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者,《老子》言‘众妙之门,玄之又玄”,伏羲推八卦,文王演周易,山医命相卜,天星万象,风水堪舆,概出于此,然究此‘玄’之奥义,皆为‘无我’。
    “无我,所以有天地阴阳,宇宙万物,是因‘无我’,故‘山医命相卜’之玄门五术、天星风水堪舆之玄术,皆为宇宙时空之玄理……
    “是因‘无我’,因而这坛子沟村的村民数百年来所遭受的苦难和横祸,本皆非苦难横祸,不过是宇宙时空玄理之投影,村民受难实属庸人自扰之。
    “是因‘无我’,这坛子沟在那道士修建道观之后虽再无厄难,但那道观亦非坛子沟之福,只因村民享此福时,宇宙时空玄理之投影从未远离,此福祸转化在于一念之间……”
    一瞬间,陈醒的思维穿溯玄门千年万载、玄学千经百典。
    玄门参研“玄”之本旨,而千百年来,在玄学大家所推演、经典著作之记述中,无论玄学本义,或是宇宙时空玄理之奥义,皆可归为“无我”之流。
    无我,意即身外之玄,即“玄”并非起于任何圣人先贤或是某人某神——无我之玄者,玄起于宇宙万方、自然天道。
    玄门参玄,恰似道家修道,玄学家追求“玄”的本旨奥义,正如道家苦心诣道,探究道之真谛。
    伏羲、周文王之后,赤松子、黄石公、张良,左慈、郑隐、京房、郭璞、华佗、葛玄、葛洪……诸葛亮、李淳风、袁天罡、杨筠松、赖布衣,甚至刘伯温,皆是参玄修玄之人——须知,占星术、命相术、卜卦术、风水堪舆术、医术,都出自于玄学“山医命相卜”五术。
    “玄”的核心是“宇宙万物之有无”,“道”的核心是“宇宙万物之准则”。
    “玄门”和“道家”思想皆出自于八卦周易及河图洛书,“玄”和“道”虽然在很多层面保持一致,诸如天道自然,阴阳气数。
    但“道”毕竟在《老子》五千言中有着“道可道,非常道”所揭示的真理——宇宙万物运行的基本规律和准则,这和“玄”追求的“宇宙万物有无”在源头上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而陈醒,作为华夏最后一个玄门——天算门的传人,参“无我”之玄二十年,因为自身之命运造化,他一直致力于独辟蹊径:参研玄门中一个极少有先贤大家涉足的领域——玄之“本我”。
    玄之本我,在魏晋时期曾被修玄之人广泛讨论,但并无先人为此著作经典,千百年来终究是“玄之无我”思想完全占据玄学主流。
    作为玄之“无我”的对立面,“本我”意即“人玄合一”,在“本我”里,玄的本旨可以从人自身的思想、命理、造化得到衍化和归纳,宇宙万物不再局限于“有”和“无”的思想范畴,而是能通过人体自身的衍化得出宇宙万物的运行规律。
    因而,玄之“本我”从根本上来说,便和“道”之义理完全相通,在玄之“本我”之境中,玄道实可合二为一。
    二十五岁的陈醒,自五岁起跟随师父修玄,已然二十年矣,他要为天算门、为后世留下一本代表他曾在这世界来过、他的生命曾经壮丽绽放过的符号——一本关于玄之“本我”的经典巨著。
    他要探究“本我”之玄的真谛,也即玄和道是否真有合二为一的释义,玄和道是否真能辩证统一——参玄即是悟道?
    玄是什么?
    玄绝非仅仅是算命看相、堪舆风水占天星,也绝非仅仅是探讨宇宙万物有无及本源的虚无哲学思想。
    道又是什么?
    道也绝非仅仅是天道运行、万物本源、天地准则,也绝非是长生大道、羽化飞仙。
    “我心之所向,玄也,我心之所指,道也。如果我真的可以悟出玄道合二为一,参玄便是修道,或许终有一天,我便能知晓:
    “人的命运造化是否可以更改?这世间一切的苦难祸福,是否都可以推倒重来?
    “可惜,潜心著书、闭门修玄十年,‘本我’之境始终无法堪透,这本‘玄之本我’的著作,我不过才刚刚开了个头,到底是我修为太过浅显,还是玄道之奥义离我尚有十万八千里之远?
    “只是,我的时日真的不多了……”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陈醒看到一户村舍前,几个村民正抬着一人,急匆匆往村外跑去,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正在嚎啕大哭。
    他快步跟上去,就见四个汉子抬着一个眼珠翻白、面色紫胀、口吐白沫的小伙子,似要送到某地去急救,那个嚎啕的妇人应该是小伙子的母亲。
    “表叔、嬢嬢,这个兄弟哪门起的(怎么回事)?”陈醒向为首的一个汉子和那妇人问道,从标准的普通话一改地道的川语。
    那汉子瞟了一眼陈醒,没说话,而妇人只顾着哭,另一个抬人的汉子高声道:“人不得行了!现在往医院送!”
    陈醒大步跟上他们,又看了看那不省人事的小伙子的面色,摇头道:“这里最近的医院都有两百多里远,这兄弟只怕撑不过一时三刻了!”
    “挨球哟你!说啥子咒人的话嘛!”一个汉子骂道,“莫挡路、莫挡路!”
    陈醒也没听他在说什么,走上前一把握住那小伙子的右手,只觉手心冰凉入髓,他心下一异,再将小伙子的袖子往上一掀,一看其手腕处的血管,顷刻便是一惊,两根血管乌黑暴胀,似要撑破皮肤一般!
    “干啥子?动手动脚干啥子?!你又不是的医生!”为首的汉子吼道。
    “这兄弟这两天吃了什么东西?”陈醒问道。
    那汉子和妇人一对视,妇人一擦眼睛道:“我们都不晓得呀!火娃子昨天一回来就这个样子,话都说不出来!
    “昨天我们去找了药婆婆,药婆婆给他化了水喝,人稍微好了些,药婆婆说火娃子吃了‘死人饭’,到底哪门起的,我们也不晓得嘛!
    “我们看他昨天好了些,就没送医院,哪晓得今天早上起来,人又不得行了!现在往医院送的嘛!”
    陈醒点点头,再看看这小伙子的手腕,说道:“可能真的是吃了‘死人饭’!”
    说罢四下一望,继续道:“送医院一个是来不及,再一个,医院也没法,救不了!干脆让我来看看,兴许我可以把你娃看好。”
    “啥子,你看的好?”几个汉子登时如盯着妖魔鬼怪一般地打量着陈醒,
    “娃娃,这种事莫法张嘴乱说、拉稀摆带哦!药婆婆老神仙都没的法,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你懂啥子哦!”
    “表叔、嬢嬢,这娃娃不能再折腾了!再过上个半个钟头,就真的没板眼(没希望)了!”陈醒急道。
    为首的汉子应该就是这小伙子的父亲,他回头一看儿子,一跺脚道:“你准备啷个看嘛,你是医生?还是先生哦?我看你也不像撒!”
    汉子口中的“先生”,在川西北地区泛指巫师神汉、算命看相或是风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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