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将北方大地盖得严严实实。从高空俯看,白铠铠的一片,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一趟南下的高速列车呼啸着在雪原的一条黑色丝线上爬行。它把一个又一个的二三等小站远远甩在身后,逢到气势雄壮的大站,才不得不勒住缰绳喘一口气。稍事休息之后,它又迫不及待地在嘶鸣声中重新上路,似乎南方那温润的气候勾住了它魂魄。
    在列车的十号包厢里,有四个年青人。三个把外套脱了,站在窗口,凝望着窗外的景色。
    他们这一次离开北方,回到南方,可能就要在南方扎根了。
    四个人两男两女。为首的男青年,高大英俊,清癯的脸颊,直挺的鼻梁,清秀的眉宇间已脱却孩童的稚气。他眉头微皱,双眼朦胧地望着窗外,心内在想着别的。
    另一个男青年,身材高大魁梧,大眼、肉鼻、圆脸,一头茂密的黑发,这一次南下时剪去了,理了个板寸头。全身显得利落、有力、威猛。
    板寸头身边的女青年相比之下就显得柔弱娇媚了。
    在温暖如春的包厢内,她脱去了仿皮的虎皮大衣,露出了里面黑色的蕾丝纱衣,肉色的连裤袜,脚上是黑色的高腰鹿皮鞋,显得格外青春秀美。
    还有一个女子在三个人中身材格外娇小玲珑,肤色白净。她脱去保暖大衣,里面是一身深蓝色的西服,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起一股馨香。她远远端坐在下铺位置上。
    他们是欧亚、鲁少林兄妹和时香四人。
    鲁少林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回头瞪一眼远远坐着的时香,恨恨地说:“我到外面透口气去!”
    欧亚说:“你就忍一忍吧,路还长着呢!”
    鲁少林叨咕着重新坐了下来。
    不久前,欧亚他们的安全评估办公室撤销了。
    随着酷尔镜表厂的易手,芈兰的辞职报告最终被安全部批准了,正式成了平湖实业公司的一名员工。
    平湖实业公司的人事有了重大变动。
    鉴于原董事长欧海因伤病不能继续工作,胡静调任董事长并兼任公司总裁之职,欧亚任发展规划部部长,芈兰任发展规划部副部长,鲁少林任部长助理。
    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直到现在才明白,胡静一直不肯做董事长,是为了把部长之职留给欧亚。
    如今欧亚刚上任没几天,发展规划部的三大头就一起到南方去,看来公司今后的工作重点,是要杀回南方去了。
    欧亚将视线转回到包厢内,欧亚笑着说:“想不到这么多年,我们打打闹闹,几个老同学又凑到一起了。”
    芈兰反驳道:“谁跟你是老同学了?”
    “那你继续当你哥哥的跟屁虫好了。”欧亚打趣说:“我们同学聚餐,是谁问了一声,跟屁虫来了没有?”
    “来了!”欧亚捏着嗓子学童声叫了一句,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止。
    鲁少林与时香也忍不住笑起来。芈兰很不好意思地说:“那时我还小嘛。”
    这之后,大家说说笑笑也不觉路途漫长了。
    半夜里,车到杭州,有人敲响了包厢门。
    鲁少林打开门,江晖站在他面前。
    “怎么是你?”
    “我刚上车,我想找欧亚谈谈。”
    早有江晖来接车,把大家在旅馆里安置停当。
    欧亚问江晖:“我们什么时候签约?”
    江晖说:“后天上午,在新闻发布中心,媒体记者都联系好了。”
    芈兰说:“这太张扬了吧?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
    “我们就是要扩大影响,做个免费广告有什么不好。再说我们强强联手,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江晖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与前个月相比,像换了一个人。
    欧亚看看表。
    银光闪闪的镜表引起了江晖的注意,“怎么,那块金表还没找回来?”
    欧亚凝视着江晖,打趣道:“有点后悔了吧?”
    “不不不!”江晖赶忙掩饰,“当初答应交换的,哪好再要回来的。”
    欧亚试探着问:“要是我愿意再换呢?”
    江晖惋惜地说:“那敢情好,但我总不能拿块假表来跟你换吧?”
    欧亚心内一惊暗呼不妙,脸上做出一副不满的神情责问:“我的表怎么会是假的呢?”
    江晖迟疑了一会,说了实话:“那块表我借给陈雨,后来他还给我时,我发现已经被调换了。”
    “你怎么知道被换过了呢?”
    江晖嗨了一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早就怀疑你的表有问题了,那块表我做过手脚的。”
    “是窃听装置吗?”
    江晖说:“是一种自动转发装置,也可以窃听吧。我知道你为了证明自己心胸坦荡并没有撤除装置,但陈雨还回来时已经没有了。”
    欧亚问:“能拿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江晖想了一下又说:“要不我这就回去给你拿过来?”
    “不用急,什么时候都行。”欧亚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失望感觉,脸上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早晨七点,车到平湖。早有人来接车。江晖的父亲比较高调,组织了一批人,打着横幅敲锣打鼓在站台上接车。横幅上大书“热烈欢迎江总荣归故里”,坐在车上老远就看到了。相反,来迎接欧亚的人一个也没有。欧亚早与老厂长打过招呼,不要接车,也不用安排食宿,一切他们会自行安排。
    列车停靠在站台上。欧亚对时香说:“你跟我们走。”时香点头答应。欧亚领着时香和鲁少林兄妹向车厢的另一头走去。江晖见了,一把拉住时香说:“你得跟我走!你是我公司的人,哪能不见见他们?”
    时香迟疑地看着欧亚。欧亚无可奈何地说:“你跟他们走吧,今晚我来找你!”
    欧亚下车后提着行李随人流朝出站口走去。鲁少林和芈兰紧跟在后面。在嘈杂的人声中欧亚听到身后有人大叫着朝他们追过来。
    “小欧,等一等!”一个三十来岁戴着眼镜的年青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们走得真快。老厂长也来了。”
    欧亚认识他。他叫谢子云,是平湖玻璃厂的总工程师兼技术科长。欧亚向后看去,并没见到老厂长赵志强的身影,着急地问:“赵厂长人呢,不是叫你们不要来接站吗?”
    谢总说:“就我们俩来了,厂长在出站口等。”
    他们一行走出车站,一个五十来岁,衣着普通的黑脸汉子,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小欧来了!”
    欧亚紧走几步,握住厂长的手说:“赵叔,你怎么还是来了?我们下车随便叫辆车去玻璃厂也很方便的。”
    赵厂长爽朗地说:“没事!你爸爸走了八九年,一直没有回来过,我们都想念得很。听说他儿子要回来,厂里那些人都急着想来车站接你们,被我拦住了。你爸爸妈妈身体还硬朗吧?”
    欧亚说:“他们身体还不错。爸爸一直挂念着你们,只是工作多,脱不开身,要我一下车就去看望你们,代他向你们问个好!”
    “好,好!”赵厂长看看鲁少林和芈兰问:“这两位就是芈部长和鲁队长吧?”
    “赵叔叔好!”兄妹俩跟着欧亚称呼赵厂长为叔,显得更亲近一点。
    赵厂长问:“我先送你们去招待所休息整顿一下,然后去厂里见见大家,怎么样?”
    欧亚说:“我们都回家住,不住招待所了。直接去厂里吧!”
    赵厂长亲自开车,载着五个人来到平湖玻璃厂。玻璃厂面积并不大,低矮的厂房设施与周围的建筑比起来,显得格外的陈旧和寒酸。那些精美的玻璃制品出自于这样的工厂,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欧亚问:“拆迁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赵厂长摇摇头,“很不顺利。限定我们在两年内搬迁完毕,一年都快过去了,至今用地计划还没有批下来。我们要求落户在高新技术开发区,但市里有人说我们的技术含量低,产值低,远景差,批给我们的建筑用地不但少,而且很偏僻。我们多次交涉,都无功而返。随着限期的临近,我们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这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在卡我们。”
    欧亚淡淡一笑说:“他们要后悔的!”
    赵厂长说:“公司终于杀回来了,我们的苦日子也应该到头了!听说你们带来了新的计划,能先透露一点吗?”
    欧亚说:“我们这次回来,公开的目的就是与江龙实业集团联合办一个寰宇通信公司。建通信公司似乎与玻璃厂关系不大,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么多年来玻璃厂里积压的产品将很快会用出去。新的订单将会如雪片般飞来!”
    “真的吗?”赵厂长双眼放光,“我们翻身的日子终于等到了!”
    赵厂长把汽车停在一排平房前面,车子两边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人。打开车门,一行人陆续下了车。赵厂长向大家介绍说:“这是公司总部派来的发展规划部部长欧亚博士,副部长芈兰,部长助理鲁少林先生!”
    热烈持久的掌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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