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早晨,陈昌阁的遗体就已经被移到室外并安放在大厅的中央。按照陈昌阁生前对林惠的吩咐;他的遗体要在大厅上放上七天,以供亲朋好友瞻仰。而他也相信只有经过七七四十九难,他才可能得道生天。陈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穿戴孝衣排成两排分别站在大厅的两旁,他们已经一连站了六天又一个早上。
    第六天的一大早,陈昌阁的遗体告别就要开始了。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他们手拿着花圈满脸悲伤的。
    突然,在来祭拜的人群里,人们纷纷嚷嚷了起来;有的人小声的说着:“好臭啊!”。陈思苗一听,还以为父亲的遗体开始发臭了,他赶紧在暗处偷偷闻了一下,这才放下心来。他抬起头,不爽看着那些小声嚷嚷的人。便在这时,一个女人,一个白发苍苍的、满脸皱纹和污垢的女人走到陈昌阁遗体前面,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就要摸陈昌阁的脸庞。
    陈思苗赶紧直起身来就要去阻拦。恰在这时,一个近似于癫痫的笑声在稍显安静的大厅显得如此的刺耳。
    陈思苗都愣住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人群里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纷纷说道:“这人是谁,这可是葬礼呀!”。
    林惠也站了起来,她实在不能容忍有人在自己丈夫的葬礼上如此的无理。
    “你是谁?你为何要这样?”。
    那白发女人转过脸看着她,又一阵近似于癫的大笑,“你就是当年那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来人!”,林惠再也受不了,陈思苗一个箭步就抓住了那老女人的手臂,“老人家,我父亲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
    那老女人从容甩开了他的手,也道:“不用你们送,我自己会走”,从她口气里,陈思苗以为那老女人安静了下来,却不料到她举动更加让陈思苗抓狂。
    只见那老女人抓住陈昌阁的遗体的领袖,满是吐沫星子的疯狂说道:“我还是看见你死了,你果然死在我前面,果然是不得好死!”。
    要不是这是陈昌阁的葬礼,陈思苗早就把她踢飞了,“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拉出去”,他强忍着怒气喊道。几个人应声而至,这就拖着那位女人在人群里走了过去。
    “哈哈,你还有脸摆放七天,你对得起谁呀!你有脸见到地下的人吗?畜生”,老女人的话依然萦绕在陈思苗的耳边。在陈昌阁的葬礼结束的当晚直到头七那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脏兮兮女人会来大闹他父亲的葬礼。
    “也许母亲能知道的吧!”,他在心里这样想道,接着他就站了起来,朝着母亲的房间里走了过去。
    正在找陈思苗的林惠喊道:“苗儿,你怎么在这儿,你的香灰撒了吗?今儿可是你父亲灵魂升天的头七啊!”。
    在低头晃脑一边思考一边走路的陈思苗,听到母亲的的话后,也抬起头应了声“哦,我这就去”,然后母子这就肩并着肩走了过去。
    “母亲,那个搅乱了父亲葬礼的女人你认识吗?”。
    听到陈思苗这样问道,林惠也拉下脸,满脸悲伤地摇起了头。
    “也不知道老爷得罪了谁,会遭到这样的……”。她又抽泣了起来,“苗儿,那女人到底是谁啊?她为什么要那样?”。
    陈思苗也是一脸懵卷,他赶紧安慰母亲到,“母亲,咱们都不要想了,那女人一定是疯了吧!”。可他却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查清楚。陪着林惠走到大厅之后,阿福已经把前些天用来祭拜陈昌阁烧掉的香灰倒在了一个木盆里。
    “少爷,夫人”,阿福端着盆问道。
    “都准备好了吗!”,林惠欣慰地看着阿福,也没有了刚才的悲伤,“去,和阿福把这些给撒了”。
    “哦!”,陈思苗应了一声,这就和阿福走了过去。刚离开林惠不远,陈思苗小声地说道:“阿福,这是要干嘛呀?”。
    阿福瞪大眼睛看着陈思苗,脸上写满疑问,“少爷,这你不知道?”。
    陈思苗回想了起来,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喘着粗气。见陈思苗这般为难的样子,阿福把木盆放在陈思苗的手上。
    “难道,夫人没有告诉你?”。
    一连几日劳累的陈思苗,还是想不起来,可他隐隐约约又觉得母亲好像真的在过去的某一天和他说过了。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可他依旧不知道要把这些香灰撒在什么地方。
    “阿福,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吗?难道你还想在让夫人伤心一次吗?”。陈思苗故做黑脸地呵斥道。
    阿福不傻,他知道如果少爷再去问夫人,那夫人一定会觉得少爷没有把老爷生前的嘱咐放在心上,那么夫人又会很伤心了。不过,这的确也不能怪少爷,因为谁家死了人都没有撒香灰的习俗。
    “少爷,您要把这些香灰,亲自撒在老爷房间通往外面大门的那条路上”,阿福怕林惠看到,他只能用胸部挡住了他伸出来指路的手。陈思苗端着那盆香灰,就走了过去,在那条路上认真地撒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撒上厚厚的一层,直到他觉得已经满意了为止,才和阿福离开了那个地方。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夜幕已经降临了。晚饭过后,陈昌阁头七的守夜也正是开始了。
    陈思苗跪坐在今天他拿的那个木盆的前面,又开始烧起了纸。这时,林惠拿起了一大把香走了过来。
    “苗儿,把这些也点了”。
    陈思苗看了她一眼,不语就接了过去放在那火焰上点了起来,再过一会儿,那些香就已经燃了起来。
    “母亲,这要插在什么地方呀!”。
    “阿福,你过来”,林惠喊道。
    阿福应着声就跑了过来,站在林惠的前面,“夫人,您有何吩咐?”。
    “去,把这些香插在平常过年过节时,老爷插香的地方”,说话间,自己又拿起一碗装满了米的瓷器碗来,并在阿福的手上拿了一只香,然后插在那个碗上,接着就恭敬地放在了烧纸的木盆旁边。阿福则拿着那些香火分别插在门槛下的两个专门用来插香的竹筒上,过不了多久,就插满了所有门槛下的竹筒。
    陈思苗小的时候,每当过年都会看见父亲在一个木盆上倒上一点碳灰,然后在里面烧纸,并在木盆的边上插上一根点燃的香。他自己一个人咕噜咕噜地说着一些陈思苗听不懂的话。有一次,陈思苗看到父亲跪在那里偷偷抹着眼泪。好奇的他就上前问道:“父亲,你是在干嘛呀!你怎么还哭了?”。
    “我这是在和祖先说话呢!父亲说的这是咒语,一种通天下地的咒语”,陈思苗还记得当时父亲就是这样回答他的,可陈思苗至今都没有学会父亲要自己学会的咒语。
    “苗儿,你在想些什么呀!”,林惠看到陈思苗发愣得不会丢纸去烧了,“我知道你累了,今儿可是你父亲的头七啊!你得提起些精神才行”。
    “母亲说得是,孩儿知道了”。
    “阿福,那碗米上的指路香你们可要看看着点,不要让它灭了,灭了就不能指路了”,林惠又对阿福吩咐道。
    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屋里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关注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在午夜十分吧!阿福有些尿急,起身去上厕所,可刚走到茅房的门口,他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令他不自然的声音,接着在陈府东南面上亮起一片火光来。阿福的尿意顿时全无,一时脚都软了,他跌跌撞撞的这就往回跑去。
    走进屋里,看到依然安静让人昏昏欲睡的人们,他不敢打扰,只好冷静了下来,轻轻地朝着陈思苗的旁边走了过去。
    “少爷,少爷”,他在陈思苗身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小声喊道。
    “怎么啦?”,陈思苗睁开眼睛,应道。
    “什么?”,听到阿福的话,陈思苗差一点就大叫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去看看”,说话间,两个人轻轻的移动着脚步离开了屋里。
    刚走到室外大门,一股难闻的骚味就扑鼻而来,闻这味道陈思苗都忍不住捂着鼻子。
    “这好像是尿啊!”,阿福低声而又为难的说着。
    陈思苗也觉得这就是尿,可为什么是尿呢?他确实想不明白,只能推开门去看看究竟。推开门的那瞬间,他就看到自己今早撒在石阶上的香灰已经被尿冲得乱七八糟了。
    “这是谁干的?”
    他转过身想要看阿福,却看到他家的两边大门贴上几张冥币。他心里一紧,赶紧用手沾了点血色的贴胶,仔细地看了看又闻了闻。
    “是血,是新鲜的血”。
    “阿福,你刚才看到的亮光在哪里呢?”,陈思苗面色凝重的问道。
    也是害怕不已的阿福,喏喏地回道:“少爷,在……在东南边”。
    “走!我们去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弄得这些,老子非杀了这些人不可”。说那时迟那时快,陈思苗和阿福这就跑到陈府的东南边。
    一跑到那里,他们两个人都被吓着了。只看到路的两旁插满了小棵竹子,每棵竹子的上方都夹着用白纸剪成的小纸人,小纸人的头上被血染成了红色。插着这些的人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谁干的呀!”,陈思苗虽然不知道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可是他还是气急败坏的大喊道。这一刻,他真是欲哭无泪啊!
    “少爷,这可怎么办?”,阿福问道。
    陈思苗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站在原地里不停摇着头,过了好久才回道:“我们得把这些抜了,不能再让母亲看到”,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就要哭了。他痛恨那些插上这些东西的人,可他却无能为力。两个人一直抜到天空翻起鱼肚白的时候,才彻底抜完了那些小纸人。又气又累的两个人,灰头土脸这就往陈府走了过去。可是推开门走到那铺满香灰的道上,他们两个再也无法淡定了。
    一行行乱七八糟的脚印,有的往前有的往后,有的横着,有的则重叠在一起。
    “少爷,这……”,阿福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陈思苗何尝不是呢?他多么希望这是幻觉,可现实如铁,那些脚印是真实存在的。他多么希望这些不是父亲的脚印,可他知道这就是父亲的脚印。
    “父亲,你到底做了什么呀?”,他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可一想母亲,他就闭住了嘴巴,不再喊了。他不能让林惠知道这些,不然林惠真的会疯的。
    “快,你快去把些香灰拿来撒上”,陈思苗显得是那样的慌乱无章。阿福也不含糊,一转眼的功夫就拿起了那些香灰跑过来,然后又在那条路上撒了起来。接着他们又把那些冥币和血清理干净后,这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地回到了屋里。
    陈思苗强忍着内心的不解和悲痛在继续烧纸,阿福则依然守还没有断掉的指路香边。
    林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那指路香,看到指路香依然在燃烧着,她才放心起身去看那铺满香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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