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宗师点头又摇头,“现在确实是好,但这好日子可没多长时间,以前可不是这样子。”
    “哦…愿闻其详。”
    武道宗师顿了顿,然后开口说道:“在以前商城的四方地界中,东边算是最乱的。”
    “因为这边多是武林中人厮混,阁下作为武中好手应该明白,武者打磨身体,练精固体,精力足了气血旺盛就容易与人摩擦生事。”
    “遇见事了又总想着凭功夫来解决,所以武风昌盛却也多生事端。”
    “还有最重要的,大家都是混江湖的,都想着扬名立万,都想着开馆收徒,挣大把的钱来花。”
    “但是想学武的,有钱学武的人数却是有数的,都不讲究了那都吃不上好。”
    “为了挣那点苦命钱,打来打去的,最后哪个钱不染血?哪家门前不埋尸?”
    有些悲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却是一转,变得郑重且又暗含几分得意。
    “因为我在这方地界中还有几分脸面,便有好些人求到我头上,说这么下去迟早都得疯了,得拿出个办法来。”
    “我也实在不忍心看见这种惨事,于是便挺着一张老脸,一个个的去找寻那些能够说得上话,立得了旗的大师傅。”
    “想让他们都一起坐下来谈一谈,大家都是武人又不是野人,何苦弄得那么的糟乱。”
    “但那些都是高手哪能听人言,而且都是吃饱喝足的家伙哪能管他人去死。”
    “事关无数人的性命与生死,我当然也不敢轻言放弃,谈不下去也要硬谈。”
    “这么一家家的走过来也不知多少次命悬一线,最后经过了半年多的努力,才终于说服了大家。”
    “三十七家的武行一起达成了协议,定下了规矩,还这片地界与武林一方清静。”
    说完之后便定了定神,微微的眯着眼睛,认真的看着张宝仁。
    “现在小兄弟你好似过江龙一般搅来,又弄得大家都不太安生。”
    “输赢有时候还就罢了,重要的是规矩不能散,你说是吧?”
    “确实。”
    张宝仁点头道。
    武道宗师接着笑道:“兄弟你是个明白人,我也就明说了。”
    “这次我上门就是想说点掏心肺腑的话…是时候该停手了。”
    话落,天地猛然间就是一静。
    两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无形的凝重让这座石桥周围化作死寂。
    不知多少在夜间活动的小虫子忽然间窸窸窣窣的作响,惊醒恐后的逃离这个好似绝地一般的地方。
    直到张宝仁忽然展颜一笑这才让方天地重新活了过来。
    “老兄的行为我是佩服的,只是当初你找上那些人,现在又找上我,凭的可不能是空口白牙吧?”
    武道宗师也跟着微笑道:“当初和那些老兄弟只说了两件事,手上的本事,还有一片富贵…”
    “老弟我手上的本事不比人差。”
    “那么别的也是一样…”
    …
    一个庄严高大的武馆外这时挤满了闲散的江湖人士和无聊想看热闹的百姓。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兴奋的看着里面。
    门口,墙上乃至于外面的大树上和一切缝隙小孔都爬满了人。
    这是此次风波最后的结尾与高潮,所有人都不想错过。
    他们或是希望有人能够撕碎笼罩在头顶上几十年的那一重名曰规矩的枷锁。
    或是幻想着曾经可望不可及的大人们被掀翻在地上,被撕碎体面,从而获得满足…
    他们各怀心思的期待着。
    武馆里面,宽广平整的练武场上,上百位武者整齐的排列在那里。
    这些人穿着款式大致相同,只是颜色细节不一,袖口都以九州的字写着各个武馆名称的武士袍。
    一个个气血滚滚,目光清明有神,随便哪个拉到外面都是好手。
    但此刻这些常人眼中的高手们却是沉着脸,忐忑不安地盯着中心那关系到自己的脸面与利益的人。
    当间,一个外露的高台上靠墙摆放着三十八个靠背大椅,椅子上正坐着年龄形貌气质都各不相同,气势却同样凝沉宛若深渊的人…
    嗯,除了有六个裹成粽子的家伙。
    这些人便是商城武林中的头面人物,每一位都是已经打开武道神藏踏入真正武道大门的高手。
    寻常时候,寻常地方,哪怕只是一位其中高手都不容易见,哪有可能这般成堆的出现。
    但就是这般高手一同出现,却也不在应有的焦点中心。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之处是一个穿着竹布棉袄,看着温和,但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那凶残本质的男人。
    被各种或是期待,或恨意的目光所注视的张宝仁没有丝毫焦躁不安,依然自在得仿佛没事人一样。
    他朝着高台之上坐着的那三十八个人轻松的笑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开始吧,早点结束也别耽误旁人的时间与功夫。”
    台上那些仿佛朽木泥塑一般的人闻言微微的动了起来,互相看了看,暗暗的点了点头。
    然后一个剃着光头,身高两米有余,胸膛好似坚墙,胳膊能跑马的壮汉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他上前两步,朝着张宝仁认真的说道:“阁下的功夫我们也是见识过了,掌落如翻天,看似只有一招实则包罗万象,包容所有变化。”
    “更重要的是那气吞山河心比天高的气势,实在让人不由而心折…”
    张宝仁爽朗的笑道,“诸位各个身怀绝技,我这几天也是见识过了,虽然侥幸胜过半招却是不敢丝毫大意。”
    高台上的诸位闻言有的尴尬,有的皱眉,有的微笑着点头…
    高大的壮汉接着道:“只是…我们虽然都已经认可阁下的武功与实力,但是规矩却是不能乱了。”
    “想要在商城插旗,还得将这最后这一关过了才行。”
    张宝仁点了点头,抱拳道:“这次就有请阁下赐教了…”
    壮汉同样的郑重抱拳,“还请多多指教。”
    说完便纵身一跃,一拳重重地砸向张宝仁,拳势如同大锤,纯粹的力量撕扯着空气呜呜作响…
    张宝仁照样是势如翻天的一掌拍向了来者。
    铛…
    拳与手碰在一起,竟发出金铁交击一般的声音,并有一股气浪自张宝仁的脚下滚开,卷的青石地面破碎爆起。
    两人对视冷哼了一声,拳掌立时分离,下一刻又再度碰撞在了一起,铛…
    铛…
    铛…
    铛…
    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如同雨打芭蕉一般急促的响起。
    壮汉的力量暴力无双,仿佛一个披着人皮的暴龙,但同时又有着一种不符合其身形的精巧变化。
    张宝仁的招法大巧若拙,任由万般变化只是一掌一印。
    同样的是对于招式变化的时机都有着最为精确的掌握,两人已演武场为棋盘战场在其中纵横博弈,羚羊挂角一般的招式信手拈来。
    瞬间便折服了围观的群众,刷新了无数人对于武者的认知。
    唯一让人觉得有点可惜的是两人的速度都太快了,快的只能看见残影,让普通人乃至于一些普通武者都有些应接不暇。
    除了那代表着剧烈战斗的交锋碰撞之声,只有在一触即分的那一触之时,在那瞬间的碰撞,才可以隐约看见其人与招式的精妙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焦灼的战斗慢慢的激烈了起来。
    两人不停的在空旷的演武场中四处闪现,携带着劲风肆意,空气被扭曲的肉眼可见,好似浪涛一样汹涌的翻滚,向着周围拍打。
    周围的那些弟子一个个咬着牙挣红了脸,一边认真的看着场中的交手,一边艰难的撑着。
    甚至就连远处围观的那些闲杂人都感觉到了庞大而有实质的压力,一个个不由而心惊胆颤。
    大战了数十个回合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于支离破碎坑坑洼洼的演武场两侧相对而立,凝起了势。
    一方霸烈无双,好似一言能杀天下,旁人不过尔尔,天下唯我独尊的绝世霸主。
    一方仿佛从幻想中走出来的天上人,抬手而天擎,覆手而天倾,有一种更加浩大的威严霸道。
    无形的势好像化为了实质,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起。
    无形的轰鸣声在心中炸起,围观的众人呼吸都不由而静止。
    然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将演武场分割成两半,众人的心灵随着两股气势的纠缠、胶着、厮磨…而剧烈起伏着。
    越来越强的气势最终被催发到极致,众人的心跳也随之骤然间而停下。
    同时,静立于旁的两人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于正中间碰到了一起,轰…
    然后人与势一般胶着在了一起,拳掌交错如同雨点一般攻向对方…
    轰…轰…轰……
    雷鸣一般的炸响在天地间轰鸣着,除了高台上的那些高手与零星几人外,剩下的所有人都不由而捂住了耳朵。
    只觉得天翻地转根本看不清战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切平静之后,随着一阵嗡鸣声慢慢的舒缓着心跳。
    就见演武场上漫天的尘土逐渐散开,慢慢的露出了其中变得异常惨烈两人。
    此时的二人衣衫崩碎,嘴角溢血,软倒在战场两侧。
    可以看出浑身的无力,但还是挣扎着,很勉强的撑起身体,看着不远处的对手。
    四目之中充斥着无力,坚韧,愤怒,还有一丝敬佩与惺惺相惜。
    壮汉铁青着一张脸,朝着张宝仁说道,“你赢了…不周山倒,势如翻天,不愧是翻天手,果然霸道,我输的是心服口服。”
    “师傅…”
    演武场边缘一众穿着同等服饰的武馆弟子朝着壮汉声嘶力竭的喊着,悲痛的样子让人不由而共鸣。
    壮汉伸手止住了弟子们的喊叫以及扑上来的举动,并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都给老子闭嘴。”
    “我们三十六路混元锤门下的人都是输不起吗?一个个的是在做什么?”
    “还哭哭啼啼的,跟个女人似的,当心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见弟子都笔直的站好,这才止住了喝骂,然后站起身拍了身上的泥沙,于张宝仁抱拳道:
    “我门上的牌子阁下随时就能摘走,阁下立旗开馆的时候我必定携家小前去,让众人都知道翻天手是要胜过三十六路混元锤的。”
    “以后无论是我还是门下弟子,见到阁下都一定退避三舍…”
    “咳咳…”
    张宝仁捂着嘴咳了两声,然后勉强的从地上拾起,脸色苍白而又气弱的朝着壮汉叹道。
    “何苦如此,赢的人明明是你…”
    “啊…”
    这般反转让围观的所有人都不由惊呼出声,或是惊喜,或是意外,或是崩溃地看着张宝仁。
    “我虽然很想赢这一场,但确实是输了…”张宝仁对着壮汉以及周围所有人那不解的目光说道。
    “我现在已然无力,但你还有着力气,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众人一看果然,虽然两人这时都是伤痕累累。
    但三十六路混元锤的壮汉站得更稳,气色明显没什么大碍,而翻天手不管是脸色还是脚下都要虚浮许多。
    壮汉皱着眉头说道:“在战斗结束之前明明是你占尽了优势…”
    张宝仁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也说那是之前的战斗中。
    而且战斗什么时候结束了?真正的打斗哪有什么结束与否?”
    “我们这些练武的哪能不知道真正的输赢就是生死。”
    张宝仁虚弱但是豪爽至极的说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天地之间自有一番公道,谁也做不了假。
    为了自己的一番私欲而丢了一颗武道之心,这样的名头我不屑至极。”
    “好…说得好!”
    忽然一道声音好似雷鸣一般滚遍四方,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闻声而看去,只见高台上三十八张座椅的正中间那个位置上,堪称这片武林的武道魁首‘武宗’在那抚掌笑道。
    “所谓武者正当顶天立地,不光是无匹的力量和精妙的武技招法。
    更重要的还是光明磊落一往无前的气势、心气,不然也不过是苍蝇狗苟的小人罢了…”
    说着便面朝着张宝仁两人。
    “二位为诸位同道带来了一场精彩的战斗,同时也让人见识到了两位超凡脱俗的心气。”
    “都不愧是商城武林中的梁柱,都是顶顶的大好儿郎,现在又何须如此,既然你赢我赢的我看就算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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