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宫厚重的红漆宫门在一片吱嘎声中慢慢开启,黑夜里迷雾层层蔓开。
    守在鸾凤宫前的禁军听见声响,纷纷拔剑望向宫门处。
    迷雾散去,这才看清宫门处站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女子容颜绝美,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她勾去魂魄。
    她凝脂玉白般的手中抱着一柄白玉琵琶,红与白的极致色差,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感,却又本能的觉得危险。
    禁军们看到狐女,无一不是痴了。
    他们虽然守着鸾凤宫将近一年,但狐女从未踏出过宫门半步,这是他们头一次见到传言中迷惑帝王的妖妃。
    有着这般容貌,果然是妖。
    禁军头子见狐女要往外走,率先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大喝一声:“陛下有令,妖妃不得离开鸾凤宫半步!”
    他手底下的禁军们瞬间把长矛对准了狐女。
    “铮——”
    一声刺耳的拨弦,宫门外的青冈石地砖被那道琵琶音割开了深深的沟壑。
    “挡我者,死。”狐女眼中一片冰冷空洞,整个人恍若一具行尸走肉。
    禁军统领额头冷汗涔涔,握着佩剑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他冲身后的禁军喝了一声:“快去禀告陛下!妖妃要逃了!”
    那名禁军面如菜色的点点头,朝着帝王的寝宫奔去。
    狐女歪了歪头,笑意冰冷又恶劣:“逃?我可不逃,我得慢慢的,把这座城的人都杀干净。”
    “铮——”
    她再一拨弦,妄图前去报信的禁军脖子处飙出一道血线,瞬间尸首分离。
    禁军们看见这一幕,心中畏惧,见狐女上前,不由得全都后退了半步。
    “妖女!修得猖狂!”禁军统领一声大喝,提剑砍向狐女。
    他离狐女最近,那一剑从狐女脖颈处劈下,那么白皙脆弱的脖颈,精铁打造的利剑却仿佛是劈在了一块铁疙瘩上。
    狐女瞥了眼搁在自己脖子处的剑,腾出一只手来捏着剑身一拧,那坚硬无比的剑身瞬间拧成一股麻花,连带禁军统领持剑的那只手都被拧了无数圈,手臂那截的衣物尽数爆开。
    禁军统领发出一声惨叫,狐女手捏着剑轻轻往后一推,禁军统领在空中翻了十多个圈才停下来,被拧成麻花的手骨肉分离,再无知觉。
    他脊背着地,身下的青冈石地砖被震碎,麻木的痛感顺着神经末梢一点点传遍全身,充斥着血色的眼底倒映着漆黑的天幕,嘴角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竟是就这么死了。
    禁军统领一死,禁军们个个宛如惊弓之鸟,手上虽然还拿着长剑举着长矛,却没一个敢冲上前去拦下狐女。
    狐女就这么一路行至了帝王寝宫前。
    巍峨宫殿前挂了一盏红灯笼,这昭示着今夜帝王寝殿中有妃子侍寝。
    守夜的太监格外尽责,见狐女过来,吊着眼皮傲慢道:“陛下宫中今日有妃子侍寝了,甭管哪宫的娘娘,您嘞,还是打道回府吧。”
    狐女眼中讽刺更甚,她一拨琵琶弦,整座宫殿前四根一人合抱不过来的廊柱瞬间断裂。
    太监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听见轰隆声的时候抬头去看头顶的宫殿,却发现整座宫殿直接塌了下来,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压在圆柱横梁底下。
    恢弘楼阁,瞬间便化为了一片废墟。
    这般大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更多的宫人。
    瞧见寝宫塌了,宫女太监们个个哭天呛地。
    “陛下”“娘娘”之类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这嘈杂的哭声让狐女在痛失爱子后,竟觉得有几分愉悦,她指尖窜起一股橙色的火苗,红唇勾起一抹报复般快意的笑:“你们不是妄图烧死我和我的孩子么?我今日便先烧了你整个皇城!”
    大火瞬间蔓延到了倒塌的建筑群。
    一片碎木中突然传来动静,是只着了里衣的帝王抱着衣衫不整的宠妃蹒跚从碎木中爬了出来。
    他肩头像是被什么东西东西砸伤了,血迹斑斑。宠妃裙摆以下全是血,一直哀哀叫着:“陛下,臣妾的腿……臣妾的腿是不是断了……”
    这声音格外耳熟,正是白日里那位蒙面宠妃。
    狐女心情更愉悦了,她嗤笑出声:“不仅是你的腿要断了,你的脖子很快也会被我拧断的。”
    帝王这才把目光放到了狐女身上,漫天火光里,她那张脸是妖冶的、绝色的,恍若黄泉两岸荼蘼盛开的曼珠沙华,美艳却又充满绝望,让帝王无比陌生。
    宠妃看到狐女整个人就抖得跟筛糠一般,努力往帝王怀中缩。
    帝王看着狐女的神情很平静:“你恨,便冲我来吧,放过其他人。”
    狐女扯断一根琵琶弦甩过去勒住帝王的脖子,眼中恨意狰狞:“你算什么东西?我早说过,你敢对我的孩子下手,我必叫你举国陪葬!”
    那根琴弦极细,已经把帝王脖子勒出了血,只要她再用力一分,那颗漂亮的头颅就会跟他的躯体分离了。
    帝王没有挣扎的意思,他只静静望着狐女,他便是最绝情的时候,看人时眼中仿佛也是带着情意的,眼角那颗黑色小痣仿佛是一滴泪。
    “噗——”
    就是这么一个恍惚的瞬间,一支沾了黑狗血的箭刺穿了狐女肩胛。
    她回眸望去,驻守皇城的几大营兵马全都赶来救驾。
    民间有个说法,恶鬼惧桃木,妖邪敬黑狗血。
    那一排排拉满了弓弦对准自己的利箭,全都是浸过黑狗血的。
    狐女是半仙,她可不怕这些,冷笑着收回缠在帝王脖子上的琴弦,用力一甩,方才射箭的年轻将领的头颅便被琴弦给割了下来。
    带着血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洒了一地鲜血,哪怕是见惯了生死的大将们,见此情形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放箭——”
    另一名将领大喝,箭雨瞬间飞向狐女。
    她猛拨琵琶弦,力道之大震起一阵余波,手指被琵琶弦割裂,血色的音刃破空而来。
    那些箭尽数被音刃斩断,被音刃割下几名大臣的头颅后,其余人怕下一个身首异处的是自己,倒是不敢吱声也不敢下令放箭了。
    狐女的五指间全是伤痕,琵琶弦上血迹斑斑。
    宠妃在哭,帝王在轻声安慰她。
    狐女瞥了一眼,眼中闪耀着恶意的光芒,笑问帝王和宠妃:“你们中死一个,我便放过另一人,你们谁愿意去死呢?”
    宠妃哽咽着不做声。
    帝王看了狐女很久,说:“你若言而有信,取走我的性命便是。”
    宠妃受惊一般抬起一张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陛下……”
    帝王对她说:“此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
    狐女眼中涩然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是恨,是嫉妒,还是不甘,五指抓破掌心,她笑意轻狂:“你们既这般恩爱,我送你们一同永世不得轮回好了!”
    帝王说:“夕颜,我已经对不起你了,不能对不起她。”
    “铮——”
    一道刺耳的琴音之后,那把白玉琵琶的琴弦断开,在她指尖割出深深的伤口。
    帝王怀中的宠妃,脑袋爆成了一滩红白浆水。
    不少血浆还溅到了帝王脸上,衣服上。
    帝王胃部一阵翻滚,扭头就狂吐起来。
    狐女笑容里恶意满满:“你不是把她放到了心尖上么,吐什么,这是你的宠妃啊?”
    她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帝王吐得面色青白:“杀了这么多人,够了,收手吧,是我对不起你……”
    狐女一步步走过去,踩着他的肩膀,把他踩到趴在地上,才踏起脚,改为踩在他脸上。
    天已经亮了,红日从东方升起,霞光洒满王庭。
    狐女看了一眼太阳升起的方向,眼神悲凄:“我若不杀你们,现在被绑在刑架上即将被火烧死的,就是我和我的孩子了吧?”
    她重重碾在帝王脸上:“你有什么资格求我收手?你决心要烧死我们母子的时候,我也求过你,你是怎么说的?”
    她仰头笑了起来,努力使自己眼中的水泽不要滑落:“你说,他是妖。”
    “他死了,我如今就告诉你,什么是妖的报复!”
    她一向清冷无波的眼底被血气曛得通红,指尖滴落的血珠化作流光,五指收拢成莲花的形状,结印翻转,千丝万缕银线从她脚下蔓延开去。
    口中喃喃默念咒语,掌心的结印里溢出一道又一道拖着流光尾巴的符咒。
    天狐一族擅驭火。
    滔天的火焰包裹了整个皇城,一大清早等着去午门看烧死妖孽的百姓还不知怎么回事,铺天盖地的大火便卷了过来。
    尖叫声、哭嚎声被炽风送出老远。
    狐女掌心的银光里已经能看到刺目的红色,彰显着主人的妖力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狐女原本绾好的长发散开,十指涌出的鲜血融进她牵引的银丝里,天幕仿佛在一瞬间暗了下来,古朴又神秘的图纹缓缓爬上她脸颊,眼眸殷红得过分,仿佛下一刻就会泣血。
    “卡擦——”地表开始龟裂,所有试图逃命的人瞧见眼前的情景,都是满心绝望。
    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不少士兵和宫人仓皇往后跑着都来不及,掉入了裂缝里。
    “跑,快跑!”这撕心裂肺的吼声里全是恐惧。
    那裂缝最终裂成了比护城河还宽的口子。
    “轰隆——”是远处的山脉拦腰断裂。
    所有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的,狼狈跪倒在地,高呼,“仙姑饶命啊!不是我们要烧死您和您的孩子……”
    凡间异火,天降大雨灭之。
    轰鸣的雷声里,滂沱大雨很快降了下来,只不过那是妖火,并非一般的火,大雨浇不熄。
    一滴雨水落在狐女眼睑处,混着血迹滑落脸颊,仿佛是一滴血泪。
    她满头青丝在烈烈寒风里寸寸银白,衬着一双血色的冰冷眼眸,布满符咒的脸孔,仿佛鬼魅。
    手上结印的力量暴涨,乌黑的云层如海啸一般席卷了起来,黑云深处竟然透出一抹亮光,莫名让人联想到了佛光普照这样的字眼。
    “以吾之名,取天狐之血为引,莽莽皇天在上,渺渺厚土在下,天狐夕颜以三魂七魄敬诸天神灵,借斩龙王权剑一用!”
    缥缈的嗓音响彻天地。
    那亮光里,缓缓探出一把黑色的巨剑,剑身上是与浮在狐女周身的光圈里相似的暗红色符文。
    那剑没有锋芒,却让人从灵魂伸深处感受到了恐惧。
    斩龙王权剑,可斩断龙脉,改变山河气数。
    她凌空而立,俯瞰众生。
    哭声一片,焦烟滚滚。
    狐女眼底有片刻的迷茫。
    帝王就在她不远处,见她面上有几分动摇之色,暗中搭起了弓箭,有着千钧之力的一箭携着破空的风声射向狐女,穿心而过。
    “呃……”狐女垂眸望着自己胸腔处的血窟窿,嘴边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那只金箭的力道惊人,穿透了她的胸膛,还射出很远。
    金箭是开朝先祖留下的,一直供奉在金銮殿上,受数百年朝拜,又有龙气加持,绝非寻常法器。
    狐女看向帝王,眼中无喜无悲。
    帝王说:“你不要再错下去。”
    见狐女受伤,被吓破胆的士兵们腿还软着,但一个个也弯弓搭箭瞄准了险些让他们丧命于此的罪魁祸首。
    铺天盖地的羽箭射向狐女,她用手背拭去自己嘴角的血迹,轻笑了一声:“凡人,果然是半点不值得怜悯的!”
    她隔空一抓,帝王便到了她手中,那些射向狐女的箭,尽数落到了帝王身上。
    帝王浑身都是血窟窿,几乎被扎成了一个刺猬。
    她贴近他耳畔,嗓音温情,语调却森冷无比:“你送我的这万箭穿心,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帝王看着她,眼神有一瞬间是极致悲恸的。
    狐女五指长出尖利的指甲,穿透帝王胸膛,掏出了他的心脏。
    狐女望着他那颗鲜红的心脏,笑着笑着,却流出了泪:“你这样的人,原来也还有心。”
    她一松手,帝王的身体便坠了下去。
    她看着他坠落,自己的身体则缓缓升向高空,仿佛是再也不可能再相遇的两个终极。
    手中的结印狠狠压下,悬在黑云里的那把黑红巨剑终于压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王朝的龙脉被斩断了。
    昔日繁华万里的河山,处处只见荒坟孤冢。
    狐女用自己魂飞魄散的代价,斩断了整个王朝的气数。
    她的孩子死了,便用那个男人的国来殉吧!
    *
    狐女在自己生命的尽头,把已经全无呼吸的孩子装进一个小木盆里,半妖的孩子,魂体本就脆弱。不满周岁而亡,是聚不起魂的。
    “从冥河往下,就是忘川了,万物终结,都归于幽冥,娘亲只能送你到这儿了……”狐女眼睛涩疼得厉害,却再也掉不出一滴泪。
    这个孩子,兴许魂魄早就散了,可她还是舍不得。
    看着孩子空荡荡的心口,狐女已经痛到麻木的心脏还是又泛起了阵阵酸楚,眼中几欲泣血:
    “对不起,镜儿,是娘杀了你,是娘亲手杀了你……娘看到你爹的心了,那样的人,心竟然还是红色的……”
    木盆顺着冥河之水漂远。
    六界鲜少有人知晓,冥河之水,每逢月晦,是逆流奔向天池的。
    冥河天池的交接点,便是上清雪镜的往生泉。
    那夜正是月晦,木盆里的半妖稚子,没有飘去忘川,而是顺着逆流的水,被送到了上清雪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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