语的,这回正要睁大眼,好好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谁在乎他是不是王爷世子,我要看不上,才不嫁呢!”
    “聪明女孩!”楚言由衷地称赞,颇为欣慰:“不枉我为你操心。”
    “谁为谁操心呢?你光顾着管别人的事儿,有那工夫也不替自己打算打算……”
    “哎呀,我刚想起来,跟舞兰约好了——”
    “姑娘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八爷——”可儿一路打听着找过来,看见她身后的冰玉,有些不知所措。
    饶是她住口得快,冰玉可没落下那两个字,一脸暧昧地推了推楚言:“快去吧!这种事也能把舞兰拉出来作幌子?”
    舞兰是被她拖来做挡箭牌,可谁知道胤禩突然会来?楚言有些无奈,可儿这丫头八成是被他收买了,只要碰上和八阿哥沾边的事就热心得不得了。胤禩这么明目张胆地找到慈宁宫来,会是什么事?
    目送好友走开,冰玉悄悄地叹息,藏着所有的心事,对所有人笑,对所有人好,她要陪着这样的楚言,能多快活一天就多快活一天。
    八阿哥一袭青衫,正背着手,意态悠闲地观赏廊下盛开的西府海棠,听见脚步声,转过身,含笑看来。
    楚言顿了一下,规规矩矩地走过去行了个礼:“给八爷请安。”
    “罢了,今儿冒昧,有些事儿要你帮帮忙。”
    “是。八爷既喜欢这花,不如就在这院里说话?可儿,沏杯——就前几天我们自个儿弄的竹心茶吧,请八爷尝尝。”
    八阿哥一直微笑着,静静地注视着她,直到她完成作为主人的“义务”,两人得以坐下说话,才慢慢地开了口。
    他是为了九阿哥的事来的。九阿哥跟着去了新行宫,可有了八阿哥的安排,其实没他什么事儿,闲着没事儿,就跑了趟盛京,名为考察当地建材市场,结果考察回来一个大姑娘。
    那姑娘和楚言还有些渊源,是辽东佟家的女儿,本来是今年的秀女,托了佟家的关系早早办了免选。选秀是免了,家里让她嫁人,大姑娘不乐意,女扮男装逃了出来,也不知怎的遇上了九阿哥。下面一段,八阿哥言语不祥,楚言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小红帽遇到大灰狼,什么下场?九阿哥大概吃完了,抹嘴的时候发现这姑娘不是他能随用随扔的,犯起了难。
    “好啊,九爷好本事!欺负到我们家头上了!吃干抹净,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哪有这么美的事!”楚言冷笑。
    八阿哥皱了皱眉,仍是好声好气地说:“九弟是想娶的,已经托了佟尔敦跟她家里提亲,连聘礼都送过去了,她父亲兄长也已经答应。”
    “不答应行么?好好的女儿妹妹,就剩骨头渣了。”楚言继续义愤填膺,转念一想:“一边愿娶,一边愿嫁,还要我做什么?当伴娘?”
    八阿哥第一次发现,同她说话也有很费劲的时候,有些艰难地说出此行的重点:“她家里答应了,可那姑娘不答应。自从知道了九弟的身份,就没给过好脸色。”
    “那当然,不能给,更不能答应!”楚言的态度立刻转弯:“九爷定是隐瞒了身份,骗那姑娘他尚未定亲更没娶亲,不知怎么花言巧语,最后再霸王硬上弓。也不想想,他都娶了几个老婆了?让我们家女孩儿给他做侍妾?做他的清秋大梦!”这种流氓,在美国就是性罪犯,搬次家都该上警局备注,各州各地都要在网上公布示众,提请公民注意安全。
    八阿哥开始头疼,目光不露痕迹地四下扫过,声调放得更低更软:“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要说起来,她娘家身份不高,九弟肯三媒六聘已经——”
    见她两道眉毛渐渐绞到了一块儿,八阿哥心里有点发虚,一回京就听见老十老十四拍案叫绝地谈论纳尔苏出的洋相,那一趟要落在他身上,他是跑还是不跑?连忙换一个方式说话:“这事儿是九弟欠妥当,可他这回是动了真心,才肯费这么大周章。那姑娘心性甚高,脾气也不小,进京这一路上,对九弟一天三顿加宵夜点心地骂,要不是动了真情,九弟哪儿受得了这份闲气。”
    楚言果然被勾起好奇心,能让“花心老九”甘心受气的,是什么样的神仙妹妹?从来一物降一物,九阿哥这条恶龙的捕龙手出现了?从此人能减少一大害,也是善事一件,阿弥陀佛!
    八阿哥看她转着眼珠子思量,心中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这两个人,谈起生意来,常常一拍即合,其他的时候就没有对过盘,总是一付“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更不顺眼!”这回,九弟没奈何,求到她身上,怕是有的苦头吃!
    果然,楚言认真想了想,露出巫婆般的笑容:“这事,我管定了!”
    八阿哥替弟弟头皮发麻,干干笑道:“让她先住到你嬷嬷家,请你嬷嬷嫂嫂劝劝她,成么?”
    楚言奇道:“你们没地方给她住么?”
    “不是。这个——”八阿哥踌躇着怎么说。那姑娘的身份有些尴尬,姓佟,可在庞大的佟氏家族只是不起眼的一支远亲。她父亲因为生意的关系与佟尔敦有一点联系,佟尔敦能做的也做了,不能再指望佟家哪位长辈为她操心劳神。而女孩儿的性子太烈,胆子太大,交给谁都不放心。八阿哥安排九阿哥带着她先住在自己城外的庄子上,关上门详详细细地说明了利害关系,劝九阿哥放手算了。
    九阿哥当初劝八阿哥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头上,却是咬紧了牙,不松口,非把那姑娘娶到手不可,想来想去,最适合帮他的,还是楚言。
    八阿哥不想把楚言绕进去,一回府,先求八福晋帮帮自己的表哥。八福晋这一年来,性子大改,好相处多了,二话不说,第二天就去了庄子。她两人倒是相谈甚欢,可正事上毫无进展。八福晋回来,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八阿哥的询问:“我怎么说都是婆家人,把老九能夸的地方都夸了一遍,不好说的话,说了徒惹人嫌。那丫头入了我的眼,等真进了老九的门,我会看顾她。可眼前这事,你得找个她娘家的人来。”
    八阿哥没奈何,有了这档子事做借口,倒也可以大摇大摆地进慈宁宫找人。这会儿,想了想说:“九弟自然有地方给她住,她不肯嫁,又哪里肯住九弟的地方?就是我的地方也不合适。让她住到佟家又怕委屈了她。我想你嬷嬷一家人好,没那么大规矩,算来也是你家里的人,你嬷嬷嫂嫂还能帮着劝劝她,要能住那儿,最好不过了。”
    楚言犹豫着,古代避嫌的规矩很多,她到现在也没弄清,那个女孩不肯嫁给九阿哥,多半是被强制带进京的,要帮她先要把她从九阿哥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可是——“她的脾气很坏么?怎么个坏法?象谁?”要是像绿珠,还是算了吧。
    “倒也说不上坏,一路上也就对九弟发脾气,我劝了她一回也挨了顿骂,其他时候倒是挺好的。”
    “你带她去见见我嫂子吧,问我嫂子愿不愿意,别跟我嬷嬷说什么我答应了的话。要跟那姑娘共处的是他们,又不是我。”
    他们当然不会把底细告诉洛珠嬷嬷一家,只说楚言的同宗妹妹,家里已经给定了亲,逃婚跑了出来,如今不肯回佟家,也不肯住在两位阿哥的地方,问能不能让她住几天。
    玉茹听婆婆的主意,洛珠听了那番话,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立刻说好,还说愿意住多久住多久,就当在自己家。大概在洛珠心里,哪天楚言来这么一逃也不稀罕。
    她那个族妹是个什么样的绝色?楚言好奇了好几天,一出宫就奔嬷嬷家去,半路先拐去了“清粥小菜”听听玉茹的评价。
    玉茹手里忙着,零零碎碎地讲着那位客人。女孩叫寒水,第三天上把九阿哥送来的东西全砸了出去,把来的人兜头盖脸一顿臭骂,听得他们一家心里都打鼓,可后来几天觉得其实是个极温顺懂事的少女,话不多,对洛珠尤其孝顺,喜欢带着两个小的玩,还喜欢听玉茹讲生意上的事儿。末了,玉茹想起来一件事,寒水刚来时脸色不太好,站都站不稳似的,洛珠怕她病了,可巧芸芷来,就让她先看看,芸芷同靖夷商量,抓了几味药熬了给她服下去,才过一个天就活奔乱跳的,喜得洛珠不住夸奖芸芷的医术好。
    楚言听得肺都快气炸了,凭她看武侠小说的经验,寒水那样,多半是被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臭老九下了软骨散还是酥骨散之类的东西。有机会她要拆了九阿哥的骨头,数数是不是真的有206块。
    小院的气氛宁谧温馨。寒水陪洛珠坐在小桌边择菜,唠着家常,两个孩子满院子笑着跑着。
    洛珠招手让楚言过去:“楚言啊,寒水正在说辽东那边祖坟宗祠的事儿,你也听听。”楚言的□□曾祖祖父,将来她的父亲叔伯,死后还是要归葬故里。
    楚言坐下,悄悄打量对面的女孩几眼,有些失望,鹅蛋脸,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很甜美很可爱,可是离神仙妹妹的标准还远着呢!九阿哥至于要那么不择手段吗?
    寒水可没她含蓄,眼珠子上下转了几转,笑了笑,回头看着洛珠,笑道:“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离宗祠倒是不远,可有人看着,不许我们进去。祭祖的时候,我们女孩儿家也只能远远站在外面看……”
    聊了一阵子乡情,楚言问寒水逛没逛过京城,这季节什刹海风光不错,要不要去走走。寒水有点动心,两个小的已经扑上来,牛皮糖一般缠着要去。
    想着他们一天到晚被关在这个院子里,怪闷的,楚言答应一起去,叮嘱不许乱跑,乖乖的,回头给买果子吃。洛珠手边还有家务事,担心楚言对付不了两个小的,锁了门也跟着来了。
    楚言和寒水并排走着,突然回身狠狠瞪了一眼身后几步跟着的那人。那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拉开一段距离,远远地坠着。
    觉得可以安全地说话,楚言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寒水眼睛一暗,垂头丧气,她现在是有家不能回,等于无家可归,想起那个罪魁祸首,恨恨地骂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帮他,让他饿死冻死算了!”
    楚言一听有文章,来了精神,旁敲侧击,变着法儿要套出实情。寒水一肚子苦水憋了好多天,也要找地方发泄,被她轻轻一拔就开始哗哗往外倒。
    原来,事情真不是楚言想的那样。
    寒水是在离盛京三十多里的一个集镇遇到唐九的。她正美滋滋地吃着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看见边上几桌人对着店外指指点点,说什么戏子兔儿爷的,好奇地回头一看,就见到了唐九。当时他身边没有一个随从,一身衣服虽然华贵可满是尘土,牵着一匹同样一身土色的马,俊美的容貌透着一股颓丧,可怜兮兮地对着面馆里面流口水。寒水从小有个毛病,在家不知被数落过多少次,每次看见可怜巴巴找食的小猫小狗,总忍不住要喂它们点东西。这回唐九饥饿的目光同样打动了她,让小二招呼他进来,上一碗牛肉面。
    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唐九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她对面,一边哧溜哧溜地吸面条一边问她上哪儿,一听她说去盛京,立刻说同路吃完了一块走。近看,唐九身上就透出点霸气,寒水想自己一路上一个人也怪闷的,反正是男装,有个伴也好,这人看着眉眼还周正,也不像是个难对付的。
    楚言听得摇头,小妹妹没阅历,也不想想,清朝的男人都是月亮门脑袋,女扮男装有那么容易么?何况九阿哥是女人堆里滚大的!寒水从一开始就入了套。
    果然,唐九粘上了寒水,一起赶路一起吃饭一起住店,据他说,在前一个市镇被偷了钱包,有两个同伴约好在盛京见,到时会把钱如数还给她。寒水不太信他的话,也没太在意,两间普通客房的钱和一间上房差不多,不过唐九对吃有点挑剔,饭钱多花了不少。怕家里找来,她这一路上忍气吞声吃了不少哑巴亏,唐九有几次把对方打得跪地求饶赔不是,很解气!而且,他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同伴,长相顺眼,说话有趣,又会精打细算,比她一个人乱转好玩多了。
    到了盛京,并没有见到他说的两个同伴,寒水也不点破,反正无事,就陪着唐九四处看他要打探的生意。唐九有时会说点他家里的事,似乎唐家也是个大家族,他父亲娶了好些个老婆生了一大堆孩子,他母亲是侧室,还算得宠,但他从小不入父亲的眼,连带着也不讨母亲喜欢,只有一个哥哥跟他亲近,眼见着从家里得不到多少好处,他就跑出来自己做生意,听说往盛京倒腾木料赚钱,先跑来看看。
    寒水在佟氏家族也没少听说这类事,一点没起疑心,反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寒水的父亲是个秀才,连着两次会试不中,就回家接手了生意,连生了五个儿子,最后才得了这么个老闺女,疼爱的不行,在家时总要把女儿抱过去亲眼看着才放心。寒水从小坐在父亲膝上听他分派伙计管家,教训几个哥哥,甚至同客人谈生意,最喜欢的玩具就是算盘。七八岁开始帮父亲对帐,到了十岁,她核过的帐,父亲连问都不问。
    父亲常常对亲友感叹自己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几个儿子不争气,只有个女儿能帮着分忧,可惜是个女儿,早晚是人家的人。慢慢地,寒水就拿定主意要留在这个家里,帮父亲,也帮几个哥哥撑起生意,撑起这个家。没费多大劲办下免选,父女母女正高兴,就有人上门提亲,家族里的七姑八婶都劝爹娘早点为她挑个好人家,免得耽误了女儿。任她怎么表白心迹,都被当成了孩子话,年幼不懂事。最后,几个嫂子帮着挑了一户人家,各方面都般配,两边家族是世交,知根知底,她爹只嫌离得远,一来一回要七八天。所有人都笑她爹太宝贝女儿,蘑菇了两天,还是定了下来。寒水跳着脚说不嫁,没人理,一气之下从账房卷了几张银票一点碎银跑出来。可这么着,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逮回去,塞进花轿嫁人。
    如果,她自己带个上门女婿回家,事情大概就不一样了。唐九的教养很好,可见唐家也是名门大族,父母兄嫂应该没什么可嫌弃的,他家兄弟多,也不少他一个。他有做生意的头脑,以后让他干他的,自己一边帮他一边帮父亲,两全其美。
    寒水很为自己的聪明得意,找了个机会又问了问唐九家里的情况,就把自己的事儿说了出来。唐九一点没觉得为难:成,我们回去,告诉你爹,你不嫁那个人,我娶你。寒水从自己的角度理解了这番话,很满意,担心回去胳膊拗不过大腿,干脆拉着唐九找了个土地庙拜了堂,生米煮成熟饭。唐九对“熟”的理解不同,当晚就把寒水从女孩“煮”成了女人。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寒水发现变成了自己丈夫的唐九突然换了一个人。首先是两个同伴,严格地说是两个随从出现了,又给她找来两个丫环,然后,吃穿用度都上了一个档次,摆起了富贵人家的排场。
    寒水急着要回家,却稀里糊涂地被唐九拐上车,先去见他哥哥。到了喀喇河屯行宫,寒水再傻,也发现不对劲。眼看瞒不住,唐九就亮出了真实身份——皇九阿哥爱新觉罗#8226;胤禟。寒水这个气啊,好容易免了选秀,怎么又惹上个阿哥?九阿哥的名声她早有所闻,简直就是妻妾成群薄情郎的典型。
    追悔莫及,寒水打定主意故技重施,却发现自己手软脚软,被他轻而易举擒了回来,之后回京路上都是他每天抱着上车下车,进进出出。寒水浑身上下能够自由活动的只有嘴巴,每次看见他就骂。他脾气倒好,被骂得急了,也就是板着脸吓唬她两句。于是,寒水的骂功日日见长,那天施展出来把洛珠一家都吓得够呛。
    楚言无言地望着犹自愤恨不已的小姑娘,很想说她运气还不算太坏。
    该了解的都知道了,楚言把寒水带到“人间烟火”,等账房把账本送过来的工夫,教了她一点女子防身术:“女人力弱,花拳绣腿对臭男人没用,要这样,用膝盖用胳膊肘。教你一招,等臭男人挨近了,先这么一顶,他吃痛一缩,你身子往边上一让,回肘一撞,他再一缩,头一低,你拳头往回一收,就能砸在他鼻子上。来,比划比划招式,别用劲,我可是香香的女人。对,对,就这样!好样的,下回有人欺负你,别客气,记住了?”
    寒水不明所以,仍是听话地点头。账本送进来,寒水好奇地看楚言用古怪的方式算账,问这问那。楚言耐心地解释,末了,把东西往她跟前一推:“你照我的法子试试。对了,拿算盘来!”
    寒水学得极快,不过一刻钟就掌握了用阿拉伯数字计数,随后又弄通了楚言设计的几张统计表格,不停地点头:“姐姐的法子好,这个帐目容易看懂,以后要查也方便。”
    “你再看这个。”楚言又翻出她的统计图表:“这是饼图,这是柱图,这是线图,从这些图上你能看出什么名堂?”
    寒水认真地看了看那几张图,又去跟账本对,半晌笑道:“这张饼图是日常支出,工钱占了六成四,份额比上一季多了半成,再从这张线图看,数额也涨了不少……”
    楚言有些惊喜地听着,这个人才,她要定了,不能埋没在九阿哥的鸟笼子里。
    账房进来说八爷九爷来了,在东屋,问是他们过来,还是姑娘们过去。看出寒水的迟疑,楚言站起来笑道:“别怕,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我呢!”拉着她往另一头走,一边凑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看见寒水一头冲进来,九阿哥有些得意,还是想他的嘛!眉眼带笑地过来拉她:“寒水,啊——哎——呜——寒水,你想干什么?谋杀亲夫啊!?”
    八阿哥早有提防,可也没想到一照面九阿哥就挂了彩,半张脸都是血,连忙掏出帕子给他捂上,一边拉着他坐下,压着他的额头把下颌抬高,一边喝止又要扑过来的寒水。
    楚言走过来,把寒水护在身后,对着八阿哥下巴一扬:“我告诉她,九爷在她的饭菜里下软骨散,弄得她站都站不住。八爷要处置,先处置我吧。”
    八阿哥摇摇头,叹口气,不再理她,扭头专心料理弟弟。
    楚言追问:“八爷想必是不知情的了?”
    八阿哥身子一僵,九阿哥怕战火波及开来,连忙扒开帕子,瓮声瓮气地说:“我没告诉八哥。”算他倒霉,白白请来座瘟神。
    没告诉不等于他不知情。楚言冷哼一声:“九爷说的那件婚事,不成!以后,别再提!”
    九阿哥急得跳起来:“你,你说不成就不成?她——”
    楚言压根不睬他,拉着寒水说:“你这头发梳得不对,回头,让嬷嬷重新给你梳,该盘髻了。寒水,你和唐九当初在土地庙起过誓吧?怎么说的?”
    寒水眨巴着眼睛,有些跟不上形势,看见九阿哥一脸的血,心里有点怪怪的,被楚言一问,立刻乖乖答道:“当初,我和他在土地公公面前起誓,苍天神明为证,唐九与佟寒水愿结为夫妻,恩爱白头,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有违誓言者,不得好死!”
    “这些话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他想出来的?”
    “呃,是他。”
    “九爷,您听见了?”楚言笑若春花:“我妹妹有丈夫的,不能嫁给您,否则不得好死呢。”
    “胡说,我就是唐九。”
    “您是唐九?九阿哥是谁?唐九不是和我妹子在神前起过誓拜过堂了?莫非是嫌当初太草率?也是。那么,把唐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出来主婚便是。”
    九阿哥气结:“你明明知道——”
    “九爷,”楚言正颜道:“我知道您是当今圣上之子,皇九阿哥,神通广大,等闲人事没在您的眼里。可人家老唐家也是有家有业,有兄弟的,未必能由你欺负。若是唐九死了,我妹妹自愿再嫁,没说的,我做姐姐的全力成全,可现在,我妹夫尚在人世,夺人妻子为妾?这种事只怕皇上也不答应呢。”
    “你——你胡搅蛮缠!我是九阿哥爱新觉罗#8226;胤禟,也是唐九。你都认了我是你妹夫,为什么不能把寒水嫁给我?”九阿哥头晕脑涨,拉住八阿哥有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八哥,你替说我说两句话!”
    八阿哥一脸好笑,只盯着寒水问:“你不愿嫁给九阿哥?”
    “不嫁!”
    “你承认唐九是你丈夫?”
    寒水想起那句誓言,有点勉强地点点头:“是。”
    “你愿和唐九恩爱白头,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是。”
    八阿哥转向九阿哥,笑道:“九弟,你还求什么?”
    九阿哥恍然大悟,喜道:“是。我知足了!我是唐九,我就是唐九。”
    “你是唐九?”楚言冷笑:“我正要找你算账!你欺负我妹妹年幼单纯,先骗钱再骗人,当我们佟家好欺负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呜呜”
    八阿哥一把捂住她的嘴,凑在耳边劝道:“你妹妹都嫁人了,自有她丈夫照料。九弟不好,可你们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何不让他们夫妻自去和好?”一边对九阿哥使了个眼色。
    九阿哥大喜,过去拉寒水。形势变化太快,寒水还在发呆,情急之中,照着楚言教的防身术又是一下。九阿哥吃痛,扭住她的双手,使出蛮力,愣是把她扛了出去。
    八阿哥花了不少口舌安抚楚言,好说歹说,总算她同意夫妻的事情该由夫妻自己解决。
    “可是,寒水年幼无知,九爷却是花丛老手。”双方不是对手。
    八阿哥直笑:“你看他刚才那样,像个花丛老手么?”
    “也就是看他对寒水还有两分真心,我才从宽处置。”
    那还是从宽处置?八阿哥真该为弟弟庆幸:“多谢手下留情。”
    “不妨,来日方长。以后,你弟弟欺负我妹妹,你帮谁?”
    “谁也不帮,非帮不可,也是帮理不帮亲。”八阿哥不想在九阿哥的事上纠缠,忙抛出另一件事让她伤脑筋:“下月是额娘的生辰,送什么东西,我拿不定主意,你帮我看看哪样好。”
    楚言奇道:“你们母子的事,问我做什么?”
    “往年我孝敬的东西,额娘虽然说好,可也没见多么喜欢。我看额娘和你投缘,兴许,你挑的东西更能讨额娘喜欢。”
    “这样啊,你先说说有几样可选。”楚言的心思果然转到这件事上,一边听他描述看好的几样礼物,一边动脑子,末了笑道:“我看这三样都好,随便挑一件,算我送的成么?我原有一样东西要请八爷转交,就算八爷的吧。”
    八阿哥好笑道:“多谢费心!你有什么东西,自己送去不好,巴巴要我转交?”
    “这样东西偏是八爷亲自交给良主子,良主子才更喜欢。听好了——
    你静静的离去
    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
    多想伴着你,告诉你我其实多么的爱你
    花静静的绽放
    在我忽然想你的夜里
    多想告诉你,其实你一直都是我的奇迹
    一年一年,风霜遮盖了笑脸
    你寂寞的心有谁还能够体会
    是不是春花秋月无情
    春去秋来,你的爱已无声
    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
    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
    多想靠近你
    依偎在你温暖寂寞的怀里
    花静静的绽放
    在我忽然想你的夜里
    多想靠近你
    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懂你”
    “懂你,懂你。”八阿哥喃喃道:“这样礼物,额娘必定喜欢。”
    九阿哥仍然办了一套程序,宗谱里九阿哥的记录又多了“妾佟氏”三个字。反正不麻烦她们,寒水和楚言对此漠然视之。.
    楚言对寒水说:“佟氏拿佟氏的名分,寒水过寒水的日子。这么一来,你家那边也有了交待,你父母也抬得起头,你母亲也不会被人欺负。”
    寒水不入九阿哥府,到底是“唐九”的妻子,自然不能放她再住在别人家,何况那家还有个未娶亲的儿子。“唐九”在什刹海边上置了一个院子。
    名义上的事情虽然理顺,寒水仍然没有原谅唐九的欺骗和欺负,拒绝住他的地盘,也不接受他的馈赠。倒是他大姨子,一听说什刹海边的四合院,两眼发光:“我要,我要!”在现代,凭她这样的小白领,什么时候能买下这么一座院子!还不需要修缮,原汁原味。
    抢了房契地契,塞给妹夫两张银票,算是买断,楚言喜滋滋地拉着寒水参观她新置的不动产。既然是楚言的产业,寒水也就不反对搬进来,“唐九”憋了一肚子气却无话可说。
    在门口挂起“佟寓”的牌子,从佟府要来两房佣人,楚言给他们定下规矩。第一条,九阿哥,及九阿哥府来人,与狗不得入内。第二条,上门女婿唐九野够了回来,二姑娘寒水让进,就放他进来,二姑娘要不让进,就请他有多远滚多远。第三条,有违反前两条者,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以前,楚言所谓查账,极少查进九阿哥的生意里,一般都是九阿哥那边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有了寒水这个专用会计师,楚言要求执行她的股东权,每季检查一次详细账目,并有过问经营的权利。九阿哥瞪了她一分钟,突然笑容可掬地答应了。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楚言在“人间烟火”的偏院给寒水收拾出一间办公室,沿用佟寓的规矩,严格限制色狼出入。
    寒水很信任楚言,按照这个姐姐的安排,刚刚安顿好,就接到一张请柬。八福晋邀请她参加自己的生日小聚。
    ==〉一物降一物,9固然遇到了对头,楚言再牛也没斗过8不是?
    细看看9喜欢寒水什么,可以发现俺想表现的一点东西。有了“寒水”这一层,后面好几处情节会更自然流畅,因为第一次影射这里的读者,写的加倍用心,务必要博一个满堂彩,呵呵。寒水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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