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玉会做什么,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她会和前世一样,亲手杀了高若虚。
    钟明玉的骨子里,向来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
    景瑟也明白钟明玉的意思,景瑟和裴长庚即将成亲,而钟明玉作为女儿却要亲手弑父,她怕给景瑟带来不吉利的东西。
    可是景瑟怎么会害怕这些?像高若虚这样的男人,即使化成鬼魂,她也是完全不惧的。
    “我知道了。”裴长庚知道前世的景瑟和钟明玉的事,所以也没有多阻止。
    他想,其实这一切的事情处理完了也好,这样景瑟就能安安稳稳的嫁给他,不再担心其他的事情。
    至于白睢——
    黑云卫的指挥使离奇失踪的消息,已经逐渐的传了出来。
    当今陛下听闻这个消息便震怒了,他觉得白睢无用,身为黑云卫的指挥使居然没有自保的能力,而且消失后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这样的人,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废物一样的存在,所以他丝毫没有多想,就让童泚去接管黑云卫。
    黑云卫的人个个都有个新,他们怎么会愿意让一个阉人来管他们?而且这个童泚脾气怪异,跟着童泚做事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童泚为人处事,从不是善类。
    他把不服从自己的人抓出来,一个个用酷刑折磨而死,即使这些人最后说愿意听他的吩咐,他依旧不闻不问。
    似乎这些人的性命压根不是命一样。
    一时,宫内的人在听闻的童泚的名字的时候,都彷佛见到了恶鬼。
    可惜陛下信任童泚,无论朝中有多少官员弹劾,童泚的地位依旧不倒。
    景温宁也隐隐约约猜测到了白睢失踪的原因,这段日子她一直伺候在定燕帝的身前,连小公主病了都未曾离开过。
    定燕帝在问起她白睢的事情的时候,景温宁只说自己是深宫妇人,哪里知道朝廷大事?
    后来,景温宁只是侧面的说,白睢这人若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能保护定燕帝呢?他终究是会辜负皇恩的。
    她更是拿童泚来做例子。
    都是定燕帝身边的重臣,童泚没有出事,反而是白睢出事了。
    童泚派了小太监透露给定燕帝,白睢在外面养了不少外室的消息,更说白睢杀了不少外室。
    这些女人怕是联合在一起算计了白睢——
    定燕帝听的大怒,而景温宁又附和了几句后,定燕帝彻底的相信了这件事情。
    私下陈太后找景温宁,问她白睢的事情。
    景温宁却故作懵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气的陈太后差点对她用刑。
    可惜——
    陈太后刚盘问了几句,定燕帝的贴身太监童泚就到了太后的寝殿内。
    童泚说,“陛下需要宁妃娘娘在一侧伺候!”
    “若宁妃娘娘惹您生气了,可太后娘娘向来心疼陛下,为了陛下的身子,也不会生宁妃娘娘的气吧?”
    童泚丝毫不给陈太后颜面,带着景温宁就走了。
    陈太后气的咬牙切齿,她私下找人去找过白睢,可都没有消息。
    如今童泚连她的颜面都不给,越来越目无王法了,她便也没闲心去找白睢,而是去找童泚的错处了。
    而彼时,白睢却希望有人来救他——
    “少做梦了。”有人和白睢说,“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裴长庚把白睢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内,每日按时有人送饭菜和提炼过的五石散过来,而白睢只能摸黑用这些东西。
    饭菜里加了迷药,白睢自然是知道的。
    起初,白睢不愿意吃饭菜,还和守在山洞外的人低吼,“你们不想死,就放我出去。”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后来白睢实在是太饿了,他不得不开始吃这些膳食。
    冷静下来后,白睢逐渐了明白裴长庚这个人多狠毒。
    裴长庚压根没准备一刀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
    裴长庚更是准备了大量提炼过的五石散给他,在他瘾上来的时候,可以服用。
    一旦服用了五石散,他就会进入幻境——
    那时候白素梅还活着,笑着在他身边伺候,更是弹琴跳舞给他一个人看。可等药效逐渐散去后,梦境里的美人就变成了腐烂的尸首和枯骨,她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她还说,她很后悔带他回白家。
    刚开始清醒过来的时候,白睢心里是丝毫不害怕白素梅的质问。
    可周围太黑了——
    周围一点光亮都没有。
    他的心态随着这些黑暗逐渐崩溃,在梦境里也时时常大吼大叫,连服用了五石散后美好的幻境,也成了最恐怖的存在。
    他不知道这重复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个时候洞口外的人开始说话了,似乎想给他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生生死死和愧疚,每一刻每一分都在折磨白睢。
    他最后终于知道了自己错了,可是却没有人听见这句对不起了。
    ……………
    彼时,钟明玉和完颜启明终于到了京城内。
    钟明玉并没有急着去见外祖父,而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又亲手用了粉盖住了身上的伤口后,才准备去见人。
    可是再好的胭脂和粉,都遮挡不住她的憔悴。
    她瞧见镜子里的自己,想要哭,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眼泪了。
    “不用担心。”完颜启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看着钟明玉的眼神带着几分安慰,“老爷子是聪明人,他知道你受苦了!”
    “其实只要你回来,他便很开心了。”
    “他唯一的心愿,是你活着。”
    屋内的光线并不明亮,钟明玉侧着身子看着眼前的人,“真的吗?”
    “可是……我很害怕。”
    她失去太多的东西,不愿意再看这世上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在看到她身上的伤痕的时候落泪。
    “真的。”完颜启明叹气,他自己推着轮椅超前滑行了几步,“若你害怕,我陪你走一趟吧!”
    钟明玉知道,这个人救她和此刻愿意陪她,都是为了利益。
    但是,他对此也不隐瞒。
    她问,他就说。
    似乎为了利益帮她,并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一样。
    完颜启明说的直接,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钟明玉心间上的朱砂似乎在这一刻淡了一些……
    京城每一条到钟府的道路,钟明玉不敢说自己全部都清楚,可她也知道的七七八八。
    自母亲去世后,父亲和外祖父从不会用所谓的规矩约束她。
    她想去哪里,从没有人敢阻拦。
    钟明玉想,若她当时口出狂言的说要继承钟家所有的家产和生意,外祖父也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反而是会夸她有志气。
    钟明玉沉默了许久,才挑起车帘瞧着外面,喃喃自语,“我回来了。”
    她回来了,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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